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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之遺神書 第一瓣

2025-02-14 06:55:07 作者: Fresh果果

  彌天大雪,天空是深深的蒼藍色。

  她拎著菜籃子去買菜,天並不算冷,涼涼的風拂著她臉上的面紗。

  走出門沒兩步,就看見不遠處的街道正中央躺了一個人。

  又或者,那樣的根本不能稱得上是人吧。他的衣袍比身下的雪還要白,長發散開,如最華麗的黑色綢緞宣洩一地,仿佛這水墨人間最濃重的一筆。

  那人側躺著,似是受了很重的傷,但長發遮住了他的臉,看不清面貌。

  西蘭花、茄子、蒜苗、土豆……她在心裡默默念著,怕自己一會記不清了。小心的繞開路中間的那個人,不要踩到他的衣服和長發。

  突然一個東西襲來,她笨手笨腳沒能躲開,一團雪球正中臉上。而隔壁的小寶吐著舌頭做著鬼臉哈哈哈的跑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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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無奈笑笑,擦淨臉上的雪,繼續往前。旁邊傳來哭喪聲,賣燒餅的張大夫說,花秀才昨晚死了,真可惜呢。

  她點點頭,心裡想,真可惜呢。然後遞給張大夫一枝桔梗。

  菜場裡的菜都很新鮮,滿載而歸的時候她發現那個人還躺在路中央。街上的人在他身邊來來去去,一個個都熟視無睹。

  嘆口氣,再次小心的繞開那個人,回去家裡,做好了吃食,然後在院子裡澆花。

  她的院子裡種滿了各種各樣的花,有曼陀羅、風信子、君子蘭、木芙蓉、金盞菊、睡蓮、三色堇、月見草、珍珠梅……開了整整一院子,品種繁多,但是雜亂有序,她的小竹屋在花團錦簇中,顯得格外精緻。

  第二天,雪一點都沒有化,她出門買菜,那個人還躺在那裡,一動不動。她路過張大夫的燒餅攤前,張大夫喜滋滋的說,沒想到花秀才昨天又活過來了呢,太好了。

  她也開心起來,心想,太好了呢。然後遞給張大夫一隻薔薇。

  回來後,繼續做飯,澆花。

  一連五天,那個人一直躺在那裡,一動不動。

  她變得開始焦躁不安,隱隱覺得會有什麼不好的事發生。嫌他擋路,但是又不好跟他說,麻煩你死到別的地方去吧。

  第七天的時候,她終於不耐煩了,決定把那個人搬到屋裡來。

  雖然看著很高,但是那個人輕得嚇人,沒費什麼勁就把他搬到了床上。

  她心裡其實很犯難。

  自己還東躲西藏,被通緝追殺著,怎麼能又搬個人到家裡來,要是連累他可怎麼辦。

  她掙扎猶豫,最終決定等男子一醒來就趕他走。

  捋開男子的長髮,露出一張超凡絕世的臉來。她呆愣了半晌,不安的感覺更強烈了。想重新把他拖回雪地里去,但這樣做好像太不仁道。糾結許久,她給他餵了點水,一動不動坐在床邊等著他醒過來。

  男子果然很快醒了,他睜開雙眼的那一剎那,世界仿佛被瞬間冰封,她被凍得打了個哆嗦。

  男子用一雙冷眼看著她,她看不出他的喜樂,看不出他的悲苦。那是一雙只有神才會有的,俯瞰眾生的眼,她在那樣的目光下突然自慚形愧,委屈卑微得幾乎快掉眼淚。

  世界開始轉動。

  一、二、三、四、五、六、七……

  那人一動不動,看了她好久好久,半天都沒說一句話。他的手微微有些顫抖,但面上並不顯出一絲痕跡來。

  她對眼前的男子心裡有一陣說不出的恐懼感,她意識到自己救了他或許是一個巨大的錯誤。

  ——你醒了就快走吧。

  她對他沒有一丁點好奇,只想趕快打發了。但男子依舊一動不動,只是一雙眼睛一直盯著她看。

  她禁受不住那樣一雙眼,乾脆自己站起身來,想要離開,男子卻淡淡的看著她。

  「坐下。」

  簡單一句,卻猶如命令,嚇得她又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

  男人又打量了她許久,才道。

  「你嗓子怎麼了?」

  他的聲音很好聽,但帶著非常強烈的疏離感,仿佛從遙遠的亘古傳來。

  ——我不能說話。

  她對此有些氣磊,她知道所有人都會嫌棄她,嫌棄她是個啞巴。但是,只要能交流,這個應該不重要吧?

  男子突然伸出手,想要扯開她面紗,她驚恐的退了兩步,然後大聲在心裡對他喊!

  ——我不認識你!你趕快離開這!不然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她轉身離開,卻被他扯住袖袍。

  男人聽了她的話似乎有些怔住了,她能感受到他情緒正劇烈波動,然後他突然道:「小骨,我是師父啊……」

  桌上的茶杯,架子上的器皿,在男人說出這句話的那一刻,全部砰的一聲炸裂開來。

  她瞪大雙眼,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之人,狠狠揮開他的手,然後轉身往屋外跑去。

  男子追了出來,他看見屋外盛開的百花,在她跑過的瞬間,一朵朵凋謝在雪中。唯有一朵,少了片花瓣猶如水晶凝成的奇異花朵,仍在閃爍發光。

  他一把摘下它來,繼續往街道上追去。

  這是一個並不大的村落,看不到邊緣,因為邊緣處一無所有,八方四野漸漸變得透明,然後消失,遠眺只能看見一片虛無。

  大地在震動,仿佛被抬起的桌子,成為一個傾斜的平面。沒有太陽的蒼藍色天空,也開始劇烈顫動,波光粼粼,翻滾起大浪。

  周圍的一切都在隨著白雪一道融化,房屋在傾塌,街道在龜裂,行人在扭曲……

  她看著張大夫笑看著她,身體一點點的散化成飛雪,他脖子上掛著的她今早用線串起來的那串梔子掉落在地上。

  她在心裡放聲尖叫。

  卻聽到整個天空都迴蕩著她悽厲的喊聲,迴蕩在這即將毀滅的世界,猶如鴻蒙之音,驚天動地,伴隨著巨浪拍岸,風雨雷鳴。還有從古至今,萬億生靈的死生痛哭,淒淒哀啼。

  怎麼了?

  這一切都怎麼了?她癱倒在地,手裡抓著那串梔子,然後梔子在她觸碰的剎那也迅速凋零化做齏粉。

  「小骨!」

  男人的心都幾乎被她這聲悽厲的叫喊震碎了。他追上前,將驚慌失措的她抱在懷裡。

  「不要害怕,是師父啊。」

  她許久才平靜下來,抬起頭,看著他的臉,明明,那樣陌生,可是又那樣熟悉。

  ——師父?

  「聽我的話,閉上眼睛,睡著了,一切就都不存在了。」

  男子抱住她,絲毫無視身邊山傾海倒,世界末日般的景象。

  六百零一,六百零二,六百零三……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想要觸碰他的臉,半途卻又縮了回來,摸摸自己的臉。卻發現原來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已淚流滿面。

  突然骨子裡不知從哪湧出來仿佛積壓了幾世的傷悲,幾世的困頓疲倦。

  她在他懷裡,慢慢閉上了眼睛。

  男子只是緊緊抱住她,而身後的巨大房屋轟隆傾倒,狠狠朝他們砸下。

  漫天黑雪,天空是詭異的深紫色。

  到處都飄著燃燒後的香紙,仿佛下著永無止境的傾城之雪。這是他毀滅後的世界,生機滅絕,只剩下一片劫灰。

  手一揚,仙索松落,十七個消魂釘從她身體裡脫出,小骨從誅仙柱上狠狠摔在了地上,十七個窟窿血流如注。

  「花千骨是長留乃至天下的罪人,卻究竟是我白子畫的徒弟。是我管教不嚴,遺禍蒼生,接下來的刑罰,由我親自執行。」

  那聲音空洞陌生,聽在耳中,分明是另外一個人所說。

  鮮血漫過腳邊,他視若無睹,舉起了斷念劍。

  「不要!師父!求求你!不要……至少不要用斷念……」小骨哭喊著,聲音悽厲,她一隻手抱住他的腿,一隻手使勁的抓住斷念劍的劍柄,卻只從劍上抓下來當初拜師時他賜給她,後來被她當作劍穗掛著的那兩個五彩透明的宮鈴……

  寒光划過,手起劍落,沒有絲毫猶豫,小骨身上大大小小的氣道和血道全部被刺破,真氣和內力流瀉出來,全身經脈沒有一處不被挑斷。

  整整一百零一劍,她死屍一樣倒在地上,微微抽搐著,眼神空洞,面色呆滯,再不能動,合著消魂釘留下來的窟窿,鮮血更多的奔涌而出。

  冰凍,粘稠,那紅色的血液像有生命一樣在地上緩慢爬行。然後藤蔓一樣纏著他的腿往上,接著觸手一樣刺了進去,在他的身體裡鑽探繞回。

  他從未感覺如此痛苦,已經分不清,疼痛的部位,是他替她承受那六十四根消魂釘的位置,還是他的心。

  終於,那曾經冷硬如冰的心被她的血液刺破,盛開出一朵巨大的血色紅蓮,鮮艷妖冶,撕裂了他的胸膛,骨刺森森,他彎下腰低喘,疼痛得連靈魂都在戰慄。

  一個聲音在耳邊淒淒說。

  師父,你不要小骨了麼——

  猛然咳出一口鮮血,白子畫從夢裡醒了過來。

  窗外寒月一勾,冷光滲人。

  他翻身坐起,面無表情的擦去唇角的血跡,低下頭,借著窗外桃花下的一片月影,看著手中那幾乎已經泯滅光芒的驗生石。

  小骨,快要死了……

  他昏昏沉沉,病了一月有餘,一直始終,把花千骨的驗生石緊握手中,哪怕昏迷不醒。

  這已經是花千骨被釘魂釘,廢道行,剔仙骨、挑筋脈之後,逐到蠻荒的第三十八天了。白子畫自以為她身負妖神之力,定然不會有事,慢慢康復。可是驗生石,還是一日比一日黯淡了光。

  夜夜驚心。

  他也仿佛只剩了最後吊著的那口氣,苟延殘喘。他算準了她的妖神之力,還派了哼唧獸過去蠻荒照看她,卻終究漏了一點,她自己、根本不想再活下去。

  一道青影隨風飄然落於院中。

  「如何?」白子畫巍然不動,語氣仍染上一縷未曾有過的迫切。

  笙簫默猶豫半晌,終是推門而入,走到他榻前,蹲下身子,望著他蒼白毫無血色的臉,擔憂而哀傷的搖了搖頭。

  「還是沒有尋到。他說,瀚海大戰時,遺神書就已飛灰湮滅。」

  聽完白子畫面無表情,卻是一頭栽倒,笙簫默一驚,連忙上前抱住他。

  「你這又是何苦,你憑生就這一個弟子,想辦法接她出來吧,她受的罪早已足夠抵過她犯下的錯。」

  白子畫緩緩站起身來,那從來超凡屹立於九天之上的長留上仙,此刻單薄蒼白得如同一縷煙塵,仿佛隨時都會隨風化去。

  「沒有遺神書,就決計不能讓她出蠻荒。」

  白子畫的語氣依然冷漠而堅定,披上外衫,他強撐精神大步朝外走去。

  笙簫默著急,攔在他身前:「這麼晚了,你傷得如此之重,還要去哪?」

  「只剩最後一個辦法了,我一定要找到遺神書。」

  「遺神書已經不存在了。」

  「不,有一個地方,一定還在。」

  「我幫你去找!你躺下好好休養行不行,這時候大師兄若找不到你,會擔心得發瘋的!」

  白子畫搖了搖頭:「這次,只能我自己去。」

  「師兄!」

  白子畫已經御風飛離絕情殿,迅速化作勾月旁的一點白星。

  瑤歌城最繁華的街道在深夜也是冷冷清清,打更人的聲音聽上去格**森詭異。

  異朽閣靜靜矗立,外面看上去,像是一座普通的書院。

  只有通過那扇大門,才能進入,那個完全獨立於六界之外的世界。

  白子畫不是第一次來到這裡,可這是第一次,他因為截然不同的目的來到這裡。

  手剛放上門扉,異朽閣的大門便應聲而開。

  白子畫沒有絲毫猶疑的走了進去,連綿的別院,每一間房屋內都是黑洞洞的。深夜的異朽閣,比白日裡更加鬼氣森森。

  極遠處,他能看見通天的白塔。他知道,裡面掛滿了紅艷艷的舌頭,那是異朽閣,埋藏最深的隱秘。

  白子畫朝著亮燈的那間房子走去,那裡一定會有人等著他。

  走到近處,才發現,那是一間極大極高極其宏偉的祠堂。

  東方彧卿正坐在祠堂正中央,身後寬九九,高九九,成寶塔形重重迭迭,一共累滿了他四千九百五十世的牌位,仿佛一座大山,隨時要向二人傾倒壓下。

  東方彧卿嘴角微揚,似笑非笑,想他身為異朽君萬世輪迴,竟有半數是為他所殺。

  而白子畫看著這滿壁他所造的殺孽,並無顯出絲毫內疚悔恨,淡淡上前一步。

  東方彧卿給他斟上杯酒。

  「我只問,你這次殺我,究竟是為蒼生?還是為了花千骨?」

  白子畫如同寒冰,一動不動。

  「我這次來,不是為了殺你,而是來跟你做個交易。」

  東方彧卿仰天大笑起來。

  「這估計是我這輩子,不對,是我這四千九百五十一世里,聽過的最好笑的笑話。長留上仙,居然要跟異朽閣做交易?你不是一向最恨我擾亂天道循環?」

  白子畫默然許久:「你只需要告訴我是或否。」

  「當然,異朽閣打開門來做生意。只要尊上你,付得起這個代價,異朽閣沒有什麼是,辦不到的。」

  東方彧卿溫柔的微笑著,白子畫看著東方彧卿的眼睛,那雙眼睛仿佛盛滿了這世間所有的溫暖,然而卻深同虞淵,能夠埋葬萬物。

  白子畫實在是不相信,也不敢相信,這樣一個人,究竟能對小骨有幾分真心。

  「你早知道我要來,早知道接她出蠻荒的辦法。只是,一直在等,等我來找你,跟你達成交換對麼?」

  東方彧卿笑而不語。

  「如果我始終不來呢?」

  東方彧卿直直的看著白子畫:「這是一場公平的比試,比我們倆——誰愛花千骨更少一些。」

  白子畫微微一震,皺眉:「她是我的徒弟。」

  東方彧卿搖頭:「可你也知道,她不僅僅把你當做師父。不然行刑的時候,你也不會用斷念劍。」

  白子畫沒有回答,只是舉起了手裡的驗生石。

  「小骨,快要死了。」

  東方彧卿看著那塊石頭,一點點收斂起了笑容。

  「不可能。」他淡淡的說,但語氣已失了起初的那份平和與自信。

  驗生石不會說謊,東方彧卿知道白子畫也不會說謊。哪怕不斷告訴自己骨頭隱忍、堅強,還身負妖神之力,不會有事,可是驗生石就這樣戳破了他的自欺欺人。

  「第一,她的確快要死了。第二,我來也不是為了交換帶她出蠻荒。東方彧卿,這世間不是所有事,都盡在你的指掌之中的。」

  「是啊,只有你,不然,我還有什麼意思呢。」

  東方彧卿微微偏著頭看著白子畫,目光空洞深邃得可怕。

  「事情越出乎意料不是越好玩麼」東方彧卿背轉身,看著自己一座座靈位,「那你說,這次來,是想要交換什麼呢?」

  白子畫輕輕的吐出三個字:「殮夢花。」

  東方彧卿眼睛微微眯起,一瞬就明白過來:「你想進入小骨的夢中?呵,你以為可以在夢中喚醒她求生的意志,她就不用死?你也不必接她出蠻荒?」

  白子畫絲毫不隱瞞:「我還要找到遺神書。」

  東方彧卿這次卻沉默了很久:「遺神書早已灰飛煙滅。」

  「但是她,是世上最後一個神,在她沉睡的意識深處,一定可以找到遺神書。書里,定然記載得有將妖神之力封印回十方神器的方法。上古眾神做到過一次,我也可以。」

  東方彧卿忍不住大笑起來。

  「眾人只道殺阡陌猖狂任性,卻不知道其實你白子畫才是這六界間最狂傲自負之人。明知道這婆娑劫是我特意送到你身邊害你,你不做迴避,還收她為徒。如今,竟然想做一件眾神覆滅聯手才好不容易做成的事情……你覺得,有可能成功麼?」

  「給我殮夢花,其他不關你的事。你可以提出你想要的,我會考慮。」

  東方彧卿做佯歪頭思忖:「那還不簡單,放骨頭出蠻荒咯。」

  白子畫有些氣結無奈:「棋不是這麼下的。」

  「那又怎樣,你知我從不遵守規則。」

  「但你在乎小骨的生死。你也知道,就算是我,也沒有辦法輕易救她出來。」

  「既然如此,我為什麼還要跟你交易?本想給你個機會,讓你親自贖罪,換她出蠻荒,你不肯,我自有其他辦法救她。」

  「不,你沒有,如果你不同意把斂夢花給我,我會立刻殺了你。你想要救她,再等二十年。」

  東方彧卿低下頭沉默了一會,突然一笑,笑中有幾分無奈幾分苦楚幾分譏諷。

  「我們果然還是在比,誰愛她更少一點。」

  白子畫身子一震,背轉身去。

  「我們也可以合作,用最少的犧牲最少的代價,換她出來的可能。」

  「出來之後又如何呢?十七根消魂釘,一百零一劍,你封印了妖神之力,她就算活著,也只是個廢人了。」

  白子畫手扶著旁邊柱子,氣血翻湧,有些撐不住了。

  「那也比死了好。」

  東方彧卿沉默的揮了揮手,黑暗中出來兩個戴面具的朽衛扶住白子畫。

  「你先休息一晚,殮夢花最遲明天我會尋到,但你這個樣子,只會死在她的夢裡。」

  說完東方彧卿匆匆轉身離去。

  第二日,白子畫在異朽閣一間華麗的客房裡醒來,華麗的有些過分了。香爐里燃著古怪味道的香。

  東方彧卿打開一個檀木匣,裡面放了一朵七瓣猶如水晶凝成的殮夢花。

  「要進到一個人的夢不難,難的是進入夢中夢。遺神書的事太過久遠,不知道被埋藏在骨頭神識中的第幾層。這七瓣的殮夢花已是舉世難尋,每一片花瓣會幫助你進入下一層夢境,如果到第七層你還沒有找到,就必須立刻回來。」

  白子畫點了點頭:「你想要什麼代價?」

  「我本來想要你在我四千九百五十世的靈位前面,磕上三個響頭的。」東方彧卿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但是要是讓骨頭知道,我折辱了她師父,她肯定要找我算帳。所以……不如就換你一個承諾吧!」

  白子畫眉頭一動:「什麼承諾?」

  「承諾你今生今世,不管發生什麼事,都絕不會殺骨頭!」東方彧卿的神色瞬間凌厲。

  白子畫看著東方彧卿。他為了救小骨,甚至冒天下之大不韙將妖神之力都隱藏封印在她體內,又怎麼會殺她?

  「我答應你。」

  「好!希望長留上仙可以信守承諾!永遠記得今天的話!」

  東方彧卿將殮夢花遞給白子畫,白子畫接過,只覺得手中的花美得驚心,又脆若琉璃。

  「我需要做什麼?」

  「你拿著殮夢花,想著骨頭,如果她睡著了陷入夢中,你便也能進入。殮夢花也會隨你入夢,進到那裡之後你必須先找到殮夢花,它是你暢通無阻,進入更深層夢境的鑰匙。

  「只需要找到花就可以一直往下走了麼?」

  「哪有這麼簡單。每個人,都擁有無限的夢境,比較淺的直接反應了夢的主人最基本的情緒、思考、和現實的處境。有的比較深的,則包括了看過的每一滴水,嘗過的每一種味道,剛出生時父母的微笑,甚至是幾世輪迴前的記憶。

  較淺的夢境是我們平日裡醒來,偶爾還會記得的那些夢境。夢的主人在那個世界會有一個關於自己最基本的形象投射。那是最真實,也會是身邊人最熟悉的樣子。

  而越往下,夢的最深處,通常夢境會越飄忽,越混亂,越沒有秩序和規則,越容易迷失。

  你必須找到第一個夢裡的骨頭,讓她睡著。再用殮夢花進入她的夢中夢。而她會在第二個夢裡醒來。同樣,你必須再找到殮夢花,並讓她再次睡著,才能進入第三個夢。

  如果你在中途死了,你會醒來。殮夢花丟失在夢境裡面,你再也沒有機會進入。如果骨頭死了,她也會醒來,夢境將會坍塌然後重築,你會被困在廢墟里,壓在新起的一層層夢骸中,再也無法掙脫甦醒。所以無論如何,你自己可以死,任務失敗,都必須確保她的安全。」

  白子畫點點頭:「遺神書可能藏在任何一層夢境裡面,我如何確定它的具體位置。」

  「最簡單的方法是直接問骨頭,如果那層夢境裡有,她就能感知,然後帶你找到,她甚至可以下意識的讓遺神書上浮到較淺的夢境中來,如果她願意讓人找到的話。但沒有人能確定這一丁點遠古的記憶對於她來說是否還留存。所以你有可能這趟會徒勞無功,甚至會死在裡面,你確定你想好了?」

  「如果我沒有醒來,這個幫我交給我師弟。」白子畫把一枚傳音螺交給東方彧卿。

  東方彧卿接過點頭:「越深的夢境越危險,你很有可能會被識流捲走,再也醒不過來。另外,夢境之內時間混亂,而且有的跟現實時間、環境極度相像,會欺騙你的眼睛,讓你以為,你已經醒了,回來了,讓你忘記了一切,忘記了醒來。

  所以另一個你,要在心裡不停的數數,計算時間的同時,也是提醒自己去她夢境的目的。

  骨頭是夢的主人,她在夢裡將是全能的,她是那個世界的神。但是受到她主觀意識的影響,她甚至有可能不記得自己是誰,只知道自己願意知道的事情。

  所以,我希望你在夢裡,不要告訴她你的真實身份,也不要告訴她她是誰。」

  「為什麼?」

  「你剛刺了她那麼多劍,還逐她去蠻荒。不知道她心裡怎麼想,如果她潛意識裡討厭你,憎惡你,那有可能夢裡所有的人都追殺你。就算她不殺你,得知真相的極度感情波動,也很有可能造成夢境坍塌。」

  白子畫久久沉默不語,他無法想像,在小骨的夢境裡面,自己會是什麼樣子。

  朽衛端來了兩碗藥湯,東方彧卿當著他的面往裡面扔了不下十粒藥丸。白子畫絲毫沒有猶豫的一口喝下。東方彧卿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你倒也不怕我下毒,或者控制你,折磨你?」

  白子畫不語又要喝第二碗,卻被東方彧卿攔住。

  「這碗是我的。」

  白子畫頓時一驚。

  東方彧卿手心翻轉,拿著另外一朵四瓣的殮夢花。

  「我會隨你入夢。但入夢需要有肢體接觸,你跟骨頭有血印的聯繫,可以相隔萬里,進入她的夢中,我跟她沒有這樣的聯繫。所以,只能通過進入你的夢境,來進入她的夢境。所以,我可能無法在夢中具象出現,但是我可以看到你們,並給你傳遞一些消息,做出某些指引。」

  「不需要。如果我被困在夢裡醒不過來呢?」

  「放心,我入夢不深,夢境的坍塌有一定的時間,我要跑肯定來得及。你不用擔心我的安危,而應該擔心的是,腦海里的秘密被我窺見。」

  「我自問一生無愧,而且我所知道的事,有什麼是你想知道又無法知道的麼。」白子畫淡然道。

  東方彧卿笑了起來:「這倒是。不過我只找到這四瓣的殮夢花,餘下的三個夢境,就得靠你自己了。」

  東方彧卿喝下剩下的一碗湯藥。二人同躺於榻上,東方彧卿覆住白子畫的手。

  白子畫不太適應的皺了皺眉,東方彧卿卻付之一笑,隨之閉上眼睛,神色凝重。他必須幫白子畫找到遺神書,的確如他所說,只有找到遺神書才是兩全之法,否則就算花千骨出蠻荒,也是不得安寧。至於她身上的傷,自己日後總有辦法。

  通過入白子畫的夢來入花千骨的夢,其實這個危險性比白子畫直接入夢還要險上千倍百倍,只是……他一刻都等不及了。哪怕只是一個夢也好,他也想在夢裡看看她,確認她一切是否安好……

  兩朵殮夢花,突然迸發出一陣奇異的光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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