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2章 歸宗

  最終鳳雲煥還是離開了居住六年的深山，寬敞溫暖的馬車裡，男人和兩個孩子鬧得不亦樂乎，從他們身上絲毫看不出他們三人分離了六年，鳳雲煥垂著目一語皆無——他們是一家人，至少他在他們身邊時，她覺得承兒鷺兒更加開心。

  終究還是有骨血，任是分開這些年，一旦重逢，還是一家人。

  「娘！大哥是怎樣一個人？」

  三人中最敏感的還是長孫鷺，小丫頭往鳳雲煥懷中一撲，假意沒有看到她微紅的眼圈。

  興致勃勃的纏著她故意去問過去的舊事。

  男人的目光追過來，鳳雲煥不經意的皺眉，隨即將女兒抱起，「澤兒是個聰明人。」

  一句模稜兩可的答覆，男人的目光微微轉暗，何為聰明？

  「什麼是聰明？」長孫鷺心底畫了個圈，暗中叫長孫承過來幫忙。

  「笨妹妹，你問出來，不就不聰明了？！大哥一定比你聰明！」

  長孫承也從男人身邊撲向鳳雲煥懷裡，故意與妹妹鬥嘴，兩個小孩子你一句我一句，分不出高低上下，最後鬧出車外玩耍。馬車裡，只剩下鳳雲煥與長孫凌天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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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氣氛突然變得尷尬起來，鳳雲煥有些不自在。

  六年沒見，男人身上壓迫人的氣勢又強了不止一成，讓她有些招架不住。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他在暗中偷看她，她的一舉一動，哪怕只是微小的動作也沒有逃過他的眼睛——一如六年前，他將她困在床第之間，她無法逃脫。

  這一次，他沒有強迫她再做那些事情，卻在無形中有一種壓力，讓她為之震顫。

  長孫凌天口中的浣兒是凰澤的第三個女兒，北楚皇朝的第三位公主，號禪雲公主。

  當得知凰澤與褚瑤琳結親，並且接連誕下皇子皇女時，鳳雲煥整整錯愕了一個時辰。她自己的兩個孩子還只有六歲，長子卻已經給她添了孫兒孫女。

  這種感覺就好像多年前種下一顆種子，本以為難活，之後換了地方又播下新的希望，精心伺候下小苗剛剛長出一尺，突然有人告訴她說，之前種的樹如今已經成了參天之材！

  夢幻，不切合實際，卻一再上演。

  而她此時此刻，就坐在前往夢幻的馬車上，以否定的判斷去見證她認為的不可能。

  荒謬。

  三界的秩序隨著萬年之期的完結而宣告重新紀元，她不再是九天玄女，當年留在凰澤身上的仙緣也隨著她被除名仙籍而宣告無效，凰澤能活下去就是幸運，生兒育女……

  她不敢想。

  一個遊魂，從鬼變成人，要經歷多少辛酸，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累了，就睡一會兒，路還很長。」

  男人溫潤的聲音，同樣的不真實，可是鳳雲煥卻在聽到他的安撫後，真的合上眼睛，不多時就神思恍惚。

  長孫凌天的目光在她的呼吸變得平穩後，驟然變冷。

  一道白衣寬袍大袖的身影從外面閃進，「帝君。」

  「看看她現在怎麼樣了！」玉符老人得令，立即伸手號脈，半晌搖頭，「不過百日！」

  「把我的陽壽，分給她一半！」

  長孫凌天毫不猶豫，長袖一卷，將女子沉睡的身軀抱進自己懷中。

  「帝君天命，若分給她，就……」玉符話說一半，見他望向她的神情，心知再勸也是無用，乾脆住口。伸手取下腰間的玉珏，在鳳雲煥眉心處一點，一線鮮紅滑落，傷口瞬間癒合。

  玉珏再次向前，刺入長孫凌天眉心，金絲交纏，血色被一絲不落的吞入。

  金絲貪婪的撕扯著血色，血色極為驚恐的縮在一處，但是不敵金絲。

  「如何？」長孫凌天聲音中透著一股疲憊，金絲便是他的神魂。

  「已成。」玉符老人打出一道靈符，將金絲送回原處，「帝君，有句話，不知當不當講。」

  「說吧。」

  「天后命中多舛，實則不宜再在外面飄搖，紅塵第一的洞天福地，便是幽州，帝君既然已經退位，不如帶著天后返回幽州。天后若靜心，未必不能再生因緣，因緣起，輪迴便會再現！」玉符說完離開，長孫凌天長嘆一聲。

  崑崙凰玉不是此間物，鳳雲煥當日與天魔穹蒼大戰時，強行動用凰玉觸動仙靈，奪了另一處的玄女仙靈神韻，大戰雖然以勝利告終，卻是後患不絕。

  福緣被消減只是最開始，再然後就是陽壽，幸好凰澤說的早，不然他再晚來一步，她連三魂七魄都會被另一處的因緣糾葛，給撕扯得支離破碎。

  沒有一種力量是憑空而來的，鳳雲煥篡奪的別人的仙靈，自然就要背負那人的命運。

  可是她的靈魂早已微弱不堪，無法再承受更多。

  因此他帶著玉符老人來，以他當時帝君之血，斷了她與那邊的糾葛。

  雖然暫時保住了她的性命，但是新的問題又出現了。

  那就是她在失去仙籍之後，三界因緣已經了結，又斷了那邊的糾葛，如今便成了孤魂。

  孤魂，便是一世陽壽走完後，無法再轉|世|輪|回的人。

  所以留給他的難題，就成了如何讓她再與這個世間結緣。

  結緣對於別人來說，十分容易，不外乎就是欲|望勾牽，想要得到，四個字最為容易。

  但是對鳳雲煥而言，卻是最難，天下雖大，卻沒有一件一樁是她想要的她貪心的。

  「挑頭！回幽州！」

  長孫凌天思慮一刻，敲了敲車壁，新朝皇城建立在寶龍關後的冷月城，他原本打算帶她去看看已經稱帝的凰澤，不過現在他的想法變了。

  ……

  七天後，幽州。

  鳳雲煥不吃不喝，臉色蒼白中透著一層隱隱發黑的怒火。

  長孫凌天就是個天生的騙子！

  如果不是說去看凰澤，她怎麼會跟著他離開？

  結果她努力去相信他，卻換來了他的又一次欺騙——

  她一覺睡醒，人已經身在幽州！

  根本沒有凰澤！

  沒有什么小女兒百日！

  一切都是他騙她的藉口！

  真是夠了，這麼多年來，為什麼每一次她想要相信他時，等到的都是他的欺騙？

  還有什麼，是他想從她身上得到的？

  她已經一無所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