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5章 仙身妖心

  「所以，」白猊深吸一口氣，「想要破傷門，就要先破此地溪谷的聚水陣，然後生擒湟沭。」

  「不行！那樣做，湟沭一死，你怎麼辦？它身上有你的仙術是不是？這些傷，全都是它留下的，它殺過你多少化身？少說也有上百次！白猊，你告訴我，你的仙靈到底被它篡奪了多少！」星北咬牙切齒，其實不用白猊開口，她也看得出他現在已經是強弩之末，命如風中殘燭，只要稍有異動，他的性命就會危在旦夕。

  「星君，不必顧忌我。」白猊不動聲色的拂開少女挽在他手臂上的手，笑容平淡，「這一世下界歷劫於我感悟頗多，能夠脫身而出，來世重來定然更加順利，星……」

  「什麼來世？我要你這一世！」星北怒火上揚，她從裡面聽出了不祥的意味。

  「北女，你已經忘了當年占卜的結局是嗎？」白猊眼底的笑意瞬間退了個乾淨，伸手搭在少女肩上，青光閃爍，片刻後收手嘆息，「果然如此，難怪你性情大變，罷了，都是命數。」

  「你在說什麼鬼話！我……」星北杏眸圓瞪，未料到身後鳳雲煥突然出手成刀將她劈暈。

  「多謝鳳星相助！」白猊將少女軟下來的身子穩穩接住，從她繼承北斗天星的星盞那天開始，白猊就預料到星北性情不會再一如從前。他們總有一天要分道揚鑣，只是沒料到這一天會來得這麼快，也沒料到會是在鳳星面前。

  

  星北看似對他關懷備至，實則暗中興起貪占之心，她此時在鳳星身邊，有至尊天星鎮壓尚且不會鑄下大錯，白猊希望她能夠一直在鳳星身旁服侍，直到她心底的狂性嗜殺被洗刷乾淨，但事實上從占卜的星象上看來，北斗星盞這一世與鳳星至尊原本不該有任何交集——所有的交集都是近在咫尺卻擦身而過。

  這一次如果不是反語以命相搏，為星北贏得與鳳星親近的機會，則北斗註定永駐東海。

  反語之心，遠比他來得更加深沉，同樣是愛慕星北，白猊心底苦澀不已，他比起反語真的差上太多，儘管當年是他早一步與星北相識，可是青梅竹馬的感情想要更進一步，卻那麼難。他已經輸了，輸給那個一頭闖入地府永遠無法回頭的逆天之數。

  反語做到的，他永遠無法鼓起勇氣去做，他愛慕星北是真，但是他更愛的則是自己。

  這也就是當年，為何他會失去仙身的根源，他修行千年，空有一身仙術，卻始終未能得到仙心，他做不到忘我無私。當年神魔大戰玄女殞身之時，二十八星宿中七成隨同落入凡世，另有無數神仙同時或化身或真身歷劫，北斗南斗同時隕落——而他卻假借閉關之名，無視於天庭大勢，直到三界重定，沒有危險之後，他又跟在後面打秋風。

  卑鄙，無恥。

  他實則不配為仙，因此才會被剝奪了仙身。

  其實這些年過去了，他早已明白，仙身爐鼎俱是身外物，修為已與通達只有一線之隔，只要他能放開心事，就能從此間脫身而出，湟沭妖蛇困不住他。

  可是……他還有一點不甘心。

  既然仙心無私無欲，那麼為何湟沭這種邪佞至極的妖物卻能竊取他的仙術？甚至傷害到他的本尊元神？他被打落溪澗，不得不附身在魷魚身上苟延殘喘，是因為他身心不一，可是蛇妖究竟用了什麼東西，竟然能夠將他的元神拆吃入腹？

  一切都太過不尋常！他想不通！

  「不必道謝，白公子，星北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

  鳳雲煥星眸直指，揮手一甩，藥粉無色無香將納悶的盯著三人的重老放倒。

  仙家之事，不是凡人能夠插手的，當然更不是重老這樣魂魄早亡的孤魂野鬼可以聽懂的。

  星北的心在遇見白猊的瞬間就亂了，但是鳳雲煥沒亂。體內反語留下的仙術一刻不停的警告著她，讓她重新審視面前的白猊。白猊是本尊元神不假，只不過不是當年的那個白猊。

  時間是一雙充滿蠻力的巨大的魔掌，它能輕而易舉的摧毀所有的曾經。

  星北，白猊。鳳雲煥心底微微嘆氣，重山鎮之事掀過後，這對曾經的真摯再也不會見面。

  比起物是人非，更讓人心痛的大概就是相逢不識。

  「鳳星既然已經猜到真相，何必再問。走吧，我帶你去聚水陣，能不能破了它，就看你的本事。鳳主天星，等了這麼多年，總算沒有白白等待。」

  白猊的笑容再次出現，這一次卻變得十分空洞，其中三分邪氣，如果星北在此刻醒來，一定會立即發現他的異樣——白猊早已不是她記憶中那個天真無暇的少年，人間歲月在他身上勾畫下的痕跡，足以讓她為之痛苦，哀嚎他的離去。

  過往不再，剩下的這一個便是連軀殼都無法保留下來的殘魂。

  但是此時，在鳳雲煥看來，白猊的反常只是因為被妖化。湟沭蛇妖吞噬了白猊的部分仙術，而在毒門的記載中，仙術本身就是神仙元神的一段，雖然只是皮毛，可是被剝奪的多了，也就等同於被蛇妖間接控制了元神。

  她相信等待她的絕對不會是直接面對蛇妖，日進斗金的陣勢在重山鎮外還有殘存，就證明聚水陣的威力沒有完全壓過生機，湟沭能夠控制的範圍只有後山，但是控制得還不夠嚴密。

  「好，我隨你去，但是她不能去！」鳳雲煥一指星北，「你與她的舊情，不會是舊怨吧？」

  白猊皺眉，須臾冷哼一聲，「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還惦記著別人的閒事，難怪你當年活不過三三之數！命中注定，轉世輪迴也不長記性，真是好事之徒！我可以將她留下，不過我告訴你，她三天之內不可能醒來，你不用指望，她會成為你的援兵。整座重山鎮，都在我的控制下，你們——一個也逃不掉！」

  「既然如此，你怕什麼？放下她，我跟你走！」鳳雲煥同樣冷笑，白猊妖化，一如她所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