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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情深我自凡塵練·寧為玉碎赴寒淵 二十五、鏡花水月

2025-02-14 06:53:30 作者: Fresh果果

  「骨頭,糊了,糊了!快快快!」糖寶一看鍋里的菜,急得在她頭上直蹦躂。

  花千骨這才回過神來,手忙腳亂的去端鍋子,又被燙到手乒桌球乓碗啊盆啊打翻了一地。垂頭喪氣的收拾好,又重新來過。

  白子畫坐在桌前,嘗了口她做的菜,久久不發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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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父?」

  「小骨,可是有什麼心事麼?」

  「師父怎麼知道?」

  「小骨一向心無旁騖,所以燒出來的菜是什麼味道便是什麼味道。心中有了雜念,菜的味道自然就不同了。」

  回絕情殿的這兩個月來,她做什麼事都老愛走神。傷勢雖逐漸復原,但是道行卻是每況日下。之前她的修行之所以能有如此飛快的進展,成為下一代弟子中的翹楚,就是因為她有一顆比誰都要清明透徹的心,如今清明已失,心為雜事所擾,若看不透,心結只會日深。

  花千骨咬著筷子低頭道:「師父,弟子是心有困惑,但是怎麼想也想不明白。」

  「心如止水,亂則不明。很多事,你越是想去弄個清楚,反而越是困惑,心中一旦有了執念,就像線團,只會越扯越亂。」

  「可是師父,如果預測到有不好的事要發生,我應該怎麼辦?」

  「子欲避之,反促遇之。凡事順其自然就好。既來之,則安之,這才是生存之道。」白子畫摸摸她的頭,安慰的說。

  花千骨思忖良久,臉上總算有了一絲笑容,抱起碗大口大口的扒起飯來。

  夏紫薰的話她並不是全懂,但是也並不是不懂。畢竟十六七歲的年紀,情情愛愛的故事多少也聽過看過一些。但是知道和懂得畢竟是兩碼事,她知道霓漫天喜歡落十一,知道輕水喜歡軒轅朗,但是卻完全不能體會,也不明白,那是怎樣一種心情。

  但是紫薰姐姐喜歡師父,她從明白的那一刻開始,內心就感覺到了一種和她一樣的悲痛與無奈,那種絕望感幾乎讓她窒息。

  為什麼,她的愛,自己能體會?

  姐姐說讓自己不要愛上師父,可是自己就是愛師父啊!天底下除了爹爹、娘親、糖寶,最愛的人便是師父了,師父要她做什麼都可以,她的命,她的一切都是師父的。

  這並沒有什麼不對啊?自己也什麼都不求,只要如現在一樣,朝朝暮暮跟隨在他身邊就是了。

  師父說的順其自然,大概就是這個樣子吧。

  既然如此,那就別的什麼也不要想,好好陪著師父,永遠不要離開。

  大清早,喜鵲在樹上嘰嘰喳喳叫,有喜事啦,有喜事啦!

  「師父,你找我?」

  白子畫點點頭:「過幾日便是群仙宴了,你隨我出席吧。」

  「真的?」花千骨一蹦三尺高。

  「上次太白一役,你立下大功,帝後特意讓我帶你前往,還專門給你下了仙帖。」

  白子畫遞了個金光閃閃的帖兒給她,花千骨被晃得睜不開眼睛。展開一看,寫的是「茅山掌門花千骨」。心裡美滋滋的道:「我可以帶糖寶去麼?」

  白子畫點點頭,他們倆個,總是走到哪裡都不分開的。

  「太白一戰雖勝,但是明顯你還是處事經驗不足,群仙宴之後,為師會帶你到人間遊歷,好好磨鍊一段時間。」

  白子畫心想花千骨之所以會有心結產生,無非是經歷和見識都太少了。

  什麼都不懂的清明境界和歷經滄桑、勘破一切的清明境界相比起來,畢竟是太過簡單和不堪一擊。花千骨處於修仙的緊要關頭,心結若不解開,十分容易步入魔道。或許讓她在人世間走個幾遭,才能重新回復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的真境界。

  花千骨激動的拽著他的袖子搖啊搖,撒嬌道:「師父,你實在是太好了……」

  白子畫拍拍她的頭:「去收拾行李吧,順便跟輕水他們告個別,這一去可能得大半年才回來。」

  「師父不在,那派中事務怎麼辦?」

  「放心,一切有你師伯做主。有要緊事,他會通知我的。」

  「好!」花千骨一陣風般颳了出去。

  聽到這個消息,大家都很開心,落十一卻愁眉不展了。

  有沒有搞錯,要大半年看不到糖寶,叫他怎麼活啊!看到糖寶一臉興奮的模樣落十一更是心都碎了。

  糖寶,你怎麼捨得……

  再一次重回崑崙山,花千骨激動莫名,這一次,不再是當初孤苦無依,變做小蟲偷偷潛入的小丫頭了,而是堂堂正正以一派掌門的身份。也不再需要與白子畫共乘雲彩,而是自己瀟灑御劍而飛。

  一想到宴上的美味佳肴和大大的蟠桃,花千骨和糖寶就流了一地的口水。

  第一次和師父兩人出門,她的心裡噗通噗通的又是緊張又是興奮,一路上小嘴嘰哩哇啦說個不停。

  雖是御劍,但是配合花千骨的速度,他們依舊是花了一天時間才到,路上還有過幾次休息。

  飛抵瑤池的時候,宴會已經開始了。

  花千骨俯視下面七色的瑤池水,還有萬年不改的大片粉色桃林。仙樂飄飄,環佩叮咚,天仙起舞,眾仙對酒而歌。

  一聲「長留上仙到——」

  再一聲「茅山掌門到——」

  場內一時無聲,眾人皆仰頭而看。

  那依舊白衣勝雪,孤冷出塵的男子緩緩落地,而身後,跟了多年前那個衣衫襤褸闖入瑤池的假小子。

  此刻的她一身簡單的白色紗裙,梳著兩個圓圓的髮髻,竟依舊是個孩童模樣,半點沒有長大。眉黛如畫,眼若星辰,皮膚晶瑩剔透,面頰圓潤,粉嫩嫩的猶若花朵,紅撲撲的又像個蘋果,直叫人想上去掐她兩把。

  花千骨見眾人死盯著自己,有幾分緊張的拽住白子畫的長長袖袍。

  他們師徒二人就這樣一前一後的走著,一超凡出塵,一嬌憨可愛,簡直是漫天粉色桃花雨中的一幅絕景,眾仙驚嘆。

  此時就聽四下里一個粗野又兇惡的驚雷般的聲音轟然響起。

  「他***白子畫!老子後悔了!」

  花千骨覺得有點耳熟,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就見一滿頭金髮,滿面金髯的大漢眨眼間出現在自己面前,銅鈴大的眼睛和自己大眼瞪小眼。

  花千骨被嚇到退了幾步,待看清心裡不由驚喜,竟然是朗哥哥的師父洛河東。

  洛河東張開血盆大口對著她哈哈的笑著,伸出黝黑粗糙的大手來,掐住她的小臉使勁捏。

  「死娃子,原來竟長得這般水嫩嫩的。」

  花千骨哭笑不得的任憑臉蛋麵團一樣被他揉來揉去。

  白子畫無聲的擋在她面前:「洛東仙,久違了。」

  洛河東悻悻然收手,鼻子哼哼道:「久違久違,我說老白啊,你命真好啊,我明明是給清虛老道送個徒弟去,怎麼送來送去送到你手裡了?他***,老子後悔了,早知道我就先把這徒弟搶了得了,那收回這麼多件神器的好事,也輪不到你長留山的頭上了。老子想那不歸硯可是想了很久了啊,到時候想去哪去哪,偷看哪個仙女洗澡都易如反掌。不如這樣,你先借我使使?」

  正說著,洛河東哎呀一聲慘叫,從臀上拔出一顆櫻桃出來。

  他***四仙女,洛河東心裡亂罵一通,他就知道他不該來參加這狗屁群仙宴,當著帝君帝後的面,那潑婦不敢怎樣只敢玩陰的。等群仙宴一結束,還不把自己大卸八塊餵哮天犬啊。

  洛河東憤憤然的啊嗚一口把櫻桃扔進嘴裡囫圇吞掉,看得眾人目瞪口呆。

  櫻桃也是肉,屁股也是肉,不要浪費了!

  白子畫輕咳兩聲,早已學會對他的一切都視而不見。

  洛河東嘆道:「我早知此女娃了得,就是命數不好,不過居然能有此番際遇,做了茅山掌門,還讓老白你破天荒的收了當徒弟,倒是怎麼也沒想到啊!說起來還是女徒弟惹人疼,又可愛又懂事又聽話,不像我家那個兔崽子,又傲慢又沒出息,還總跟老子對著幹。老白我真羨慕你啊!」

  說著回身吼道:「死兔崽子,還不滾過來!你日思夜想的妹子來了,不是你纏著要我帶你來群仙宴好見著她的嘛,不然老子才不來呢!」

  花千骨一聽這話心中大喜,抬頭望去,果然是軒轅朗。

  雖是以洛河東徒弟的身份參加的群仙宴,但畢竟身份特殊,所以坐的也是上座。

  此刻的他一身紫衣,白玉腰帶,領口高束,猶若高山遺仙。比前次見他,高貴中更多了幾份出塵。與花千骨遙相對望,溫柔一笑,仍不掩王者之風。

  花千骨跟著白子畫,在軒轅朗一桌旁邊入座。依舊是跟那日一樣的桃花一樣的仙宴,可是又似乎一切又都不一樣了。

  少不了一番繁文縟節,還有帝君帝後的嘉獎,眾仙的寒暄。似乎每個人都對白子畫會收自己當徒弟大感驚異。

  白子畫不愛客套,話也極少,皆是微微點頭便過去了,倒是花千骨以清茶代酒喝了一杯又一杯。

  仙宴上節目眾多,有時甚至會開上個三五天才盡興而宴散。被花千骨闖入的那次是最短的,半日不到,眾人便悻悻而歸。可是這次,神器已奪回那麼多件,大家心中少了隱憂,宴會上皆是一片歡聲放縱。

  花千骨望著這一切先是覺得好玩和驚奇,不一會兒便完全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吃的上面,和糖寶共同奮戰。軒轅朗在她左邊只是一直憐愛的笑看著她狼吞虎咽,偶爾說一兩句話,猶如清風柔柔的打在她心上。

  糖寶兩耳不聞身外事,一心桃上打洞洞。上回沒能吃到蟠桃一直叫它耿耿於懷,所以從一開始就在拼著命的吃,在桃子裡鑽來鑽去,不會兒桌子上的桃子就被它消滅大半。

  花千骨轉頭望向白子畫,他正和洛河東還有東華上仙等人有一杯沒一杯的喝著聊著,神色依舊淡定而清冷。琉璃杯中的忘憂酒,清香浮動,酒色冷冽。酒光掩映下的白子畫身畔粉色桃花環繞,雖然依舊孤冷遙遠,卻添了幾分暖色,讓花千骨感覺心底融融的。

  仰頭望了望上方這棵桃花樹,憶起當時自己從上面掉下來時候的情景。

  突然看到紛紛揚揚飄舞的花瓣,又有一片落入白子畫的酒盞之中,心中猛然一動,拉住白子畫正要一飲而盡的袖袍。

  白子畫停住,低頭看她痴痴的望著自己。

  「小骨?」

  花千骨愣了一下,反應過來,撒嬌笑道:「師父,讓我嘗一口好不好?」

  白子畫低頭看了看手中的酒杯:「你不是不能喝酒麼?」

  「沒事,我就嘗一小口,不會醉的。」

  白子畫點了點頭,正要給她斟上,她卻手快的搶了自己的那杯去,淺淺的酌了一下。

  「小骨?」

  頭暈目眩……

  依舊是不甚酒力,臉頰瞬間變的比桃花還粉紅,眼睛裡似乎也跳動著火焰。酒中剛剛那一抹粉色的桃花瓣正沾在她唇邊,伸出粉嫩舌尖,輕輕將花瓣卷了進去。望著白子畫痴痴一笑,便是一陣駭浪驚濤。

  白子畫倉促的低頭,看見她瑩白的指尖持著琉璃杯,杯中酒色蕩漾,明晃晃的刺著他的眼睛。

  電光火石之間,一切又恢復如常。

  「小骨?你沒事吧?」白子畫攬住她酸軟無力的身子。

  花千骨輕靠他臂上,桃花香、草香、師父的味道,在微風中氤成奇異的氣味,眼前一切猶如夢幻。

  突然很想就這樣醉倒在他懷裡,永遠別再醒來。

  一個聲音卻在腦海中時刻提醒著她,不要睡,不要貪圖,不要沉淪……這不是你該呆的地方,代價不是你能承受得起的。

  她硬撐著站了起來,傻傻笑道:「師父,我沒事,我的酒量其實很好的。***……我得去上會茅廁!哈哈哈!」

  說著轉身步伐略微不穩的離了宴席。

  「小骨?」白子畫不放心的起身,卻又不好跟去。

  軒轅朗道:「尊上別擔心,我去看看她。」

  「哈哈,兔崽子,去吧去吧,不准偷看人家啊!別什麼都跟師父好的不學,壞的學!」

  軒轅朗看他醉得一塌糊塗的樣子無奈的搖搖頭,追上前去。糖寶依舊很專心的埋頭在桃子裡面打洞洞。

  白子畫這又才重新坐下,接過洛河東斟滿的酒,望著剛剛花千骨剛剛用過的琉璃杯,一盞下肚,卻不知道為何味道跟之前喝的完全不一樣了。

  軒轅朗轉了一圈,終於在不遠處的蟠桃園裡尋著花千骨,原來她爬到樹上去了。

  坐在樹枝上,懷抱一個超級大,她雙臂都環不過來的桃子使勁的啃著。鞋襪都脫在樹下,光著腳丫在空中盪啊盪啊。

  「笨丫頭,才喝這麼一點就醉了?」

  「我才沒有呢!」

  花千骨大口大口的吃桃子,卻見軒轅朗走了過來,撫了撫她小腳丫上的塵土,拾起鞋襪,溫柔的替她穿了起來。

  「小心著涼。」

  花千骨頓時一驚,半張著嘴巴,咬下來的桃子都忘記吞了。

  此刻的軒轅朗,那種溫柔儒雅跟東方彧卿有點像,可是骨子裡透露出的強勢和高貴,卻是東方沒有的。

  「朗哥哥?」花千骨歪著腦袋好像不認識他一樣傻傻的叫了一聲,手不小心一松,超級大的大桃子就那樣砸在軒轅朗頭頂上。

  「啊!」

  軒轅朗撫著頭揚起臉來,又恢復成兇巴巴的模樣。

  「你小子!竟然敢砸我!」軒轅朗拉住花千骨的腳,一使勁把她從樹上拽了下來一屁股摔在地上,自己抱著胸哈哈大笑。

  花千骨摸摸自己屁股,努力爬起來,搖晃了兩下,又軟了下去,掙扎半天,乾脆坐地上不動了。

  軒轅朗彈彈她的腦袋:「我說你醉了吧,笨死了的!」

  一手撈起她飛到樹上坐下。

  花千骨有氣無力的靠在他肩上,眼皮直打架。

  「好、好吃,好喝!」

  軒轅朗看著她紅撲撲的雙頰,水汪汪的眼睛,忍不住用指頭使勁戳使勁戳。

  「就知道吃吃喝喝,你這頭豬!」

  花千骨喃喃道:「忘憂酒,忘憂酒,酒能忘憂,亦能解愁,難怪那麼多人留戀紅塵圖一醉。」

  軒轅朗把她緊緊摟在懷裡,輸了點真氣給她。

  「堅持住啊,睡過去了,可要很久都醒不來的。」

  花千骨只感覺整個世界都在搖晃,朗哥哥的懷抱是和師父不一樣的另一種的寬廣。

  努力睜眼看去,卻見軒轅朗的臉慢慢幻化成白子畫的,她傻傻一笑。

  小聲的叮吟道:「師父……」

  軒轅朗緊緊把她抱在懷中:「你師父還在跟我師父喝酒呢。」

  「我可愛還是糖寶可愛……」

  軒轅朗無奈笑道:「這個問題跟問一隻豬可愛還是一隻蟲可愛一樣沒有比較性,更沒有建設性……」

  「那為什麼你對糖寶笑,卻從來不對我笑?」

  「我什麼時候對糖寶笑了?」軒轅朗一頭霧水。

  「哦,不對,糖寶也是我,我也是糖寶……只是你認錯了,那個是我,不是糖寶。可是小骨還是想看你對我笑,不是對是糖寶的小骨笑……」

  軒轅朗一頭黑線:「都不知道你在咕噥些什麼。」

  花千骨動了動身子,在他懷裡找個更舒服的角度睡著。

  「可是,你知道麼?要是,要是你只能對像糖寶的小骨好,那小骨,小骨寧願什麼也不要,就一直這樣做糖寶陪在你身邊就好了……」

  花千骨的話聲逐漸便成哼聲,一手往後伸去,緊緊環住他的腰,慢慢的竟睡著了。

  軒轅朗捏捏她的鼻子,又拍拍她的臉:「喂,小豬,快醒醒,不准睡聽見沒有!」可是花千骨面露微笑,早就在夢中大吃大喝去了。

  軒轅朗百無聊賴的撥弄著她的包子頭和長長睫毛。

  「死豬,這麼久這麼難才能見上你一面,你居然又睡了。怎麼辦呢?朗哥哥越來越不想跟你分開了,好想拿根繩子把你時刻綁在身邊啊!」

  軒轅朗愛憐的俯視著她,低下頭去,輕輕在她額頭上印上一吻。

  突然聽得有人來了,抬頭看卻正是白子畫。

  「尊上……」

  白子畫淡淡點頭:「小骨睡著了麼?」

  「恩,醉倒了。」軒轅朗絲毫不畏的直直望著他,不管白子畫看見沒看見,他心中都沒有半分窘迫。只是當下時局未定,跟著他太過危險,等六界形勢安穩下來,他定會用以世間最豪華最龐大的禮儀,為千骨去跟白子畫提親的。

  「小骨醉了,我和她就先回去了,你跟你師父還有帝後說一聲,」

  「好。」

  白子畫伸手接過花千骨,他卻抱著捨不得放開,這一別,不知道再見又要何時去了。

  可是瞥見白子畫望向他的深邃無法捉摸的眼神,他終於還是放了手。

  眼前的白色身影猶若清風一般,瞬間便刮的沒了蹤影。軒轅朗呆呆站在樹下,掌上還依稀殘存著花千骨的餘溫。

  「師父?」花千骨迷迷糊糊睜開眼睛,朦朧燭光中見到白色的背影。

  白子畫轉過身,走到榻邊,手裡端了碗清茶。

  「好點了麼?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就是頭還有點暈,我睡了很久了麼?」花千骨抬頭打量,空間不大,布置簡單,但是整潔而舒適。

  「不久,你喝得很少,所以只睡了三天。」

  「三天?!」花千骨驚道,「可是我只是抿了一小口。」

  「群仙之中因為醉酒睡上三年的都常有。」白子畫把茶遞給她,花千骨正覺得口乾,咕嚕咕嚕全喝了。

  「糖寶呢?」

  「它也偷酒喝了,嘗了一點當時就暈了,掉到酒杯里,等把它撈起來的時候早就醉得不省人事,現在還在睡,怕是還得許多天去了。」

  花千骨哈哈的笑:「師父我們這是在哪啊?我怎麼覺得天和地都在搖晃,是不是還醉著呢?」

  「我們在船里。」

  花千骨一聽驚喜的跳下榻來,撩開帘子跑出去,果然是在大江上的一葉扁舟里。周圍碧浪滔滔,一望無際,兩岸壁立千仞,秀奇逶迤。新月如勾,夜空如洗,漫天的星子倒映江上,流光碎影,猶若灑落一地的水晶。

  夜來風大,萬籟俱寂,花千骨跳到船頭迎風而立。

  「師父,我跟你說,我剛剛做夢了。」

  「恩?」

  「這三天裡我做了三個夢,第一個夢裡我是一顆石頭,每天很無聊的呆在一棵大樹下面。我的身邊有小草啊小花啊小樹啊,很多朋友,可是我還是每天都很不開心,因為我羨慕天上的小鳥,可以有翅膀,可以到處飛,可以看到更廣闊的世界。於是第二個夢裡,我就變成了小鳥,可是沒想到,做了小鳥我還是不開心,因為我想飛得更高更遠,於是每天羨慕掛在天上的太陽。終於第三個夢裡我變成了太陽,可是沒想到卻更加難過了。每天在高高的天上,看著小草小花和小樹快樂的在一起玩,可是我卻只能一個人孤孤單單的掛在天上。我很傷心很後悔,原來我最終的願望,是重新做回一個小石頭。」

  白子畫走到她身邊,摸摸她的頭。

  「後來呢?」

  花千骨輕輕往身後依,靠在他身上。

  「沒有後來了,因為我只有三個夢啊,所以不能變回小石頭,還是繼續做我的太陽。但是我已經懂了,雖然**的掛在天上,但是我可以每天都看著大家,給大家溫暖,還可以看見世界上很多有趣好玩的事情,所以最後我還是很開心。」

  「大夢三生,這個便是忘憂酒的功效,你可知道這夢的寓意?」

  「恩。」花千骨用力點頭,「師父,我知道,最初擁有的其實已是最好。還有便是,哪怕回不到最初,心中沒有執念,只要好好的做自己就能開心。」

  白子畫蹲下身子,看著她點點頭:「小骨,每個人每個階段都會有不同的夢想,有時候是自由無拘,有的時候是海闊天空。所以不管小骨你以後有了雄鷹的翅膀,還是太陽的能力,都一定要記住自己身為一顆小石頭時候的心情,多多造福蒼生大地。」

  「哦!」花千骨有點捉摸不透白子畫面上的表情,可是心裡卻暗暗發誓,她才不要做什麼雄鷹和太陽,她只要一輩子做師父身邊的小石頭。

  「小骨,師父給你看的那些劍譜你可都有練熟?」

  「恩。」

  「為師再傳你一套劍法,此劍法不用來對敵,只用來修身與清心,對提高內力大有裨益。我只演示一遍,你看清楚了。」

  花千骨一聽心中大喜,跟在師父身邊這麼多年,師父除了彈琴還從未親授過她什麼,基本上都是讓她自學。別說看見師父與誰打鬥,就是練劍也偷看不到。奇怪了,今天師父是吃錯什麼藥了?

  「此劍法名叫『**水月』,講的就是一個空字。」

  白子畫飛身已矗立在江面之上,月光下更顯得白衣勝雪,周身一圈淡淡的銀色光暈。倒映在水中,美得如夢似幻,直叫花千骨倒抽一口涼氣。

  卻見白子畫隨風而動,在水面上如履平地。白衣翩然,黑髮如瀑,卻又始終波瀾不驚;矯若游龍,貫若驚鴻,猶若仙人九天飛臨。

  花千骨完全呆傻的愣在當場,仿佛又回到當年群仙宴上第一次見他的模樣。

  他手中無劍,卻勝似有劍。江中倒映的點點破碎的星光,一點點飛起,環繞他周身。白子畫的手中似有似無一把銀色光劍,上指天,下指地。陡然之間,整個江水都停止了流動,波浪也凝固成形。卻又在下一個他飛天而起的瞬間,湧起巨大驚濤,白子畫劍氣一指,立刻飛花碎玉。

  多少年之後,花千骨常常回想這夜師父在江上為她月下舞劍的情形,那是她人生最美最夢幻的場景之一。如果可以,她寧願不惜生命去交換,只要可以重來一次,重新回到做他身邊小石頭的自己。

  ……

  「你可都記清了?」

  花千骨抬頭看他,猶若仰望天神一般,心中滿是敬畏。她的心,只需要他低頭一望,便瞬間靜如止水。

  「弟子都記清了。」

  花千骨輕盈一躍,落於江面,斷念仿佛也感受到了她的心情,不斷發出悅耳的嗡鳴。白子畫在一旁**,偶爾指點一二。見花千骨胸前的勾玉仿佛也有生命一般隨之懸浮起舞,不由微微挑眉。

  末了,花千骨坐到甲板上休息,白子畫問到勾玉之事。

  花千骨這才突然想起來,把勾玉取下,遞給白子畫道:「十一師兄也問過,還讓我回山之後拿給你看一下。怎麼了師父?這枚勾玉有問題麼?」

  白子畫細細看了許久,又施了法術檢查,搖頭道:「沒有,就是不知誰在裡面拘了一縷魂魄,之前一直在沉睡,最近醒了,有些不太安分。」

  「啊?是什麼被封印的妖怪什麼的麼?」

  「不是,就一縷孤魂而已,什麼力量都沒有。」

  「那也挺可憐的,師父能把他放出來,讓他去投胎麼?」

  白子畫點點頭,解了勾玉上的封印。花千骨就看見一道青光飛快劃向天邊。

  「啊!師父!好多流星!」

  這時天上,跟著又划過好幾道光,居然下起了流星雨。

  花千骨拉著白子畫躺在甲板上仰望著夜空,心中無比的溫暖甜蜜。這一輩子,她都沒看過這麼多,這麼好看的星星。

  接下來的日子,他們一路順江東下。去過許多名山大川,也到過許多洞天福地。為了歷練,甚至到過很多山林沼澤,魔洞屍窟。雖然花千骨周身異味會引來各種厲害傢伙。但是白子畫仙氣逼人,妖魔一見他不是奪路而逃便是跪地求饒。所以偶爾白子畫也會跟她分開一下,把她單獨扔到哪個較多妖魔鬼怪出沒的地方去戰鬥,或者妖魔界與人間界出現裂縫的地方讓她封印出口。

  花千骨早就習慣了妖魔,卻始終對鬼怪心有忌憚。無奈白子畫還不讓小紅和小白出來幫她,可憐的她便只能硬起頭皮承擔這悲劇的宿命,被冤魂追被惡鬼咬。

  在白子畫一次又一次非人的折磨和教導之下,花千骨也一次又一次的鬼口餘生。

  白子畫總是說真正強大的人心裡沒有恐懼只有敬畏。

  花千骨哭喪著臉想,只要師父你在一天,我永遠成不了最強大的人。因為師父可比鬼可怕多了。見了鬼她還知道逃跑,見了師父她就只知道兩腿打顫,連跑的力氣都沒了。

  二人仙姿出塵,所以在一般凡人面前都用了障眼法。彼此看雖是本來面目,普通人見卻是平凡到記不住相貌的兩師徒。

  這一日花千骨和白子畫來到杭州,花千骨嚷著肚子餓了,於是二人進了一旁的只要是客棧基本上都叫這名的悅來客棧。

  江湖人都知道,進了悅來客棧,便是半隻腳踏進了武林。吃飯途中不發生點磕磕撞撞,摔盤子掀桌的事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正當花千骨點了一大桌子飯菜,和糖寶兩個風捲殘雲之時。一把殺豬刀「乓」的就飛過來插在了桌子正中央。

  白子畫優雅的夾起一個菜花放進嘴裡,眉毛都不抬一下。花千骨則吃得太忘乎所以,等反應過來,殺豬刀已插在了自己的面前,離自己的鼻子只有不到一公分距離。

  花千骨得瑟了一下,深吸一口氣,把掛在嘴巴外面的粉絲和半片菜葉吸進嘴裡。

  一個五短身材,肥頭大耳,滿面油光,袒胸**的男人跑到他們面前連連鞠躬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失誤,失誤。」

  說著拔起殺豬刀,往兩手呸呸啐了兩口唾沫,左瞄準,右瞄準。這次十分精確的插在了對方角落裡的桌上。

  對面一桌愣了一下,刷刷全部拔刀而起。對著此殺豬的怒目而視。

  這人一看對方五個人,自己才跟了兩個,不但人數比自己多,就是個子也比自己高,勢氣不足,便鐺鐺鐺爬到花千骨他們桌上站了起來。

  「啊!我的大白菜!」花千骨心疼的看著他的大腳踩在自己盤子上。

  店小二上來上菜,早就對這樣的事學會見怪不怪。不過這搞後勤的是不是偷懶沒好好洗菜啊,這蘿蔔上怎麼還爬著條這麼肥的蟲子啊?得了得了,反正也吃不死人。

  小二把一盤四喜丸子遞上:「客官你們慢用。」

  花千骨連忙接了過來,不讓他放在桌子上怕被胖子踩到。然後抱著盤子,蹲在角落裡享用去了。嘿喲嘿喲,昨天打妖怪打了一晚上,累得她腰酸腿疼的。平時跟著師父又大多吃素,她得好好補補身子才行。

  筷子叉上一個還沒張口咬呢,突然聽到對面大喊:「暴雨梨花針!」

  無數枚細如牛毛的繡花針下雨一般激射而來。花千骨早先練習暗器的時候,不知道被白子畫用水滴打過多少次了。反射性的便十個手指夾起八個丸子,用內力將針全部吸了過來。

  待反應過來,八個美麗可愛的丸子全部變成了刺蝟,花千骨發出一陣痛苦的哀嚎。雖然師父再三交代過不要引人注意,不要惹出麻煩,不要欺負普通人!

  但是——是可忍,丸子不可忍!

  花千骨操起武林七種武器排名第一的板凳便對著兩幫打群架的人一頓痛毆。

  「嗚嗚嗚,我的丸子!還我的丸子!」

  白子畫華麗麗的閃到一邊,菜葉都沒沾上一片。眼不見為淨!

  「饒命啊女小俠女小俠!」

  最後事情以幾人賠了花千骨一桌子菜二十盤丸子告終。

  花千骨趴在桌子上一面吃丸子一面大發慈悲的替兩幫人解決糾紛。爭端的原由原來是為了一張武林大會的英雄帖。

  最後事情以英雄帖上交女小俠,這樣兩幫就沒得爭了也不用打啦而告終。

  吃飽了喝足了,還打了架了運動了,花千骨伸伸胳膊踢踢腿。

  「師父,我們去參加武林大會吧?」

  「為師說過多少次了,在凡間不要多管閒事,惹是生非,那些只是普通人。」

  「是是是,所以我也只用普通的方法解決啊。」花千骨齜牙咧嘴笑,伸出豬蹄,「那便是——拳頭!」

  繞著白子畫轉圈圈:「師父,去嘛去嘛,我打妖怪打得很累了,戰鬥力也很強了,現在看到鬼也比以前跑得慢了,趁鬼不注意的時候也會扔道符什麼的去砸他們了。武林大會多好玩啊,我還從來沒去看過呢,我們去吧去吧,要是你徒弟一不小心做上了武林盟主,那你就是武林盟主她師父了,該多威風啊!」

  白子畫無奈搖頭,心道出來本來就為了能讓她多長見識,她若真感興趣,去去倒也無妨。

  「只准看……」

  「不准動手!」花千骨很自覺的接上話,興高采烈的蹦躂起來,如同小豬出圈無比歡快。糖寶趴在她肩上,手捧丸子也是歡天喜地。

  白子畫跟在她身後慢慢的走著,望著她蹦蹦跳跳的身影,心頭不由莞爾。出來這兩個多月,花千骨比之前活潑開朗了許多。他想他若沒成仙的話,終日領著這個鬼靈精怪的小傢伙遊歷江湖,說不定又是另一種生活。

  遙望了一下藍天和白雲朵朵,心中竟是感覺到了幾絲快樂。

  還有不到半年,自己的大劫就要到了。或許這也是為什麼最近會對她的教導越發急促,管教卻稍加放縱的原因。特意帶她下山,是因為他希望在餘下的這段日子裡能盡其所能的多教她些東西。

  至於這個劫數過得去過不去他倒並不在意,修仙到他這一步,生死早就看淡了。雖然早在多年前群仙宴上見她那一刻,這個因她而起的劫數他就已然洞悉,可是他最終還是決定收她為徒。那個時候他就早已準備好。

  命數雖難更改,可是選擇權從來都在自己的手裡。

  以前也曾擔心過,如果那時候自己不在了,小骨又變成**一個人,該如何把握自己崎嶇多舛的命運。後來看見她身邊朋友一個個增多,愛她的人也漸漸增多,心裡才漸漸安心。有糖寶,有輕水,有落十一,有朔風,有東方彧卿,有軒轅朗,有殺阡陌……

  這麼多小花小草小樹,就算她真成了太陽,也不會**,也不會無所牽絆無所顧及。

  而自己能做的,便是有一日便多陪她一日吧。

  白子畫平日裡清冷如寒霜的面上多了幾分暖意,深邃沉斂的眸子,依舊黑得望不到底。唇邊,是勘破一切,大慈大悲的溫蓮。

  大街上十分熱鬧,花千骨一路上東竄西竄,看到什麼都覺得有趣。玩雜耍的藝人,賣唱的父女,教訓惡霸的大俠,挑著擔子沿街叫賣的小販,就連挽著籃子與人殺價的婦人,她都要瞧上個半天。

  夜裡在客棧里歇息,睡到半夜,又被師父抓起來扔到郊外墳坡練膽。她抓了幾隻小鬼裝進袋子裡,就實在是困得不行了,趴在人家墳頭一覺便睡到大天亮。

  趕去武林大會的時候人家都開場了。見慣了飛劍和法術打得昏天暗地的情形,再看這些所謂的武林大派真刀真槍的你來我往,精彩度就大大欠缺了,她呵欠連天的直呼上當。

  因為是武林盟主爭霸*,所以暗中使詐或者扔暗器的特別多。花千骨躍躍欲試的想上台無奈師父不許,只能換種方式玩。自詡為大*裁判,見到有人使手段使毒使暗器的,全都暗中將其一一化解了。

  因此此屆武林大會一躍成為江湖史上傷亡最少,最光明磊落,最正大公平的一屆武林大會。無數德高望重,白鬍子花花的江湖前輩們皆喜極而泣: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一浪比一浪有教養啊!

  直到最後,噹噹當,武林盟主終於產生了。就是花千骨在大街上看到鋤強扶弱的教訓惡霸,大名鼎鼎的少俠王昔日是也。

  據各門各派春心大動的未婚和已婚少女口間留傳的王昔日個人簡歷如下:

  王昔日這個超級大帥鍋啊,出生於貧農世家,根正苗紅啊,身背一把鋤頭出來打天下。後來,有天為了救一條被丐幫弟子毆打驅趕的瘸了腿的老黃狗掉落山崖,沒想到傻人有傻福,天上也會掉餡餅啊,讓他撿著了傳說中的逆天神劍和內功心法,從此練成絕世武功,笑傲武林,獨步天下,哇哈哈!

  文藝版個人簡歷則是這樣滴:

  王昔日,那個傳說中的持九尺長劍的超凡男子。暖意春秋,橫笑天下。他一柄逆天神劍,劍身長短可隨心所變,最長可至九尺,傳說殺人無血而且死者沒有絲毫冰冷與疼痛。是最燦爛華麗也是最神聖仁慈之劍。當劍的威力發揮到極致時,天地風雲都為之變色,會下起鵝毛般的大雪。他是神,是聖,是仙。沒有人見過他憤怒,更無人曾見過他落淚,只是那雲淡風清的憂傷啊,就猶如天山孤崖最頂端盛開的清淨雪蓮,一看就叫人心碎……

  花千骨眯起眼睛笑,順帶捂住耳朵堵住周圍萬千花痴少女的狂呼亂叫。

  雖然他的劍法在她看來沒什麼啦,但是頗有名家之風,泱泱大度。

  雖然他的長相在她看來沒什麼啦,但是的確中正偉岸,儀表堂堂。

  一看就是大俠的模樣,正義的典範,武林的先鋒,少女的偶像。

  「哦哦哦,散場了散場了,沒戲看了,我們走吧師父!」

  二人正要離開,突然王昔日上前抱拳拜道:「多謝姑娘救命之恩。」他幾戰下來,多次差點被對手毒計所傷,多虧她出手相助。

  花千骨驚訝的半張嘴巴:「呀,大俠,你居然能看出來!」不錯不錯,看來有點真本事。

  他的武功很好,又有正義感,一心匡扶正道,但是性格如此剛直,或許當了武林盟主反而會惹來一堆的麻煩。

  王昔日看她年齡雖小,但是出手不凡,身後的男子雖樣貌普通,但是洞悉一切波瀾不驚的眼神一看便知大有來頭。

  「昨日街上也見過二位,也算是緣分一場。若不嫌棄,可否到舍下小住幾日?」

  花千骨笑呵呵的剛想答允,就聽白子畫道:「萍水相逢,就不多叨擾了,後會有期!」

  花千骨嘟嘟嘴巴,也只好跟他揮揮手:「再見咯!」

  王昔日抱拳又是深深一拜:「救命之恩,永世不忘。」

  一直望著二人一高一矮的出塵背影漸漸消失不見,他這才又繼續回去主持大局。

  「師父,那人倒是挺好玩,凡人中算是頂厲害的,就是有點笨笨的。」

  白子畫拍拍她的頭:「他跟你倒是還有點緣分,他日應該還能再見。」

  「真的麼?那還挺好。師父,我們接下來去哪啊?」

  「北海。」

  「我在群仙宴上見過北海龍王,頭髮是紅色的,又漂亮又豪爽,我們到時候順便去拜訪她,然後到龍宮玩玩好不好?」

  白子畫點點頭,於是二人先去了北海,之後又去塞外了,然後又到南疆。半年裡踏遍了山山水水,花千骨的道行更是突飛猛進。

  這夜二人在山谷中過夜,花千骨和糖寶吃飽了隨便往一邊草堆里一躺便睡著了。

  夏夜炎熱,谷中蚊蟲甚多。白子畫隨手灑了些防蟲粉末在周圍。

  看花千骨睡姿其極不雅的四仰八叉著,小嘴微張,鼻尖幾滴汗水,呼吸忽大忽小忽長忽短,間或還打幾個小呼嚕。而糖寶也幾乎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和她同樣姿勢的睡在一旁。

  嘴角微微上揚,手一伸遠處樹上的巨大葉子飛到手中。安靜的望著花千骨的睡顏,輕輕替她和糖寶扇起風來。

  只可惜花千骨此刻睡得跟豬一樣,不然非幸福的死去活來,活來死去。

  突然遠處天邊嗖的賊快的飛過來一個小小紙鶴,停在白子畫的掌間。

  白子畫展開一看,簡單四個字:神器被奪。

  單春秋妖冶迤邐的靠在榻上,桌前的盤子裡放滿了秘制的蟬蛹和蜂蛹。

  雲翳推門進來,看到他吃得正歡,難免一陣反胃,他還是比較喜歡他男人陽剛的樣子。

  「這麼悠閒的樣子,看來是拿到神器了?」雲翳知道上回太白一役失利,殺阡陌無所謂,單春秋卻幾乎氣得吐血,一直在重新密謀和布局奪回神器。

  「當然,只要弄清神器分別再度由哪些門派看守,要想弄到總有辦法,反正那群草包也只能死守著神器不能用。」

  「魔君呢?應該很開心吧?你又立下大功了。」雲翳故意刺激單春秋。

  「他在閉關。」

  雲翳知道殺阡陌所謂的閉關不過是溜到什麼集天地靈氣的地方睡覺去了,而且一睡就是很久,一方面提高功力,更重要的卻是養顏。

  「不用稟告他一下麼?」雲翳眉頭緊鎖,上一次已被他狠狠教訓了,這次若再自作主張……

  「不用了,待拿到神器之後再跟他說吧。」單春秋只怕他那胡來的性子最後又壞事,還不如自己出手。

  「夏紫薰那也瞞著?」

  「不瞞還能怎樣,你以為告訴她我們拿著她煉製的毒是為了對付白子畫,她會幫我們?不跟我們拼命才怪。各大仙派之中,蜀山和長留一直最難對付。只因蜀山有墨冰仙,長留有白子畫。但墨冰仙消失幾百年,傳言已死。斗闌干不在了之後,眾仙爭權,天兵天將也是一盆散沙根本不成氣候,現在只需要除去白子畫,妖神出世、一統六界,指日可待!」

  「可惜六界如今只餘五界。仙界又地域狹小分散,如同漂浮於人界的氣泡,冥界環境惡劣,除了死靈估計沒人願意去,值得你這樣覬覦的,也就人界而已。」

  單春秋的臉突然變化為女相,俯身在雲翳耳邊詭異一笑。

  「你以為我一心想要放妖神出世是為何,且不說有機可奪妖神之力,到那個時候,神界之門就會打開,你將會看到比極樂之地還要美的無邊世界!」

  第二日一早師徒二人御劍北上。花千骨也搞不清楚是發生了什麼事,好像是之前奪回,再度交予各仙派保管的神器再次被奪。不僅如此,嶗山上下還中了攝魂術。浮屠道長等人也被擄走,妖魔放話說要白子畫親自前去換人,不然每天殺一個,一直殺到他來為止,他們此行的目的就是為了救人。

  越往北天氣越冷,特別是高空風大。花千骨俯望群山一片雪白蒼茫,凍得小身板兒直哆嗦,眉毛頭髮都結上厚厚的一層霜。糖寶鑽進她耳朵里睡覺,直嚷著要冬眠,還堵上小碎布當門帘,不讓冷風灌進去。

  「小骨?」

  白子畫見她快支持不住了,與她並肩而飛,罩進自己周身的光壁當中,頓時花千骨覺得天和地都溫暖下來了。

  因為事情緊急,御劍又比雲彩什麼的要快,所以一路他們都沒有休息。白子畫見花千骨努力強撐著,眼皮卻直打架,劍勢顛簸不定。便讓她收了劍,站到自己身後,與自己共乘一劍。此行十分兇險,他本不打算帶花千骨同來,但想到太白山一役她已經做得很好,出來本為歷練,他應該更相信她的能力。

  仿佛又回到第一次師父教她御劍的時候,花千骨滿面微笑又疲憊不堪的環住白子畫的腰。小臉緊緊貼在他背上,任憑周圍寒風凜冽,飛雪飛霜,天地間白茫茫一片,快到幾乎看不清四周景物,她依舊睡得無比香甜。

  待到劍勢逐漸慢下來,二人緩緩下落。花千骨迷濛的睜開眼睛,只看見一片連一片的巍峨冰川。連一草一木都看不見,更何況人獸飛鳥。

  風雪漸漸小了些,白子畫墟鼎中取了件帶毛邊的白色狐裘袍子來給花千骨披上,系上帶子,他則依舊單薄的白衫。

  「師父,你不冷麼?」

  白子畫搖搖頭,拍去她身上的的冰雪,輸了些真氣給她。她微微覺得暖和了點,原地跺跺腳,對著白子畫突然使勁呵出一口白霧出來。

  「嘿嘿,師父看我吞雲吐霧!」

  白子畫無奈搖頭,看她頑皮的一邊笑一邊往前跑。

  無奈冰面猶若平鏡,她一個不小心,摔倒下去,姿勢優美的大字型與大地來了個親密接觸,嘴巴也親在冰上,滿臉的雪花。

  白子畫面上寵溺的微笑一閃而逝,可惜花千骨正慌忙的掙扎爬動,生怕嘴巴跟冰面凍住了,錯過了她殷切企盼了整整六年的笑容。

  白子畫亦沒有察覺的上前扶她起來。可是花千骨的靴子太滑了,剛站起來,又一屁股坐了下去。

  「嗚……」花千骨哭喪著臉。

  白子畫蹲下身子伸出手往她腳上的靴子上輕輕一點,立刻靴底長出許多短短的圓圓的小木樁,木頭上還蜿蜒出幾片碧綠的葉子,妖冶的纏繞在花千骨腿上。

  「起來吧,這樣就不會打滑了。」

  白子畫扶她起來,花千骨在地上跑了兩步,果然跟走沙地一樣。

  「我有風火輪了!」揉揉自己的屁股,嗑噠嗑噠的往前跑了起來,斷念劍上的小鈴鐺也叮叮噹噹響個不停,「師父,我們往哪個方向?」

  白子畫望了望四周,指了指西邊:「這四周有陣法,小心一點,不要亂跑。」

  花千骨嗑噠嗑噠的又跑回他身邊,牽住他的袖袍。

  「師父,沒關係,我有天水滴!」花千骨扯出脖子上的掛飾晃了晃。

  「普通陣法是能破,但是厲害的就不行了。妖魔既然抓了人,有心引我們來救,自然布滿了各種陷阱,要格外小心才是。」

  「師父,你知他們是故意引我們來的?為什麼還要自投羅?」

  「總不能這樣就坐視不理,你別擔心,水來土掩,兵來將擋。」

  白子畫拍拍她的頭,隱去大劫之事不說。

  二人順著冰川***,途經一個大峽谷。白子畫看了看四周,應該就在附近的某個冰窟之中。

  突然一白影襲來,白子畫也不躲閃,正好砸在身上。

  花千骨仰天插腰而笑,白子畫無奈搖頭。

  「師父,我們打雪仗吧?」花千骨又捏起一個雪球,直向白子畫飛來。

  白子畫輕輕側身閃了過去:「好啊!」

  「啊?」師父答應了?花千骨愣住了還沒反應過來。就見漫天雪花凌空而起,凝成無數個雪球,雨點一樣密密麻麻的向她打了過來。

  花千骨抱頭鼠竄,屁股身子紛紛中彈,一邊跑一邊哭著喊著:「師父你賴皮!」

  白子畫抬頭看了看上方,突然道:「小心!」

  身子飛快掠起,抱住花千骨已在百米開外。

  花千骨蜷縮在他懷裡,轉頭望,見剛剛所站之處,上面山谷上的冰凌和雪花全都坍塌了下來。

  「不要鬧了啊,一會雪崩了。」白子畫敲敲她腦袋。

  「不、不敢了……」花千骨一隻手攀住他的脖子,一隻手拂去他黑髮上的點點雪花。

  四目相對,如此貼近,花千骨心頭一緊,刷的臉就紅了。

  白子畫放她下來。

  「走吧。」

  「恩。」

  花千骨開心的跟在後面,伸手習慣性的去抓白子畫的袖袍,眯起眼睛想了想,最後壯著膽子輕輕拉住了他的手。

  白子畫低頭看她:「還冷麼?」輕輕包住她的十根小蘿蔔,在手中搓了搓。花千骨雙臂酥麻,雙腿顫抖,努力支撐著天真無害的笑容看著他。

  漫漫風雪中,花千骨就這樣牽著白子畫的手,走完了她人生中最後一段無憂無慮的甜蜜路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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