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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1大結局(十一)

2025-02-08 22:20:27 作者: 薄慕顏

  「進來看看你。」顧蓮走到床邊坐下,伸手替他掖了掖繡花錦被,視線卻落在他手背的紅斑上,落在他面頰的紅斑上,輕聲問道:「是不是很難受?」

  「還好。」徐離看著她笑,輕聲道:「這病可是要過病氣的。」

  「我知道。」

  徐離凝望著她,「怕嗎?」

  「怕的很呢。」顧蓮這麼說著,手卻輕輕的撫摸上了他的面頰,眼淚在笑容裡面「簌簌」墜落,哽咽道:「隻怕……,再也見不到你了。」

  「那……」徐離心底軟軟的,笑問,「你可後悔了?」

  顧蓮大聲道:「後悔!我真後悔……」一眨眼,淚水便成行的滑落下來,她將頭貼在他的胸口,抽泣道:「真後悔沒有早一點進來看你,沒有多陪你一會兒。」

  「蓮娘。」徐離輕輕摟住了她,幾不可聞道了一句,「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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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不住,我不該懷疑你的。

  我隻怕一腔情意付諸流水,唯有你親口說一說,才能相信,才能安心,聽你親口說了那些話,再無疑心,從今往後一心一意待你。

  隻盼你……,將來知曉以後不要怨我。

  「南城門破,現如今不知道宮門有沒有守住。」顧蓮沒有聽到那句低吟,更聽不到徐離的內心聲音,隻想著剩下的時間不多了。默默流淚了一陣,擡起頭來,緊緊握了他的手,「其實死在你的懷裡,也挺好的。」

  徐離撫摸著她柔順的髮絲,輕聲嘆氣。

  顧蓮以為他不相信,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上,「我說的是真話。」

  「我信。」徐離微笑看著她,看著那雙清澈瀲灩的明眸,忍不住自慚形穢,想著她這些天忙裡忙外,受的各種煎熬和苦楚,更是心疼不已。

  顧蓮神色灰敗,嘆氣道:「我隻是特別後悔,不該把孩子們帶到這個世上來,讓他們白白吃這麼一遭苦處。」

  徐離搖頭,「不會的。」

  顧蓮卻當他是安慰自己的話,並沒有相信,隻顧沉浸在赴死的情緒裏,咬牙把心一狠,斬釘截鐵道:「我的兒子,斷不能死在亂臣賊子的劍下,不能讓他們離去時,還帶著血光劍影去轉世投胎!」

  「你等等,我親自去調一碗甜水罷。」她起身,「咱們一起喝。」

  徐離大驚大駭,「蓮娘!」

  「娘娘!娘娘!!」門外傳來了高勤的大喊聲,十分急促,「不好了!」居然等不及顧蓮出來,哭喪著一張臉沖了進來,「金鑾殿外面有人來了。」

  顧蓮苦澀一笑,「好快。」

  兒子們還在外面,不能不管,在徐離的手上握了握,「皇上等等,馬上就來。」一路出了門,麒麟幾個都慌張的跟緊了她,一步也不離開。

  前殿已經亂作了一團。

  顧蓮本能的將兒子們擋在身後,眺目看了過去。

  夜色濃重,宮人們已經挨次點上了燈火。

  燭光搖曳之中,領頭走過來一員手提大刀的魁梧大將,虎背熊腰、冷眉峻目,走起路來,地面都似乎在輕輕顫抖,隔得老遠,就有一股迫人的氣勢撲面襲來!身後跟著兩員虎將,亦是同樣人高馬大的披甲戴盔之士!

  徐姝大驚道:「這、這……,都是些什麼人?!」

  顧蓮忍住滿心的驚惶,仔細看了看,頓時大喜過望,撇下兒子們上前迎道:「梁大統領!」然後看了黃大石一眼,點了點頭,最後朝曲靖飛道了一句,「曲都尉。」

  梁廣春在台階下面一抱拳,「護駕來遲,讓皇上和諸位貴人受驚了。」

  顧蓮沒有時間囉嗦這些虛禮,當即問道:「外面到底怎麼樣了?方才聽得喧譁,可是宮門被人攻破?」

  「娘娘勿急。」梁廣春先喊了高勤出來,高聲道:「回稟皇上,事定。」

  一場血雨腥風、刀光劍影的殺戮,總結起來,居然隻得簡簡單單兩個字,且神色平靜仿佛是來皇宮赴宴一般,大將風采令人讚嘆!

  顧蓮不自覺的側讓了幾分。

  「娘娘恕罪。」梁廣春復又抱拳,「外面還有諸多事情沒有處理,留下黃副統領和曲都尉在此護駕,各種詳情娘娘且問他們便是,末將先告辭了。」

  不等顧蓮回答,旋即在夜色之中匆匆離去。

  他的身影剛出前殿廣場大門,便有兩隊精鐵黑甲的持槍羽林軍跑了進來,訓練有素的分作兩行,貼在牆根三步一人的各自站好。

  黃大石忙道:「娘娘別怕,都是自己的人。」

  顧蓮點了點頭,「有黃副統領在,我自然是放心不怕的。」朝曲靖飛笑了笑,「婦人膽怯懦弱,倒是叫曲都尉見笑了。」

  曲靖飛忙道:「豈敢?!」

  想要說幾句奉承的話,又覺得交情不夠,更何況裡面皇太後等人還在看著,因而肅然退到一旁,不再多言。

  黃大石簡單說了外面的亂子,「起初是南城門袁迅反叛,開了城門,放了徐策的逆軍進來,和五城兵馬司的人打的難解難分。雖然寇空年英勇善戰、應對機變,但還是有七、八百人衝到了皇宮,負責東華門的劉伯嶺,被身邊的副將蔣四平刺殺身亡,東華門破,和我們羽林軍糾纏了一陣子,最終逆軍全被撲殺。」

  不過簡簡單單幾句話,其中的兇險卻是非常,隻消想一想都是叫人悚然驚心!

  一開始南城門的廝殺,徐策的三、四千人,隻得七、八百衝到皇宮,剩下的幾千自然是血流成河,京城內外肯定浮屍遍地!而進入皇宮的這幾百號人,距離皇帝,已然不過數箭之遙,簡直就是刀已經駕到了脖子上!

  雖說叛軍全被撲殺死得乾乾淨淨,隻怕……,羽林軍這邊的傷亡亦是不小,皇宮裡面的血腥味兒,估計要散到明年去了。

  顧蓮覺得眼前儘是一片血色,震了震,方才回神,「知道了。」

  黃大石補了一句,「叛逆徐策,已被梁大統領活捉!」

  「當真?!」顧蓮盯著他,待對方重複兩遍,心頭大石才算是落了地,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這一次就算皇太後把天哭塌了,也非得殺了徐策不可!

  當然了,隻要徐離還沒有失心瘋,亦是絕不會放過他的!自己更不會放過他,一想到方才,要帶著幾個年幼的兒子們去赴死,就不由恨得咬牙切齒!

  黃大石看了她一眼,「叛軍誅滅,娘娘不用再擔心了。」

  「好,有勞二位在此辛苦。」雖然眼下是非常時期,顧蓮亦不方便和兩個男子說的太久,福了福,算是對他們護駕之功的道謝,旋即回了內殿。

  見著皇太後和徐姝,道了一聲,「叛軍已經悉數伏誅,沒事了。」微有遲疑,然後補了一句,「徐策已被活捉。」

  二哥這個稱呼,即便是違心也喊不出口了。

  皇太後眉頭一皺,捂住胸口,像是痛得說不出話來。

  顧蓮心下明白,既然徐策叛亂失敗,那麼自然是難逃一死的!對於皇太後來說,手心手背都是肉,死了哪個兒子都是剜了心肝,一樣痛徹心扉。

  可是心頭的恨意還在不斷縈繞,說不出勸慰她的話來。

  雖如此,但也不想一副得意洋洋的嘴臉,怕麒麟他們不懂事歡呼起來,趕忙過去吩咐江真娘等人,低聲叮囑,「領著麒麟他們到偏殿去呆著,不許鬧,也不許多說話。」

  江真娘明白其中的關竅,當即應道:「是,奴婢省得。」

  顧蓮再回頭看了鄧襄嬪一眼,朝側殿指了指,「你們也過去呆著。」

  「是,是是。」鄧襄嬪臉色慘白,說話結結巴巴,但是反映卻頗為迅速,慌忙去拉三位公主,「咱們過去。」

  沈傾華被打入冷宮以後,因皇太後對她十分厭惡,不願意接手二公主和三公主,顧蓮也不想插手,因而便一直讓鄧襄嬪代為照顧。

  不比大公主年幼喪母,從小就是跟著鄧襄嬪的,對養母的感情十分好。

  二公主和三公主這會兒都不小了,心裡隻有生母沈傾華,對鄧襄嬪十分抗拒,即便此刻亂作一團,姐妹倆還是不願被鄧襄嬪招惹,奮力甩開她,一起手挽手走了。

  顧蓮看得禾眉微蹙,卻沒說話。

  鄧襄嬪自幼喪父,和母親一直寄人籬下,看著叔叔一家的臉色過日子,並不把小孩子的這點難堪放在心上,朝著顧蓮微笑點了點頭,旋即匆匆去了。

  大殿內,除了在旁邊服侍的宮人們,便隻剩下顧蓮、皇太後和徐姝,三個人都是心情複雜,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如此等了一會兒,梁廣春再次在夜色之中了過來,回稟道:「叛軍屍首都已經全部肅清,各處宮門也已經重新布置妥當,請皇太後和諸位貴人各自回宮,一切如常。」

  「辛苦梁大統領了。」顧蓮襝衽,親自送了他離去。

  回來先趕著去了偏殿,吩咐江真娘等人,「你們帶著麒麟幾個回玉粹宮,襄嬪帶著幾位公主回順德宮,我先去送皇太後和樂寧長公主,稍後就回。」朝麒麟招了招手,叫到跟前附耳囑咐,「壞人已經打跑了,別怕,回去帶著弟弟們好生歇著。」

  「真的?」麒麟頓時綻出笑容,歡喜道:「太好了!那壞人……」

  「麒麟!」顧蓮打斷他,低低聲,「那壞人是你二伯,所以這件事不可以亂說的,不然你皇祖母和姑姑聽了都要生氣,記住了嗎?」

  「哦,記住了。」麒麟緩緩的應下了,又保證,「母妃放心,我不說,也不讓小豹子和小狼說的。」

  「麒麟真乖,回去等著母妃。」顧蓮站起身來,不便耽擱太久,出去找到了皇太後和徐姝,說道:「母後受了驚嚇,先送母後您回宮歇著吧。」

  皇太後既不答應,也不反對,神色飄飄忽忽的。

  顧蓮隻當她是應了,起身的時候,對高勤飛快的交待了一句,「跟皇上說,等下安頓好了母後,我馬上就過來。」

  「不必了。」皇太後突然開了口,她的神色是難以描畫的疲憊和倦怠,像是無法面對一般,神色痛苦的緊皺眉頭,「哀家還好,你留下來陪著皇上吧。」

  兩個兒子,一個可能會死於天災,一個馬上就要死於人禍,實在是承受不住了!實在是不想再看到,和他們有任何相關的人了。

  「母後,你慢點兒。」徐姝頭也不回,扶著太後往前走,沒有跟顧蓮說話,也沒有再回頭看她一眼,母女兩人在宮人的簇擁之下,在夜色中漸漸遠去了。

  高勤怕顧蓮尷尬難堪,勸道:「娘娘,太後娘娘心裡不好受。」

  「我知道。」同樣身為母親,顧蓮能夠理解皇太後此刻的心情,換做麒麟和小豹子、小狼互相殘殺,不論誰死,自己的心一樣要被揉碎的,看到皇太後一下子老了十歲的背影,不由陷入一陣沉思。

  高勤搖了搖頭,幾近不聞的輕輕嘆了口氣。

  顧蓮站了一會兒,方才折回去,想要再見皇帝說幾句,但卻被裡面的小太監給擋住不開門,「皇上說,既然外面的事已經平定,那就不必再進來了,免得反反覆覆過染了病氣。」

  顧蓮目光一黯,「不讓進?」

  

  「娘娘。」高勤上前勸道:「眼下剛剛經歷了一個天大的亂子,還有許多事未平,娘娘雖然關心皇上,可是也不能置大局於不顧啊。」

  顧蓮這一天被折騰的實在夠嗆,先是葉東海,再是徐姝和皇太後,然後又是叛軍作亂,也的確有些支撐不住了。

  況且回想了一下,方才徐離的樣子雖然虛弱,但也不像馬上就要死了。

  再者現在夜已經深了,麒麟幾個熬不得,且受了驚嚇,須得回去安撫一番,因而猶豫了一下,說道:「我去安置麒麟他們幾個睡下,然後稍躺一躺,若是皇上有事趕緊派人來報我。」

  高勤連連點頭,「娘娘放心。」

  顧蓮轉身要走,然而心頭那根緊繃欲斷的弦一松,不由一陣頭暈眼花,晃了晃,搭著竇媽媽的手方才站住,自嘲笑道:「許是餓了,回去吃碗宵夜便好了。」

  高勤看著她神色疲倦的去了。

  輕輕嘆了口氣,復又折回皇帝的寢閣,摒退了人,低聲道:「皇上算無遺策,這一次叛軍已經全部伏誅,徐……」說到徐策,話頭不由打了個捲兒,皇帝對徐策要殺要剮都行,旁人說三道四非卻未必可以。

  人家到底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

  因而識相的打住了話題,轉而道:「奴才瞧著,娘娘委實有些累壞了。」

  徐離像是根本沒有聽見之前的那些話,隻是突兀問道:「你說,朕要一直這麼瞞著她嗎?又瞞得住嗎?」皇帝的聲音裏,居然有了一絲從未有過的怯懦,「可是,朕不知道要怎麼跟她說。」

  高勤一臉苦笑,「皇上,這個奴才就更不知道了。」

  開玩笑!且不說主子的事,做奴才的不能隨隨便便摻和,便是可以,也斷不敢攬上貴妃娘娘的事兒。

  皇帝「臥病在床」這幾天,貴妃娘娘哪裡出過一絲紕漏?照顧皇帝,安頓後宮,以皇太後挾制朝中大臣,哪怕被樂寧長公主抓住了「痛腳」,也能反應機變,先是轄制住了懿慈宮的宮人,繼而將皇子們送去做「人質」,生生說服了太後!

  自己除非瘋了,才會不知深淺的去蹚這趟渾水呢。

  皇上啊,您自求多福吧。

  皇帝的「病」漸漸好轉了。

  顧蓮喜不自禁,每天都要親自到金鑾殿詢問好幾次,就連每天在懿慈宮時,聽沈公瑾他們議論叛軍善後事宜,都有幾分心不在焉。

  隻要皇帝沒事,天下太平,大臣們的意見有點出入有何要緊?翻不了天去。

  一心一意盼著徐離快點好起來。

  她每天都在香案前,對著佛龕念念有詞、焚香祈福,或許是她的虔誠起了作用,或許之前那個願意折壽,和徐離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誓言應了驗,皇帝的「病」一天比一天好轉起來,過了七、八天功夫,最終痊癒了。

  宮內宮外都是一片歡天喜氣。

  顧蓮高興得不行,原本打算操辦一場慶祝宴席,繼而想到徐策活不長,皇太後和徐姝隻怕沒有心情,因而改了改,隻在玉粹宮裡面小小辦了一場。

  劫後逢生,實在不能全依著皇太後和徐姝的心情了。

  宴席上,甚至破天荒的跟著徐離喝了白酒,不一會兒,臉上泛起紅暈,惹得小豹子哈哈大笑,「母妃臉紅紅的,好像桃花開在了臉上一樣。」又問父親,「父皇你說,母妃今天是不是特別好看?」

  「嗯,特別好看。」徐離心虛的說道。

  顧蓮雖然發覺他最近經常不自然,但想著他大病初癒,隻當是身子虛,不但沒有往別處多想,反倒忙著給他多盛了一碗湯,「再喝一碗,好生把身體養一養。」

  「好。」徐離端起碗,老老實實的都喝了。

  皇帝用完了午膳,出了玉粹宮,離開了那道溫柔纏綿的欣喜眼神,方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做賊的日子可真不好過。

  一路乘坐禦輦去往金鑾殿,心情漸漸平復,又是一副深不可測的皇帝模樣。

  有些事,也該做個了結了。

  進了內殿,高勤躬身跟進來密報,「逆首徐策有話要轉告皇上。」

  徐離冷冷道:「說。」

  「徐策說,『請皇上記得轉告母後,不孝子,勿掛念。』」

  「還有呢?」

  「還有。」高勤整肅了精神,生怕說錯一個字,「他還說,『哪怕明知道是皇上的計謀,但還是順著圈套親自跳進來了,為皇上演了一出熱熱鬧鬧的謀逆大戲,清除了所有的殘渣餘孽,也給賜死兄長找了一個完美理由,不知皇上可還滿意?」

  徐離一聲冷笑,不置可否。

  高勤硬著頭皮繼續說道:「說是如果皇上滿意的話,看在兄長即將赴死的份上,看在兩個侄兒無人教導、註定庸碌的份上,可否饒他們一命?加入能,還有八字真言請皇上轉告他們。』」

  時間陡然靜止起來。

  徐離的腦海裏閃過許多畫面,一片又一片的記憶片段,幼時讓自己仰慕的兄長,他又是如何悉心指導自己,戰場上,彼此曾有過多少互相救命的情誼!那時候,自己幾乎對兄長言聽計從。

  這些不是不叫自己心軟。

  可是當畫面停到侄兒們和侄女合謀,要用耗子藥毒死麒麟的一幕時,之前的畫面頓時片片破碎,隻剩下這一幕反覆上映!

  不能留,留下往後始終都是隱患!

  就算哥哥能夠安分,也自有不安分的人打著他的旗幟作亂,比如那次和薛延平惡戰之際,那枚冷箭……,差一點就射中了自己的心臟!

  成大業者,豈能拘泥婦人之仁?!

  徐離心中幾番掙紮,再三思量,但是最後還是問道:「哪八個字?」

  高勤不由吃了一驚,皇帝居然打算留下兩位小郡王的性命?不斬草除根了?可是吃驚歸吃驚,這種事情上斷斷不敢插嘴質疑。

  趕忙回道:「徐策讓皇上告訴兩位小郡王,『苟且偷生,便是盡孝。』」

  「哈哈!」徐離突然迸出一陣大笑,「說得好,言簡意賅。」笑容掛在他的臉上,眼裡卻是冷冰冰的刺人,「告訴他,隻有活命。」

  之後的幾十年裡,皇帝的確沒有讓人去加害過兩位小郡王,但卻圈禁在王府中,不許出門,不許見人!對於已經形同牢犯的兩位郡王,自然也沒有人與之結親,且不說女兒嫁過去毫無指望,單是皇帝的黴頭便觸不起。

  雖然皇帝沒有限制他們享受侍妾,卻無子嗣留下。

  左陵郡王徐啟元一直鬱鬱寡歡,二十七歲上頭,便就抑鬱成疾亡故了。右陵郡王徐啟乾得知哥哥的死訊,狠狠大哭了一場,將侍妾遣散,開始一心一意煉丹修仙,在他四十八歲的那年,終因服用金丹過多中毒而亡。

  幾十年後,兩個兒子的淒涼悲慘結局,徐策當然無法提前預知。

  但他一貫的心思敏透、冷靜清醒,心下明白,皇帝的「隻有活命」是什麼意思,斷然不會讓這一支的血脈再流傳下去了。

  仇恨的種子,隻有終結了才能叫人放心。

  能夠讓兩個侄兒們多活幾十年,已經是他最大的讓步了吧。

  徐策換了一身乾淨的江水雲紋長袍,端了鴆酒,坐著輪椅來到一棵常綠古樹下,這個地方又乾淨又安寧,很適合做自己的赴死之地。

  低頭看向輪椅時,喊了人,「把我擡到旁邊的藤椅裏。」

  這是貴妃娘娘送給自己的禮物,要死了,死在別人的禮物裡面,總歸不大好,況且自己和她一向嫌隙頗深,還是算了吧。

  風吹過,帶著一陣陣清爽怡人的氣息。

  徐策最後看了看湛藍的天空,潔白的雲朵,鬱鬱蔥蔥的翠綠古樹,將這一世的記憶珍藏心底,然後看向奉命過來執刑的宮人,平靜道:「告訴皇上,他已經是一個合格的帝王了。」

  他大笑,舉杯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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