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陌路向北（二十四）

  t市看守所。

  聶正庭突然聽到獄警叫他的名字，有人來探視他。

  自從上次路衛國在這裡出事後，就沒有人任何人來看過他了。

  會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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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帶著疑惑，他跟著獄警來到了探視室。

  推開那扇沉重的鐵門，聶正庭遠遠就看到一道挺拔的背影，身體倏地一僵，呆滯在了鐵門口。

  聽到微微的動靜，簡年緩緩轉過身，看向他的目光熟悉又陌生。

  這個他叫了三十多年爺爺的人。

  這個曾想致他於地死地的人。

  這個為了仇怨改變了他一生的人。

  簡年看了看跟在一旁的獄警，溫和有禮的淺笑道，「跟你們上頭請示過了，麻煩給我五分鐘，我有點私事想跟他說說，不知道可不可以？」

  「當然可以，路少之前打過招呼了。」別說是五分鐘，五十分鐘他也得同意。

  在他來之前，路書記可是親自打過電話來。

  獄警將聶正庭的手腳鏈檢查了一遍，退了出去。

  「……你是誰？」聶正庭不安的開口。

  這張臉不是他，但是身上那股氣息卻是聶正庭所熟悉的。

  一貫的溫文爾雅，內斂，隱隱帶著一絲峰利。

  「你不是猜出來了嗎？」簡年淡淡的表情，看不出情緒，可是眼神里明顯有著嘲諷。

  「你……真的是……」聶正庭臉上的驚駭更加明顯了，「你不是……？這怎麼可能？」

  「也許是上天可憐我吧？如果就那麼不明不白的死去，我又怎麼會甘心？我又怎麼會有機會知道我叫了這麼多年的爺爺，原來如此？」

  「看樣子你都知道了？」一切說破，聶正庭反而平靜下來，只是他非常的不甘心。

  在說出真象的那一刻，他就已經無所畏懼了，人已經不在了，他的目的也達到了。

  可是，沒想到，他居然沒死？

  難道真是上天也幫著他們路家麼？

  「該知道的都知道了，只是，我還有一個問題一直想不明白。」簡年想著那些年，他明明知道自己喜歡安陌，他卻堅絕不許自己跟她在一起。

  他應該早就知道了安陌的身份。

  可是，如果他想報復路家，讓他跟安陌在一起，這不是更加致命的打擊嗎？

  「你想問我安陌那丫頭的身份？」

  「其實你一早就知道。」

  「是!我一直都知道他是路家的種。」聶正庭說著，看了簡年一眼，表情里有些複雜起來，「這些年來，我雖然對路衛國怨恨著，可是，並沒有真正的傷害過你。如果你當時聽我的，好好留在宏門，沒有因為那個女人想離開的話，我也不會那麼對你。」

  「我把你養這麼大，你居然要為了一個女人背叛我？」

  三十多年，就算是養條*物也是有感情的，更何況他從小就叫他爺爺。

  他的確是想利用他對付路家，可是，並沒有想過置他於死地的。

  可當知道他為了安陌那個死丫頭，居然準備退出宏門，遠走他鄉時，他就怒了。

  那種感受依如當年路衛國背叛他一樣。

  他們曾經是那麼好的兄弟，可是，至從有了郁青那個女人之後，一切都變了。

  女人！

  又是因為女人！

  既然不受控了，那麼他寧願毀了。

  正好，當時盧友生為了上位，想再次弄點功績出來，所以就有了那個計劃，他也正好借著路辰北的手，設計那一場戲。

  簡年的眸光有些放空，冷淡的表情下隱隱有些悲傷的情緒在涌動。

  良久，他突然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張雙人像片放到桌上，淡淡的開口道，「路衛國已經去逝了。」

  聶正庭突然一愣，望著簡年那認真的眸子，低頭看著那張像片上張揚著青*彩的兩個同樣出色的男人，突然放聲大笑起來。

  「好！好好！他終於死得比我早，他死得比我早！哈哈哈！」

  簡年默默無聲的看著聶正庭，直到，他預料之中那行淚水潸然落下。

  他終於站起來，轉過身朝門口走去。

  這一刻，他相信聶正庭會得到真正的解脫。

  「我會好好營經絕色，也會好好照顧齊生，你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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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後，看守所傳來了聶正庭自殺的消息。

  路家人聽到這個消息，並沒有太大的反應，老爺子已經不在了，那些恩怨早就隨風而逝了。

  簡年在酒店的窗前，朝著看守所有方向，灑下了一懷酒。

  他也是時候離開了。

  大*上，放著他為數不多的行理。

  這個城市原本是他落地生根的地方，卻因為一些恩怨，讓他感到如此陌生。

  老爺子的葬禮前，路辰北和路浩南都找過他，希望他能正式回歸路家，送老爺子一程，可是他拒絕了。

  雖然他不想承認，可是，那份他偷偷做的dna報告證實這一切，都是真的。

  他真的是路家的二少，是安陌的親叔叔。

  那個在他心頭深深紮根的女人，那個他這輩子唯一愛著的女人，居然是他親侄女。

  再沒有比這個真可笑，可悲的事情了。

  他不想去面對這些。

  一點也不想面對。

  而且，路浩南馬上就要調任入庫京了，無論是站在任何角度，如果這個時候傳出了什麼對路家不利的消息，只怕會對他有所影響。

  所以，遠遠的避開，是他目前唯一可以做的。

  但是世事，往往事與願違。

  門鈴聲在這個時候響起。

  簡年收回了油走的思緒，打開了房門。

  門口站著的不是別人，正是那個讓他疼痛，卻又不得不放下的女人——安陌！

  「嗨！」安陌看著簡年微擰著眉，有些不自然的打了聲招呼。

  在知道他才是路家真正的小北時，她也驚呆了。

  世界真是太小，人生如戲。

  簡年看著安陌，心裡有難過，卻不敢表露半分，那樣的身份隔斷了他唯一的念想。

  他終於能體會當初路辰北放任小陌跟著自己離開時的心情了。

  他會選擇那樣傷害小陌，也是因為這樣微妙的身份吧？

  「小陌，你怎麼來了？」

  「我……我……」

  「有什麼先進來再說吧。」簡年看著她欲言又止的模樣，輕嘆一聲，讓開了門。

  「哦，好！」安陌乖乖的跟在他身後進了房間。

  簡年給他倒了一杯果汁，坐在她面對的沙發上，優雅的翹起了腿。

  「你找我有事？」

  「我……想請你幫個忙。」

  「噢？」簡年單哼出一個音，以她現在的身份，只怕想要什麼，路浩南都會替她做到。

  「上一次因為有急事，我走的時候都沒有跟傑森打聲招呼……」安陌結結巴巴的說著。

  簡年看了她一眼，心眼，你也一樣沒有跟我打聲招呼。

  見簡年不吭聲的看著自己，安陌有些心虛的說了聲：「對不起！上次我當時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媽媽她很著急，所以……」

  「都已經過去了。」簡年淡笑的著打斷了她。

  如果沒有那意外，今天的一切，又如何會發生？

  這都是天意吧。

  「我媽媽現在有人照顧了，所以……」

  「嗯？」

  「所以……」

  就在小陌說到她媽媽的時候，簡年就明白了她這次來的目地。

  想必，哪怕路辰北跟路家沒有血緣關係，以他跟路家的淵源，她們之間也是隔著許多不可跨越的鴻溝。

  特別是有安媽媽這一茬。

  他知道安陌有多孝順。

  如果讓她在路辰北和媽媽之間做出選擇，她肯定會選擇媽媽，更何況還有路辰北之前對她的傷害。

  哪怕那個時候，他是有苦衷的，以安陌的個性，也不可能會輕意原諒。

  「你要離開這裡？又不想讓人找到，所以想讓我找傑森幫幫忙？是這樣嗎？」

  安陌一怔，臉上染起了一抹淡淡的悲傷。

  「是！簡，你可以幫我嗎？」

  「如果你偷偷的離開，無論你在哪裡，我相信以路辰北的能力，他都能找到。」

  「……」

  「如果真想讓他放棄，得讓他死心。」

  

  「……」讓他死心？可是她自己都還沒有死心呢。

  「我準備回濱海了，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簡年想著路辰北，那不甘的眸子有了一絲惡意的作弄。

  要他看著路辰北這麼順利的得到小陌，他還真是不甘心。

  怎麼樣也要給他找些不痛快，才行！

  「你要回濱海？」安陌還以為他會留在t市。

  「是的，齊生在濱海，而且絕色也在濱海。」

  「你還要回絕色？」安陌簡直不敢相信。

  看著安陌驚訝的表情，簡年有些好笑。

  「絕色早已經不是曾經的絕色了，我已經讓人買下了絕色的經營權，等裝修過後，會重新開張，以後，它就是正常的商務會所。」

  「哦！」安陌似懂非懂的了點了點頭。

  「你想回去嗎？」簡年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把安陌拐回濱海去，「如果齊生知道你回來了，一定很高興。」

  想起聶齊生，安陌的心裡湧起感激。

  她突然有些明白簡年所說的讓路辰北死心，是什麼意思了。

  只是，這樣子對齊生好嗎？

  「放心吧，齊生他都明白，有些事情是不能強求的，可是，幫幫忙的話，他還是很樂意的。」

  簡年已經把話說得如此明白了，安陌要再不懂，就是真傻了。

  「真的可以嗎？」她怎麼覺得簡年這個辦法，透著一絲不懷好意？

  「相信我，可以的。」

  「……那好吧。」

  在安陌答應跟自己一起回濱海的那一刻，那些壓在他心頭鬱結的情緒，終於煙消雲散了。

  想著不久就可以看到路辰北抓狂的樣子，他突然覺得，人生也不是那麼無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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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浩南已最快的速度辦好了離婚的手續。

  親自去臨漲別墅，準備接他們母女兩回大院，正好撞見許琴神色慌張的從屋了里跑了出來。

  「玉婉，出什麼事了?」

  「浩南，你來得正好，陌陌不見了。」許琴看到路浩南，急得都快哭了。

  「陌陌不見了？」路浩南的臉色立即變了。

  跟在他身後剛剛停好車子的路辰北正好聽到了這一句。

  「陌陌出什麼事了？什麼叫不見了？」

  「這丫頭前天就把自己關在屋子裡一整天沒出來，昨天下午的時候出去了一趟，也沒有說去哪裡，晚上回的時候我問她，她什麼也不肯說，就說累了想休息，可是這一大早，我做好早餐去叫她，就發現房間裡根本沒有人，只有這字條。」

  「都說了些什麼？」路浩南沉聲問道。

  路辰北卻一把搶過許琴手上的字條，快速的掃了一眼，臉色一片沉黑。

  這死丫頭！

  居然一聲不吭的走了？

  由於老爺子這事出得太過突然，他都還沒有來得及給她交待呢？

  她居然跑了？

  什麼叫她會在世界和某個角落默默的祝福他們？

  她這是打算永遠不回來了嗎？

  「她說她想出去走走，讓我們別擔心，可連去哪裡都沒有說，我怎麼能不擔心？」許琴急得直跺腳，「浩南，你快想想辦法，她一個女孩子家，萬一在外面出了什麼事，可怎麼辦？」

  「我去找她！」

  留下四個字，路辰北像一陣風似的，迅速的離開了。

  在路上，他撥通了季風的電話，讓他黑進了t市海陸空三方運輸系統里，幫忙查詢安陌的消息。

  季風無語極了，他這兄弟為了個女人，完全不顧他的死活，萬一他哪天被抓進去了，他會給他送飯麼？

  很顯然答案是：否！

  可是還要查麼？

  很顯然答案必須是：yes!

  好吧，為兄弟兩肋插刀！他認了！

  就在季風無比苦逼的追查安陌下落無果的時候，她已經坐著簡年的車子，上了回濱海的高速。

  「簡，你覺得這樣行嗎？」安陌揪著自己的手指，有些不安。

  路辰北真的不會回濱海找她？

  「當然行！你是按照我說的，留的字條嗎？」簡年用餘光掃了安陌一眼，嘴角顯明帶著笑意。

  「嗯。」安陌點了點頭，有些不放心的開口道，「我媽媽肯定會很擔心我，我要不要給她打個電話？」

  「可以啊！如果你想半個小時後被路辰北追上。」簡年無所謂的說著。

  安陌一怔，剛剛那個念頭立即打消了。

  簡年說得對，如果媽媽知道了她的下落，路辰北肯定會第一時間知道。

  因為媽媽不太善於掩飾自己的情緒。

  唉，算了，有路浩南在，他應該會好好照顧媽媽的吧？

  「怎麼？不打了嗎？」簡年明知顧問。

  「不打了！」

  「真不打了？」

  「你就是故意的，別以為我不知道。」安陌鬱悶的靠向了椅背。

  「呵呵，那你說說看，我故意什麼了？」簡年戲謔的輕笑道。

  「你就是想讓路辰北著急。」安陌的語氣里有些急切。

  簡年勾起了唇角，不過，那弧度有些苦澀。

  從小丫頭的語氣里，他聽得出，雖然她嘴上說著想離開路辰北，可是心裡並不是這麼想的。

  安媽媽跟路浩南那層關係讓她沒有辦法跨越，所以這份感情，還需要一些磨練。

  他希望她能幸福，所以，他不介意為她默默的鋪路。

  「是，你說得沒錯！同樣都是叔叔，憑什麼他就能那麼走運？」簡年打趣道。

  安陌臉色一僵，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

  「你才是真的好不好？」

  「他叫你醫學上的父親大哥，我沒有。」高速的路程太過無聊，他不介意跟她鬥鬥嘴，打發一下無聊的時光。

  「那……」安陌被他堵得無話可說，不悅的嘟起了嘴。

  「那什麼？沒有話說了吧？」

  「那也只是個稱呼好嗎？簡大叔！」

  「說真的，如果有選擇，我還真不想當你叔叔。」簡年哼笑一聲。

  如果沒有當初路辰北那麼設計我們，他們現在一樣在一個無人認識我們的地方，過得開心幸福的生活，哪有這麼多事？

  有些秘密如果能瞞著一輩子，也是一種幸福。

  簡年想起當初那些往昔，除了有些略帶悲傷之外，已經能坦然接受了。

  安陌斜睨了他一眼，沉默著，不說話了。

  她也不想路辰北當她叔叔，她還不想路浩南當她爸爸呢，可是，又有什麼辦法？

  老天爺就是愛作弄人！

  車廂里的氣氛有些沉重起來，簡年盯著無盡頭的前方，突然開口道，「咱們去一趟a市吧，聽說那裡風景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