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一）

  自從納蘭陌進了韶華殿之後，便時而坐在窗邊眼裡晦暗不明，連棋都很少再下，每每被納蘭夜碰上都會嘆息一番，便揮袖而去了。

  秋將要過去。

  他坐在窗邊的矮塌上，手邊是白玉的茶杯，碧綠的茶葉浮在淡綠澄澈的茶水上，散發著淡雅的茶香。

  一手端起茶杯，輕輕轉動茶杯里的茶水形成了小小的漩渦，秋季微涼的空氣使茶水蒸騰出絲絲煙霧，溢出淡淡的茶香。

  

  他把白玉杯放在唇邊輕呡一口，滿足的眯了眯異色的眸子，像一隻午間曬著太陽的貓。

  回憶幾天前，在韶華殿見到的那抹墨色，他的嘴角微微上揚。他起身，隨手披上了絳紅色的外衫，在窗邊臨風立著，外衫時而被風掀起微小的弧度但最後依舊松松垮垮的掛在他的身上。身後傳來腳步聲，是劉公公前來傳話。納蘭陌眼神不變依舊立在窗邊，

  「奴才參見太子，太子殿下千歲萬安。」劉公公一邊問安，一邊得意著自己如今的處境剛才皇上身邊的大太監竟然都對自己禮讓三分了！看來這東宮是來對了！

  「起來吧，何事？」他依舊不動如山，嘴角上揚，眼裡卻是晦暗一片。父王看來是知道自己時常做客韶華殿的事了。

  「太子殿下，皇上身邊的大太監說有事告知殿下。」劉公公起身，揉了揉跪的有些發麻的腿。哎，這人老了啊……

  「哦？」只有這般回答，聽不出一點情愫，叫劉公公心上一寒。這小主子，小小年紀就能到如此地步，不愧是皇家的孩子。

  「叫他進來吧。」聲音淡淡的，聽不出情緒。

  韶華殿

  午後，宛桃伺候主子睡下以後，便坐在屏風外的軟凳上陷入沉思，那天納蘭太子來到韶華殿之後，有段時間不見再來了。主子也總是坐在窗邊，不知想些什麼，她每每旁敲側擊的問主子，他也總是找著別的話題，

  「哎……」她輕嘆，主子的未來她看不透，她只是不想他以後遇上挺不過的波瀾。不過，她一笑，她的黛主子是不會被隨隨便便的困難打倒的。透過屏風，看著主子朦朦朧朧的身影，看似單薄卻有著無法忽視的重量，她有些欣慰的笑了，不愧是她的主子呢。

  秋風一陣，吹開了東面的窗戶，有些微微的冷意，床上的少年瑟縮了一下，皺起眉頭，宛桃細心的察覺，起身關上了窗戶，床上的少年這才緩慢的伸展身體，放鬆了表情，安穩的睡去。

  宛桃看著少年安穩的睡顏，變放下心來。

  秋風被她擋在了窗外，未再波及少年，只是她還不知道，更大的風浪即將到來。

  山雨欲來風滿樓……

  夜幕，納蘭陌坐在四角桌邊，桌上擺上了棋盤，幾個時辰之前，他奉命入宮，本以為會被父皇質問，卻不想父皇竟未提到此事，只是叫他準備幾日後的壽宴。提到此事後他才發現好像忘記了父皇的壽辰，身處太子之位十幾年，糾纏在各種宮宴中，呵呵，真是不應該啊，竟然忘記了我偉大父皇的壽辰。

  父皇，想又搞什麼花招了嗎？

  「來人，去探……」一道黑影快速閃過……

  這壽宴真的會如此簡單嗎……

  二皇子寢宮，竹園。

  納蘭夜坐在園內的石階上，素色衣衫，一根淡綠色的腰帶束在腰間，衣衫隨意搭在石階上，隨性而自然，身邊放著依舊是那詭異的木偶娃娃，與之情景不相協調。

  「小夜，小夜！」有道黑影從竹園入口直奔而來，納蘭夜看著急速而來的身影，不自覺的皺了眉頭，

  「衛承，吵吵鬧鬧的成何體統。」

  「哎啦哎啦，小夜不要這麼嚴肅嘛，我有有趣的消息給你聽哦！」被叫做「衛承」的人聲音依舊元氣，眼裡卻是冷靜和謹慎，看得出他並不是個普通人。

  看著他的樣子，納蘭夜的眼神也變的認真起來，只是面上依舊平靜，

  「先說好，是你一定要告訴我的，並不是我想知道的，」他裝著一本正經的說，「好啦，小夜，你又不誠實了……」不去看對方黑下來的臉，衛承的表情開始認真起來。

  「小夜，方才我入宮時打聽到，皇上的壽辰到了，他將讓珞城的質子代替珞城之君出席宮宴。」

  「當真？」納蘭夜聲音冷靜。

  「是！」他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哎，他輕嘆著起身，踱了幾節石階到了竹屋前，微微側頭，向著身後的人說：

  「知道了，你回去吧。」推門，直徑走入屋內。聽著竹門關上的聲音，衛承看著緊閉的竹門，搖了搖頭，便回首而去了。

  竹屋內，納蘭夜坐在竹榻上，閉著眼沉思，窗戶被風吹開了一到縫隙，微涼的秋風吹來，穿著薄衣的人冷的發顫，作為納蘭王朝二皇子，他在年歲上與太子同年，作為孩子，他有著不輸於太子的冷靜和才學。但在這一刻，他卻在想，如果他不是皇子，或者他與太子交情尚淺，他一定獨善其身，永不去淌這灣渾水。

  但是，沒有如果……

  「這天，要變了啊……」納蘭夜疲倦的閉上眼。

  夜裡的斗轉星移，他無法獨善其身，也再也找不到未來的方向了。

  

  東宮。

  從暗衛那裡得到消息後，納蘭陌便一直坐在棋盤前與自己對弈，皺起的眉頭表現出結果並不怎麼好。殿外端著擺放著精美膳食的盤子，站著的侍女忐忐忑忑的生怕裡面的主子生氣。

  殿內，

  又是平局嗎？他的臉色不好，眉頭微皺，這不是個好兆頭啊……

  他想起那天韶華殿的人眼裡有了些擔心，只是他自己並不知道。

  與此同時，韶華殿。

  宛桃看著主子只穿著單衣立在窗邊，晚風吹拂過他的臉頰，墨發在風中飄動，白色單衣微微浮動，單薄的身體讓人心疼，於是她開口：

  「黛主子，天冷了該休息了。」

  「宛桃，」並沒有離開的意思，霍瀾只是抬頭看著天空，夜幕出降，天空是接近深藍的顏色，天邊有一片片陰鬱的雲。他看著，微微嘆息，面上依舊是平靜淡漠的樣子。安逸久了之後就會依賴這種安逸的感覺。

  「宛桃，這天……要變了呢。」聲音里是淡淡的無奈，他只要自己獨善其身不惹紛爭。回頭看著幾步遠的地方站著的宛桃，夜幕的深藍，倒影在他墨色的眸子裡。

  要起風了啊。

  明宮，帝王居室，殿前圓形大香爐中燃著檀香，納蘭帝在窗邊，身上掛著外衫，獨立在夜風之中，殿門外傳來大太監略帶尖細的聲音，

  「聖上，該歇息了，明個還有早朝。」窗邊的納蘭帝應了一聲，便有貼身侍女進來殿內，帶著洗漱用具。

  納蘭帝最後看了一眼夜空，便收回了視線，眼裡晦暗不明。

  這般平靜的夜，還能有幾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