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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何德何能

2025-02-07 10:08:44 作者: 歐陽葶藶

  掛了電話,落遇趕緊跑去洗漱間,擰開水龍頭,伸手掬冷水撲自己的臉。

  自己的臉,紅腫著;自己的眼,漲漲的。

  明天還要上班呢,千萬別讓人看出什麼來。

  她拿冷水沖洗了會,感覺臉上舒服了些。之後,她拿盆接水,把毛巾扔裡面。她端著盆去冰箱那,取出冰塊放在盆里。她又端著盆回到客廳,把盆放在茶几上。

  她伸手進冰水,齜牙咧嘴:真涼!

  毛巾已被冰水浸濕了。

  她快速撈出毛巾擰到半干,然後平躺在沙發上,用毛巾敷自己的兩隻眼睛,和被俞顏打腫的左臉。

  

  敷兩分鐘,換洗一次;敷兩分鐘,換洗一次。交替了約有二十分鐘,她停住手。她端著盆回洗漱間,把毛巾擰乾,把盆里的水倒了。

  之後,她正常洗漱睡覺。

  這一覺,睡得特別香甜。

  早上醒來,她都不記得自己做過什麼夢。只覺得很溫暖、很滿足。

  她麻溜地起來,第一件事不是像以前那樣,想著做什麼早飯吃,而是——穿什麼。

  今晚,邵炎就要來咯!

  想到這,她的臉微微紅。

  她站在衣櫃前琢磨了好一會,最後決定,還是等下了班回來再決定穿什麼。

  反正他——晚上才能到。

  她捂嘴偷笑。

  不用考慮要見邵炎,她穿衣就很隨意了。反正她平時的穿著,就是那些帶點休閒性質的職業裝。

  一切超常。

  有了車子,出門就不必太早。

  八點二十,準時出門。

  她本來八點半出門,也完全來得及。可是,薛冬如今習慣八點半出門。她跟他撞上過幾次後,提前了十分鐘出門。

  門一開,她嚇一跳。門外,坐著翟成。地上,一地的菸蒂頭。

  翟成聽見開門聲,急忙爬起身;他看著落遇,嘴巴張了張,想說什麼。他還穿著昨天的衣服,眼珠子紅紅的,鬍子有些唏噓。

  落遇沒等他說什麼,就一把把他拽進屋去。她把包扔在鞋柜上,快跑著拿了掃把、畚斗,去把門口的菸蒂頭掃了。打開走廊的窗,讓風灌進走廊,把濃重的煙味吹散。

  之後,她進屋,關上門,對著呆若木雞的翟成指了指自己的左臉,開玩笑說:「我沒事。你看,我的臉好好的呢,沒被毀容。」

  她的臉,已恢復光潔;她笑著,眼神清澈明亮。

  見落遇如此表現,翟成反而不知該說什麼。他本來想來道歉,想來安慰。可是顯然,落遇都不需要。

  可是昨晚,他明明能感覺出,她很生氣、很難受。當時看著落遇瘦削的背影獨自匆忙、倔強離去,他自責地,想要扇自己一耳光子。

  「對不起……」他還是囁嚅著,吐出這三個字。

  落遇回答得很乾脆,說:「沒關係。」

  翟成一愣。他以為落遇會紅了眼眶不說話,誰知她沒有。

  落遇微微一笑,說:「我昨晚確實有些生氣。挨耳光子,對任何人來說,都是一種羞辱。而且這個耳刮子,挨得比竇娥還冤。可是我回過神來想想,換了我是俞顏,換了我是她這個年紀,換了是我對你這麼情深一片,換了我處在她的那種境遇,我想,也許我也會衝動得,跑去打人。」

  「你不會!」翟成說。

  落遇笑了,說:「這可說不來……」

  「你不會。」翟成語氣肯定,重複說。

  落遇看著翟成那認真的眼神,笑了,說:「對,我不會。我是不會倒追男孩子,而且追那麼久的。我再喜歡人家,也不會。所以,我很佩服俞顏。真的,我很佩服她的勇氣和毅力。我能猜到,她應該真的很喜歡你。」

  「你怎麼知道她追我追了很久?」翟成盯著落遇的眼睛,問。

  「這個用腳趾頭,都能想到。」落遇回答。

  「你的腳趾頭和你一樣,比一般人的要聰明。」翟成的語氣,居然很認真。

  落遇笑了下,說:「昨晚的事,或者你跟俞顏之間的事,在我看來,問題都出在你身上。如果是俞顏來道歉,我覺得不需要。既然是你來道歉,那我接受了。本來就是個誤會。這事已經翻篇了,我們不必再提。」

  「對,你說得很對,我昨晚也意識到,問題出在我。我對她太善良了。我想著,我這樣陪著她,等她找到那個人,她自然會離開。可是顯然,我陪著她,她的眼中永遠都看不見別人。」翟成急急說。

  落遇吃一驚,說:「你昨晚幹什麼了?」

  「我跟她說,以後不要再來找我,我不想再看見她。」翟成回答。

  落遇嘆氣,嘆了一聲又一聲。她說:「為什麼你們男人,就是不懂女人的心?你那樣說,她得有多難受?」

  「那你告訴我,我該怎麼做?你這麼聰明,你教教我?」

  「你要做的,不是跟她斷絕關係,而是讓她知道,你沒法把她當愛人,但是你很珍視她作為你妹妹的這個身份。而她,也不會輕易死心的,除非你結婚,而且婚後很幸福。」

  「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老公,也有這樣一個妹妹。」

  「那你——那她——」

  「她已經結婚了,可還是像只獵豹追捕她的獵物一樣,在暗處死死盯著我們。就等著我們的婚姻出現問題,她好橫插一腳。我剛開始挺不樂意的。她這樣,等於主動當我老公的備胎,豈不是讓我老公在婚姻中有了退路?可是換個角度想,她在我老公遇見我之前;正因為有她,我老公才會對待愛情、婚姻更加謹慎。我應該感激她才是。」

  「落遇,你真是個很不一般的女人。你特別善解人意。我真羨慕你老公能娶到你。這是他幾輩子修來的福分。」翟成艷羨不已的樣子。

  落遇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異性這樣肆無忌憚誇她,她有些接受不了。她深吸一口氣,決定換個套路;她決定自曝其短。

  她說:「你錯了。能嫁給他,是我落遇幾輩子修來的福分。我的禮貌,我的通情達理,都是裝出來的。我的本性,是個脾氣特別差的人。其實昨晚,我很想把耳刮子扇回去。我還要多扇幾個,以夠本。可是我沒有這樣做。不是因為我真的體諒俞顏,而是因為,她是你的朋友。而你,是我的上司,我還得靠你吃飯。我是個很虛偽的人,善於偽裝。我明明很生氣,可以裝作若無其事。我明明想殺人,卻會跟人握握手。」

  翟成一愣。

  「我並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種大度大氣、善解人意的女人。相反,我是個特別小雞肚心腸的人。我連小學時候有個同學搶走了我一塊橡皮,都記得一清二楚。我很想睚眥必報,以牙還牙、以血還血。可是,我知道自己是誰。我不過是這個社會的弱者。我想要反抗,可是我知道我的反抗,只會造成更大的損失。所以,我只能打碎牙往肚子裡咽。我吃點小虧,息事寧人,總比我吃大虧好,」落遇笑笑,說,「我要是個君主,肯定是個暴君。幸好,我只是個小人物。」

  「落遇,你這樣說,讓我好心疼。」翟成低低說,看落遇的眼神,超級溫柔。

  落遇一陣膽寒。她覺得,不把話戳破,好像永遠是在隔靴搔癢。她決定把話戳破,說:「你這樣說,我很難堪。我不是傻子,我能感覺出,你對我有不一樣的感覺。我知道,喜歡一個人不容易。可是我已經結婚了。愛是一種迷戀的感覺。如果任由你把這種感覺持續下去,會讓你迷失自己。你那麼體貼、溫柔、有魅力,你甚至會誘惑到我,讓我也迷失自己。婚姻的締結,跟合同的簽訂是一樣的,需要遵守公序良俗,需要誠信的守護。所以,就當是為了我,請就此打住,好嗎?擁有我老公對我的愛,我已知足。我不想欠人情債,更不想讓我自己成為連我自己都唾棄的出軌者。」

  「我知道了。對不起。」翟成挪開視線,低低說。

  落遇該說的話已說完,暗自鬆了口氣。她抬腕看了看表,換了說話的口氣,說:「翟頭,你不打算今天上班嗎?」

  「啊?」翟成一愣。

  落遇笑,說:「那還愣著幹嘛?都過九點了!」

  「落遇,我有個請求,你能答應我嗎?」

  「什麼?」

  「你先答應我。」

  「你不說什麼,我只有三個字,不答應。」

  「你警惕性真高,真是滴水不漏。」

  「沒辦法。這個世界太狡猾。不想被這個世界賣了,只能逼自己變得更狡猾。」落遇半真半假開玩笑,緩解氣氛。

  「哈!我的意思是,我努力讓自己不去深愛上你。可是你,能不能真的把我當你的朋友?」

  「朋友還有真假嗎?」

  

  「你假裝當我是朋友,其實一直在躲我。」

  「沒有吧?」

  「有沒有你心知肚明。這樣,以後私下裡,你叫我名字怎麼樣?」

  「什麼?」

  「叫我翟成。」

  「啊?」

  「我們兩個年紀都差不多,朋友之間,就是相互稱名字的。」

  「看你表現。如果你真的把我放到朋友位子,而不是曖昧對象的位子,我會把你當朋友的。多個朋友多條路,我巴不得。不然,我只能躲著你,離你越遠越好。我不想惹來一身腥。」

  「說話算話?」

  「當然!」

  「落遇!」

  「嗯?」

  「能讓我抱抱你嗎?」

  「當著我老公的面,可以。」

  「你老公會不會殺了我?」

  「不會。」

  「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是他老婆。」

  「唉……老天真不公平!為什麼最先遇見你的,不是我?」

  「哈!這個跟早晚沒關係,跟時機有關係。」

  「也對。我是有緣無分,只能暗自傷悲。」

  「你的緣分會出現的。驀然回首,那人就在燈火闌珊處。」

  「你在暗指什麼嗎?」翟成挑眉。

  「哪敢哪敢,我是覺得,人往往會忽略,身邊最美的風景。其實遠處的花,未必比你家門口的花更美。只不過家門口的花,你看膩了,所以不以為美了。」話說完,落遇暗想:俞顏,我只能幫你到這裡了。

  「你也知道是審美疲勞?」翟成瞪她。

  「好好好,當我什麼也沒說。走吧,我要上班去了。你也趕緊回去洗漱吧。不過,我今天遲到了這筆帳,絕對要算你頭上。」

  「行啊。我請你吃午飯,當賠罪。」翟成語氣認真。

  「請我們所的所有人吃午飯!」落遇開玩笑。

  「行,你說了算!」翟成答應得很乾脆。

  落遇一愣,隨後說:「算了,你昨天已經請過一次了。這次饒過你,下不為例。」

  「落遇,你真沒趣!」翟成說。他知道,落遇在顧忌什麼。她怕找不到請客的理由。

  「對啊,你才知道啊?我就是很沒趣。」落遇大大咧咧說。

  「……」翟成無語。

  兩人一起坐電梯下樓。

  翟成在一樓下電梯,回他自己的房子。

  落遇去負一層的地下停車場。

  她往停車位走,邊走邊玩著車鑰匙上的小鈴鐺。她突然收住腳步——她看見薛冬的車子,還在她的車旁邊停著。

  她的停車位,跟薛冬的停車位挨著。

  她一愣。之前,她跟翟成一直在玄關處站著說話。半個小時前,她明明聽見,薛冬出門的聲音。

  落遇走近了,薛冬搖下車窗,探出腦袋,說:「落遇,你幹嘛呢?怎麼今天上班這麼晚?」

  「我——我睡過頭了。」落遇撒謊道,不自覺揉了揉自己的左臉。

  「我還以為你咋了。你要是還不出現,我就讓何漣去敲你家的門了,」薛冬看著她的眼睛,說,「昨晚,何漣熬了冬瓜排骨湯。本來想請你過來一起吃的,結果敲你家門,你一直沒有應門。」

  「哦,我昨天去辦健身卡了,所以回來得有些晚了。」落遇笑眯眯說。

  「健身卡?在哪裡?」薛冬問。

  「我們所對面的那棟樓里。」落遇回答。

  「多鍛鍊身體,挺好的,」薛冬說,「那我走了。」

  「好!」落遇說。

  目送薛冬開車離去,落遇覺得自己何德何能,能讓大家都這麼關心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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