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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眼裡容不得沙子

2024-05-09 13:11:52 作者: 溫輕

  榻上,沈嫿倏然睜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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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如鼓擂,一下快過一下。

  明明都是她曾經歷過的,畫面浮現眼前卻如被噩夢糾纏。

  沈嫿失神的望著床頂,那股被冒犯的噁心卻延至全身。愣是讓她出了一身的汗。

  「娘子可是夢魘了?」

  倚翠扶著她坐起身子,又貼心的在沈嫿腰後墊了塊軟枕。

  許是怕驚嚇沈嫿,說的話也是輕柔到了極致。

  「郎中說您受驚操勞過度。」

  她取過茶几上擱置的藥碗:「眼下還溫熱著,服用再好不過了。」

  沈嫿接過。

  藥香裊裊,分明是她最熟悉的味道,可不知為何,胃裡翻滾。絞的她一陣乾嘔。

  「娘子。」倚翠慌了神。

  沈嫿垂眸。

  「倚翠。」

  「你還記得阿兄是何時亡故的?」她忽而乾巴巴的問了這麼一聲。

  倚翠一愣,隨即眼底也黯然了幾分。

  「公子同夫人故去已有兩年。」

  兩年。

  沈嫿默念。

  日子過的可真快。

  「我記得,阿兄有個頂頂喜歡的娘子。那段日子他在學業上萬分用功,是動了心思上門求娶的。」

  世事難料。

  半年前,那娘子就嫁人了。

  街上長長的迎親隊伍,嗩吶響徹雲霄。

  一身喜服的新娘子打扮的人比花嬌,那是沈嫿頭一次見她,而她卻愣愣的看了沈嫿良久。仿若透過她再看故人。

  「是沈家妹妹麼?」

  那般美好的女子,在沈嫿彆扭點頭的那一剎那,眼圈紅了。

  後來,沈嫿沒忍住去了沈雉的墳前。拔著墳邊的草。嘴裡叨叨個不停。

  「那蕭姐姐如今都嫁人了。」

  「我幫阿兄看過了,新郎長的是半點不如你的。至於品行如何,尚未來得及打聽。」

  她說的話,自然無人回應。

  而沈嫿卻情緒失控了。

  空蕩蕩的山林中,傳來她的哽咽質問。

  「你怎麼這麼討厭!不是喜歡她麼,那你自己去攔啊?別想讓我幫你。我不幫你的。」

  陳年過往,沈嫿不敢再想。

  她打起精神,又在倚翠的嘴裡得知朝露離開。

  倚翠尤氣的牙痒痒。

  沈嫿平靜的『哦』了一聲。

  倚翠:???

  她更難受了。

  娘子如今的確不該樹敵,只能吃這啞巴虧了。

  這日子何時是個頭?

  倚翠越想越心塞。就在這時,她見沈嫿微微一笑。嗓音涼涼裹著冷寂。

  「我倒要看看,她過去能有多威風。」

  好好的人不做,非要上趕著給沈薛氏當狗。

  「把這藥端走,聞著就不舒服。」

  藥苦,連帶著她舌尖都是苦的。喝了這麼多年,一日比一日沒精神,左右也不差這一頓了。

  她打了個噴嚏。小聲道。

  「天兒冷,再多備一盆碳火吧。」

  倚翠支支吾吾。

  沈嫿還有什麼猜不出的:「那邊是斷了碳火供應?」

  眼見沈嫿狐疑的看過來,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倚翠只能哽咽的將實情道出。

  「夫人身邊的王婆子來了,擺了好大的威風,說喪事操辦費了不少銀子,只能委屈娘子自個兒熬過去。可她自個兒屋裡溫暖如春,燒的是最好的銀骨碳。」

  沈薛氏的手段是一如既往的難看。沈巍剛走,就迫不及待同沈嫿撕破臉。

  「我這人嬌氣,最是不願意吃苦,今天斷碳火,繼母既有意苛待。保不齊明兒就斷了藥。將那顆破珠子拿去典當了吧。」

  倚翠:……

  她眼眸瞪大:「所以,娘子收下見面禮,就是為了典當的?」

  沈嫿不以為然:「沈瞿那人不是好東西,可誰和銀子過不去。記得多換幾個錢。」

  再見倚翠眼底的青色,沈嫿輕輕一嘆,意有所指道。

  「辛苦你跑這一趟了,去桐安當鋪,那兒有人守夜。」

  倚翠聽明白了沈嫿的意圖,眸光微微一亮。

  「是。」

  倚翠退下後,沈嫿發了會兒呆。

  上輩子,她一直沉於喪父之痛中,不曾和沈薛氏鬧過。難得安安分分規規矩矩。躲在屋子裡,自怨自艾。

  也因此沈薛氏沒有機會給她下馬威。

  桐安當鋪除了晚上有人當值,那掌柜還是個嘴碎的俠義心腸。

  若倚翠說的悽慘些,整個豐州就能傳遍沈家繡坊繼母不慈,繼兄陰險。

  她攏緊被褥,明明身子是暖的,卻沒忍住打了個寒顫。

  鼻尖通紅,眼睛透著茫然。瞧著像是沒人要的小可憐。

  ————

  翌日一早,院內托關係離開的又少了幾人,留下的也不安分。油嘴滑舌偷奸耍滑。分內之事並不盡心。

  倚翠醒來,就發了好一通的火。

  「外頭的積雪將路給堵了。怎麼,還要我請你們去掃?」

  「娘子的早膳怎麼無人取?」

  「若不想待,那就滾,合著一個個當自己是主子爺了?」

  眾奴面面相覷。

  被眾人圍著的徐婆子一向陰陽怪氣,這會兒給更是拿喬。

  「倚翠,你這是說的什麼話?娘子身子不好,你可別驚擾了她。若出了個好歹,那就又得去求公子允郎中入府了。」

  她斜睨周遭一圈。

  「這早膳往前都是朝露親自去提的。她若去的晚,庖廚那邊也有人送過來。可見往後府上不是先緊著我們院了。」

  也有膽小怕生事的,連忙去取鏟子,開出一條小道來。

  徐婆子見此,冷笑一聲。

  「怕什麼!如今賓客散去,族老也不在了,娘子左右不過只紙老虎!哪兒還敢同夫人叫囂?且看著吧。」

  沈嫿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聽見外頭的動靜,沉默片刻,起身穿戴好孝服。

  院內,倚翠正準備訓人,只聽『咯吱』一聲響,身後的房門被推開。

  沈嫿視線輕飄飄落在外頭無法承受重力而折斷落地的枝椏上。

  她輕輕一笑,嗓音很輕,卻讓所有人後背一涼。

  兄長阿娘去的突然,沒來得及給她留下心腹。府上的奴才又在沈薛氏有意無意之下,換了又換。

  這徐婆子不就是仗著她是沈薛氏拔過來的,才敢如此放肆麼。

  失勢後,喝水都塞牙,何況這些往前捧著她的奴僕。

  可她沈嫿就算再落魄,也要鬧得這大宅院裡頭誰也不安寧,哪兒輪得到這些人的欺辱。

  「將牙婆子尋來。」

  倚翠對上沈嫿淡漠的面容,心跳倏然快了幾分。

  話音剛落,眾人面色大變。

  沈嫿神情冷漠。

  「我這人眼裡最容不得沙子,等我解決了你們,再尋機會算朝露背主的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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