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拼半條命

  車子，在一處老宅子前面停下。

  落遇下了車，抬眼看——小二農莊？

  宅子是舊的，牌匾卻是新的。匾上的字，歪歪扭扭，像小孩的塗鴉，筆觸極為幼稚。

  這個名字，這個牌匾上的字跡，怎麼看著有點眼熟？

  「有趣吧？」蕭速站在落遇旁邊，跟著她一起抬頭打量那塊牌匾，說，「這字是店老闆親手寫的。他小學都沒有畢業，從未練過書法，所以字寫得那叫一個有特色。可是，術業有專攻！他炒的菜，味道真是一絕。就是不知，他今天在不在。」

  

  「院門開著，應該在營業吧？」落遇說。

  「店老闆不坐店的。這裡設有專門的廚子，」蕭速說，「這家店開的時間不長。店老闆的工作重心在越陽市，他在那還有別的店。聽他店內的員工說，他在這裡開店，是因為他媳婦最近經常來靚都。他媳婦吃不慣靚都的口味，所以他為她，專門開了這家店。」

  這世上，真有對自家媳婦麼好的男子嗎？

  「有意思，」落遇問，「他媳婦老來靚都幹嘛？」

  女人常跑大城市就一個原因，買買買。大城市有很多大牌的衣箱鞋包，時不時會搞下活動。可是越陽市是華夏國除了靚都外，經濟最發達的城市。買東西，完全沒必要千里迢迢來靚都。

  「好像是，她有個妹妹生活在靚都。」蕭速說。

  落遇的腦子靈光一現：難道店老闆是陳小二？

  「老闆叫什麼名字？」落遇問。

  「你猜？」蕭速笑，說。

  落遇笑了，說：「我要是猜對了，有什麼獎勵？」

  「這個技術難度不高吧？猜對了還需要獎勵？」蕭速看落遇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知道她八成已經猜到了。

  小二農莊、小二農莊，老闆叫小二也不是不可能。

  「我還能猜到店老闆的姓。」落遇說。

  「你認識店老闆？」蕭速驚訝道。

  「不認識，」落遇回答，「完全靠猜，碰碰運氣。」

  蕭速鬆了口氣，哈哈笑，說：「咱華夏國可是有百家姓的。你要是真能猜到，你提什麼要求，我都可以答應你。」

  「一言為定？」

  「當然！」

  「不後悔？」

  「如果你猜錯了怎麼辦？」

  「我不會猜錯。」

  「你是不是真的認識店老闆？」

  「不認識。」

  「那要是猜錯了，怎麼辦？」

  「你叫我做什麼，我都答應你。」

  「一言為定？」

  「廢話！」

  「好，成交！」蕭速說。

  落遇狡黠一笑。

  蕭速的心暗叫一聲不妙，已來不及反悔了，只聽得落遇說：「老闆姓陳，老闆娘也姓陳。」

  她狂笑，說：「我沒騙你。我真的不認識老闆，可是認識老闆娘。老闆娘是我的初中同學。」

  「落遇，不帶你這樣的！」蕭速苦著臉，說，「你不是說，完全靠猜嗎？」

  「就是猜啊。我懷疑老闆娘是我同學，可是不還沒得到驗證嗎？」落遇挑眉，「你告訴我，店老闆是不是叫陳小二？老闆娘是不是叫陳有芯？老闆娘的妹妹是不是叫陳有菜？」

  「what？你連老闆娘的妹妹叫什麼都知道？」蕭速大叫，「我輸得太虧了！我都不知道，老闆娘和老闆娘的妹妹姓什麼叫什麼。我只知道，老闆，確實叫陳小二。」

  「沒辦法，誰叫我運氣太好，正好能遇上老同學……」落遇大笑，「願賭服輸！」

  「也對。運氣這個事，最是比不過。老天爺厚待，凡人還有什麼好說的？」蕭速說，「我該輸得心服口服。你說吧，想叫我做什麼。」

  「那我可得好好琢磨琢磨。不能太便宜了你……」落遇哈哈笑，說。

  「想得美！我數到十，你要是沒想到，過期作廢。」蕭速說。

  「哎，你這人怎麼能這樣？」落遇大叫，「你這屬於耍無賴知道嗎？」

  「一、二——」蕭速不顧落遇的反對，執著地報起了數。

  「蕭大律師，你在大門口站著幹嘛呢？我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大門裡，突然走出一個人，嘴裡叼著一根煙；他把煙取了，大聲問。

  落遇定睛一看，是董就。她看看蕭速，再看看董就，突然心一個咯噔：不會，是約好的吧？

  蕭速看見董就，收起嬉皮笑臉，說，「不幹啥。你怎麼也在這？」

  「吃飯啊。我跟嫂子真有緣分！」董就笑眯眯打量落遇，說，「我沒記錯的話，你應該是邵炎的漂亮媳婦吧？」

  落遇微微一笑，說：「是的。你好！」

  「我姓董，叫就；董就，」董就笑著說，「你叫什麼名字？」

  「你管呢？」蕭速不客氣道。

  他伸手輕輕碰了下落遇的胳膊，說：「我們進去吧，不用理他。」

  「蕭大律師，你這樣做可就有點思慮不周了。你看，邵炎都請咱幾個吃飯，叫咱要好好照顧他媳婦吧？你倒好，不跟我們幾個商量，自己一個人偷偷就把他媳婦約出來了。這孤男寡女的，回頭鬧出緋聞來怎麼辦？你叫邵董的臉往哪裡擱？」董就一副「我為你好」的模樣。

  「要是有女人能跟我鬧出緋聞，我一定把這女人弄回家供著去！」蕭速說，「既然你在這裡，那嫂子，我們改天再來吃好了。」

  「蕭速，你這樣做，叫嫂子怎麼想？她以為咱倆有過節是小事，咱倆本來就有過節；要是她就此誤以為邵炎所託非人，回頭跟邵炎去鬧彆扭，這事可就鬧大了。」董就說。

  「我也不想換地方。可是你知道邵炎為什麼請你去越陽市吃飯嗎？」蕭速表情認真，說。

  「那還用問？當然是叫我記得關照嫂子啊！」董就說。

  「錯！」蕭速說，「他知道你是色鬼，看見漂亮女人就挪不動步子，非搞到手不行。所以他請你吃飯，讓你看清，他媳婦長什麼樣。回頭見了能收起你的色心，繞著她走。」

  「你確定？」董就黑了臉，說。

  「蕭速，我怎麼不知道這事？」落遇接話，說，「我怎麼不記得，我老公提醒過我，叫我要小心一個叫董就的人？」

  她笑看董就，說：「當律師的，說話就是不一樣，喜歡捏人七寸。董就你好，我叫落遇，落葉的落，遇見的遇。」

  「嫂子就是聰明。你看看我，差點就被蕭速給忽悠了，想打電話去質問邵炎呢！」董就伸出手，說，「落遇，好名字。很高興遇見你。有緣千里來相會，走，我請你喝酒去。」

  落遇正想也伸出手，跟董就握手。

  蕭速一把拍走董就的手，說：「老色鬼，邵大公子太太的手，豈是能叫你隨隨便便握的？小心我向邵炎告狀！」

  「邵炎才不會像你這么小心眼呢！」董就說。

  話雖這麼說，他還是縮回自己的手，說：「老話說得好，擇日不如撞日。今天，我正好跟幾個朋友在一起吃飯。都是熟人，上回我們一起吃過飯的。嫂子，走吧。」

  

  他在前面領路，落遇、蕭速跟在後面。

  進入包間，落遇後悔不迭。有七八個人，一色的大男人。

  落遇心裡在哀嘆：今天出門沒看黃曆！

  「嫂子來了！」董就笑嘻嘻說。

  大家都吃驚地站起身。

  「嫂子！」有人跟著叫。

  「你們應該叫她弟妹吧？」蕭速說，「董就就愛裝年輕。除了我，你們個個比邵炎大好多歲，叫邵炎的媳婦嫂子，怎麼叫得出口？」

  蕭速絕對是拉仇恨的一把好手。

  「我叫落遇，落葉的落，遇見的遇。大家以後叫我落遇好了，」落遇趕緊說，「真是有緣，能在此遇見大家。」

  「嗯，靚都這麼大，這樣都能遇見，是挺有緣。」有人附和說。

  「蕭速，你可以走了。我們會替你好好照顧你嫂子的，」董就說，「你這不合群的馬。你在這，只會給我們添堵。」

  跟自己的一堆朋友在一起，他立馬有了翻身做主的感覺。

  蕭速尋了個空座位坐下，把落遇拉到他身側坐下，說：「我餓了。」

  「算啦，不跟小孩子計較！來來來，大家喝酒喝酒！」董就挨著落遇坐下，說，「落遇，上回我們被邵炎那小子給騙了，說什麼封山育林，講得跟真的似的。今天可得好好喝，一醉方休！」

  「喝酒是男人的事，找女人幹嘛？想喝盡興，找我！」蕭速說。

  「蕭大律師，落遇又不是你媳婦，你這樣英雄救美，真的好嗎？」有男子似笑非笑，說。

  「是我把她叫出來的，當然得對她負責到底。張海風，你要是把別人都想得跟你一樣，這世上就沒有好男人了！」蕭速回嘴。

  落遇看著這位神似展曉白的男子暗想，不知展曉白在外應酬時，會是什麼樣，是不是也需要左右應付？

  她不等那個叫張海風的開口說什麼，說：「蕭律師，你一會還得開車呢。喝酒的事，還是我自己來吧。我酒量不好，估計沒法子陪大家喝盡興。我盡力。這樣，我先敬大家一杯，當是見面禮！」

  說著話，她自己把面前的酒杯倒滿，端起來一飲而盡。

  「好！」張海風鼓掌，說，「不愧是邵炎的媳婦，就是豪爽！」

  他端起酒杯，說：「我叫張海風。弓長張，大海的海，龍捲風的風。你以後叫我海哥就好，張哥也行，千萬別叫我風哥。來，我們喝一個。」

  落遇倒滿酒，端起酒杯，跟張海風碰了碰杯，說：「風哥！」

  不等張海風說什麼，她揚起脖子，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張海風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一張臉成了苦瓜臉。

  「風哥，你還愣著幹嘛？干啊！」董就哈哈笑，說。

  大家都樂了。

  張海風無奈，只能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這天晚上，落遇不知自己喝了多少杯酒。她一個勁提醒自己，只有今天把這些人伺候好了，他們才會把自己當落遇，而不僅僅是邵炎的媳婦。

  這是一件很微妙的事。他們若把自己當邵炎的媳婦，那麼他們一旦跟邵炎有什麼過節，就會毫不猶豫拿自己開刀。可如果他們把自己當落遇，那意味著就算她跟邵炎離婚了，她還算是他們的朋友。

  這就是，作為一個獨立個體存在的意義。不會被別人牽連。

  她覺得自己，確實想得有些多。其實這些人，平時跟自己能有什麼交集？

  落遇喝了吐，吐了喝。拼了半條命，終於把大家灌得得七倒八歪，盡興而散。

  散場，蕭速滴酒未沾。

  「要我扶嗎？」他問。

  落遇搖頭。她搖晃著身子，雙腳像是踩在棉花上，往外走，去坐車。

  蕭速看得目瞪口呆，喝成這樣還能自己走。

  「對不起！」上了車，蕭速道歉。

  「沒事，我沒醉！」落遇大著舌頭，說。

  話說出口，她笑了，說：「好像真的喝醉了的人，會說自己沒醉。可是，我真覺得自己的腦子清醒著，沒醉。我知道你叫蕭速，是邵炎的好兄弟。現在你打算送我回家。」

  「傻姑娘！」蕭速探過身子，替落遇寄好安全帶，低低說，「真不知該罵你太傻，還是心疼你太聰明！」

  「呵呵呵！」落遇笑，說，「豪門媳婦不好當。我困了，我眯會。」

  說完，她眼睛一閉，睡著了。

  蕭速啟動車子。

  這一覺，落遇不知睡了多久。夢中，她還是那個剛從大學畢業的落遇，她怯生生地踏入這個社會。沒有人提點她，沒有人照顧她。她只能靠自己，一點點琢磨對策，一點點學會應付工作、生活中出現的問題。她偶爾會想起展曉白，可是她清楚地知道，兩人一個天上，一個地上。她不過是一個普通二本畢業的普通女孩，領著一份勉強能填飽肚子的薪水。而展曉白，他在念名牌大學的研究生，畢業後定是前途無量。和他匹配的，必須至少是像落霄燕那樣的女孩，活潑開朗，長得好看，也是重點大學畢業。

  她是多麼地自卑，自卑到自從展越告訴她，展曉白被他們的系主任看上了，可能會留校時，她毅然決然，不再主動跟展越套近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