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決(下)

2025-02-08 22:12:42 作者: 薄慕顏

  林姨娘咽了一下口水。

  正常情況下,即便顧家還是在安陽那會兒興旺的時候,像女兒這樣的庶女,出嫁也不過一千兩銀子左右。

  遇上嫡母狠心的,三、五百兩銀子嫁個庶女也是常事。

  若是有三千兩銀子……,足可以打動主母,可以給女兒換一門不錯的親事,心頭不由一熱,「九小姐……」

  那架勢,又要跪下去磕一回頭。

  顧蓮趕忙扶住她,這麼跪來跪去的,別折了自己的福,說道:「總之,我若是能給七姐姐找一門好親事,姨娘就把借據還給我;要是我說假話、食了言,姨娘就只管來找我要銀子,打我的臉!」

  桐娘忙道:「九妹妹,我信得過你。」將借據遞過去,「這個……」

  「七姐姐只管拿著。」顧蓮推了回去,說道:「這樣七姐姐和姨娘放心,我的心裡也踏實一些。」又笑了笑,「想必七姐姐是在擔心,我為什麼要這麼做?一則大家都是姐妹,二則的確是我姐姐的錯,三則……」頓了頓,「還有一件事,想請七姐姐和姨娘幫忙。」

  林姨娘忙道:「九小姐你說!必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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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蓮淡淡微笑,「不用姨娘去赴湯蹈火。」因為說了許多口乾,抿了口茶,「這次我姐姐鬧出來的事,雖說有她的不是,但當著七姐姐和姨娘,我也不怕說實話。」勾了勾嘴角,「這裡頭更不是的,便是何家表哥。」

  「那是!」林姨娘深以為然,連連點頭,「他若是不在外頭支應的話,你姐姐怎麼出得去?」儼然已經和四房站在一邊,「真是個沒良心的畜生!」

  「這個且不說了。」顧蓮把杏娘的哭訴揀了要點,說了幾句,「我只是疑惑,姐姐和何家表哥鬧得這麼不堪,想來大伯母和柳三姨也不願意。」聲音略低,「這裡頭……,到底是誰在背後搗鬼?」

  桐娘頷首道:「我也覺得,事情不是那麼簡單。」

  「我仔細想過了。」顧蓮心中其實也有很多不解,但是分析道:「顧家人多,要是一個個盤算,只怕到明年也猜不出個結果。」一聲冷笑,「咱們只看,這件事對誰最沒有影響?」

  林姨娘接話道:「你七姐姐還沒出閣,我們是斷不會做這種惡毒事的。」

  「我自然信得過七姐姐和姨娘。」顧蓮心裡同樣明白這個道理,說道:「同樣四房的人不可能,長房這邊……,三嫂膝下有三個女兒,怎麼會去敗壞顧家姑娘名聲?五嫂和姐姐並無宿怨,況且她將來也是要生兒育女的,豈不忌諱?所以,我覺得三房的人最可疑!」

  桐娘沉默不語,林姨娘也是若有所思。

  顧蓮接著道:「三房的人一向都是呆在外省,和其他幾房十分疏遠,只怕將來三伯父起復的時候,多半還是想回陝西的。」

  林姨娘頓時一聲尖叫,「好狠毒的心思!他們遠遠的走了,就沒幹系了。」

  「不是我沒憑沒據的猜測他們。」顧蓮忍不住冷笑,「當初在安陽城外,想必七姐姐和姨娘都瞧見了。老六不肯舍財枉死了,三伯母不知怎地怨上了我,竟然要置我於死地!如今她見我要嫁人了,豈能甘心?豈能希望我和姐姐平安出嫁?」

  林姨娘連連點頭,「沒錯,沒錯,一定是他們三房搗的鬼!」

  「九妹妹……」桐娘的臉色有些慘白,喃喃道:「你這麼一說,我也覺得像是那麼回事,十有八九如你所說,這門禍事都是……」

  顧蓮便道:「如此暗藏禍胎的一房人,留在家裡,大家如何能夠安睡?」

  「可是……,咱們只是猜測而已。」桐娘又發愁、又擔心,無奈道:「即便真的是三房的人做的,也拿他們沒有辦法啊。」

  顧蓮卻道:「他們都不要臉、黑了心,咱們又何必講究?我的意思,只管想法子攆了三房的人走,總好過留在家裡招禍!」

  林姨娘問道:「那要怎麼攆?」

  顧蓮笑道:「大伯父這邊要靠姨娘。」看向桐娘,「大伯母那邊,七姐姐去吹風不太合適。不如交給三嫂去做,三嫂底下有三個女兒,不會不在意這種事的。」又道:「七姐姐比我聰明,該怎麼做我就不多說了。」

  *****

  三房的人就像懸在頭上的一把刀,不知道那一刻會落下。

  顧蓮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以及不菲的價錢,最終打動了桐娘母女,----而且如她所願,事情很快有了動靜。

  內宅裡頭,一會兒是三夫人的小丫頭打壞了東西,挨了一頓板子,一會兒是四奶奶的婆子貪污了月例,被攆到了莊子上去。

  大老爺也在林姨娘的枕頭風之下,開始由不可置信,再到若有所思,後來變得頹喪傷感,最終無法不去相信那個事實。

  ----兄弟不和如斯,勉強在聚在一起只會生出禍事。

  因而當三房的人不堪其擾,提出要去陝西時,沒有任何話語阻攔,反而對三老爺說道:「你在陝西呆了十幾年,人情世故都在那邊,過去也好,將來找了機會起復,免得再被旁人奪了去。」

  三老爺一聲冷笑,「大哥嫌我們這些做兄弟的煩,那我走了便是!」

  回到屋子,氣沖沖的叫丫頭婆子們收拾箱籠,自己坐在椅子裡發狠,對著三夫人發泄不滿,「原先你說後宅雞犬不寧,是長房的意思,我還不信,今日見了大哥的那番態度,真是由不得不信!」

  三夫人心中有鬼,忙道:「不留便不留,咱們回了漢中還更好一些呢。」

  三老爺皺眉,「漢中如今有刺史,我如何回去?便是要去陝西,咱們也只能另選一處暫居,等到將來起復,那個位置還不知道拿不拿的回來呢。」

  三夫人卻道:「不論去哪兒,總比日日看著別人的眼睛鼻子要強!」

  「杏娘的事……」三老爺心裡一直有個疙瘩,皺眉問道:「……真的不是你?」又是冷哼,「不是你,便是老四和老四媳婦。」扭了頭,「事情做得太絕了,也難怪長房和四房容不下。」

  三夫人抿嘴不語,片刻後,紅了眼圈兒,「絕不絕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本來我們一家子在漢中好好兒的,老六他……」忍不住滾下淚來,「都到了說親的年紀,就這麼無故的枉死……」

  「罷了,罷了。」四老爺一揮袖子,心下也對小兒子的死難受得緊,再想起四房的兩個侄女,惡狠狠道:「那兩個小丫頭片子,都不是好東西!」

  三夫人收了淚,冷笑道:「杏娘自己淫奔無恥,怨得了誰?蒼蠅不叮無縫的蛋,杏娘若是一個端莊的,怎麼會跟外男出去?再說了,就許長房的人處處算計,還不興我給兒子報仇?!都是活該!」

  一想到,往後這幾個侄女都要頂個不潔的名聲,心下便是一陣快意。

  到了晌午,管事媽媽進來回稟收拾妥當。

  三房的人連招呼都沒有打,便出了門。

  一路向西,晌午時分終於出了濟南府。

  四爺在車內得意笑道:「我那兩個淫奔的堂妹,不知道將來出了閣,在婆婆妯娌面前怎麼做人,真是比死了還叫人痛快!」

  「四爺!」四奶奶摟著懷裡的小女兒,捂了她的耳朵,「莫說那些髒話,污了咱們金姐兒的耳朵,什麼奔不奔的。」微微有些埋怨,「你也別只顧著快意,咱們金姐兒將來還要說親,只怕也是要受影響的。」

  「她才幾歲?」四爺不以為意,看著小不點兒似的女兒,「等她出嫁,都是十年後的事了。」又道:「再說了,咱們家馬上就去陝西,再也不回濟南和安陽,這些破事兒誰會知道?你就別瞎操心了。」

  四奶奶不語,掀開車簾哄著女兒,「金姐兒,你看外頭……」

  ----卻是嚇了一大跳!

  外頭馬夫也發覺了不對勁,停下了車。

  「怎麼了?」四爺探出頭問道。

  只見前面筆直的官道上,當中有一個騎著高頭大馬的英姿少年,身上並沒有穿鎧甲、戴頭盔,只是提著一柄漂亮的紅纓長槍,長長拖在地上。

  三老爺驚得出了車,問道:「你是何人?」

  

  那少年的目光比冰還要冷,比火光還要刺眼,提起長槍指向三房的僕從,「不是顧家的人,趕緊走!」

  一個五大三粗的長隨上前,不服氣道:「你是誰?裝模作樣……」

  話音未落,那少年手裡長槍就透穿了他的胸膛!

  「啊……!!」人群里頓時尖叫四起。

  三房的僕婦丫頭們,都在瑟瑟發抖。

  「都出來。」少年的聲音說不出冰冷無情,令人不寒而慄。

  三夫人、四爺,還有抱了女兒的四奶奶,都是一頭霧水,摸不著頭腦,但又不得不臉色慘白下了車。

  長槍少年掃了一眼,目光落在四奶奶的身上,「我的槍和劍從來不殺婦孺,你帶著女兒走吧!」又指了三夫人,「你例外!」

  四奶奶怕得要死,又不敢撇下丈夫公婆獨自逃生。

  「啊……」的一聲慘叫。

  一個家丁提著刀沖了上來,試圖反擊,依舊被那殺年一槍撲殺,接著又一起上來了兩個,於是便死了一雙!

  ----此人有如殺神!

  三房剩下的僕從嚇得逃的逃、散的散,再也沒有人敢衝上來。

  寂靜的官道上,只剩下三房的幾個主子。

  「還不走?」那少年冷冷的看向四奶奶,勾起嘴角,「勸你一句,最好趕在我還沒有後悔之前!」

  四奶奶嚇得魂兒都快沒了,呆了片刻,出於求生的本能,哪裡還顧得上被丈夫公婆責罵,趕緊抱著女兒上了馬車。

  三夫人的牙齒直打架,問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你不知道我是誰?」那少年勾出一抹笑容,殊無暖意,「你不是說,只要抓住和我徐離訂過親的人,不論獻給誰,都是大功一件嗎?」

  「你!我……」三夫人雙腿一軟,顫抖得說不出話來。

  三老爺驚呆了,「徐三郎……」

  四爺之前還在得意萬分,這會兒差點沒嚇得尿了褲子,哭喪著臉央求道:「三爺有話好說,這裡頭……,一定是有什麼誤會!」

  徐離根本不理他,只是朝三老爺問道:「你知道,徐家是靠什麼起家的嗎?」

  三老爺心思一動,頓時被問題的答案嚇得魂飛魄散,強自開口,「不知……」又趕忙道:「不不不,三爺且聽我說。」

  「還是我來說吧。」徐離笑了笑,把長槍在手裡利落的一掂,換了個姿勢,然後一槍刺中對方心窩,「徐家……,是靠刺殺朝廷命官起家的!」

  「啊!不……」三夫人大驚大嚇,撲上去痛哭道:「老、老爺……」

  眼看倒在血泊里,轉眼丟了命的父親,四爺嚇得跪在地上,連連磕頭,「求三爺饒命,求三爺饒命……」

  徐離看向三夫人,笑道:「有句話夫人一定聽過。」他提起長槍,麻利的結束了四爺的性命,「叫做……,斬草要除根!」

  「你……,你這個……」三夫人快要喘不過氣,話都說不囫圇,只是顫抖著手指著他,「徐、徐三郎你……」

  心下知道自己今日絕無活命的希望,即便能夠活下來,夫死子亡,和殺了自己又有什麼分別?!心下不由滔天巨恨,恨自己一時偏激,釀成了這滅門慘禍,更恨那個招禍的侄女!

  心思已經半瘋半癲,大笑起來,「我詛咒那個小賤人……」

  ----語音嘎然而止,噴薄的鮮血從她的喉頭汩汩冒出!

  徐離在三夫人的屍體上擦了擦長槍,然後揚鞭策馬離去。

  回到徐家時,正好趕上薛氏安排的晚飯,做了他愛吃的雞皮酸筍蓴菜湯,雞湯香濃四溢、引人垂涎,連帶屋子裡都透出溫馨的氣息。

  薛氏服侍著他換了衣服,淨了手,然後小夫妻兩一起入座,自己親手盛了湯,遞到丈夫面前,「三郎……,你嘗嘗合不合胃口?」

  徐離從她手裡接了碗,微笑道:「你親自吩咐人做的,一定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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