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淚無痕塵埃落定 13

  「貴妃娘娘是指什麼？」

  貴妃冷笑，並沒有回答她，這不是說話的地方，她以為，慈柔太后失蹤一事一直是個迷團，她雖身在後宮，也還是了解不少的，而皇后失去孩子，突然瘋了，就著實讓人覺得有些蹊蹺。

  太后娘娘想要扶婉貴人做皇后，必需先要廢掉這個皇后，然後她雖瘋了，仍舊是蘭陵的公主哪，皇上撐了那麼久，雖然在朝中積了不少勢力，但卻擁護公主的人馬結成團隊，也夠可觀的。

  她這樣想著，不免嘆了一口氣。

  皇上……皇上不過是天上可望而摘不到的星辰，妄想得到他的愛，簡直是場笑話，他的心中，唯愛的，可能就是剛才婉貴人說欠她一個孩子的女人。

  而她們從前都太傻了，最傻的是皇后娘娘，失去男人，失去孩子，失去了付出那麼久的感情，到頭來不過是一場傷痛。

  「去罷。」她小聲道，與素琴二人在宮裡四下尋找著，走到一間間空著的房間，裡頭散發著濕霉的氣味，還有中宮殿裡瀰漫整個天空的低沉氣氛。

  貴妃娘娘推開一間小屋子的門，裡頭散落放著些雜物，她一眼看過，轉身要走，卻突然停下來，再次回頭，看到了躲在桌子底下的皇后娘娘，她心中一痛，走進去道：「皇后娘娘，您在這裡幹什麼？」

  皇后惶惑的目光看著她，身子不住往裡縮了縮，「別過來，別過來。」

  

  「娘娘，臣妾是來看你的。你不認識我的嗎？」她試著靠近。皇后突然情緒變得激動起來，大聲喊,「別過來……」

  貴妃娘娘嚇得止步，驚怔的看著她，她身上宮裝帶子已經解開，頭髮散亂著，躲在桌子底下，十分不安的樣子。

  「娘娘，發生了什麼事了？」

  皇后娘娘只是不停的說著不要過來，其他的隻字不提，貴妃娘娘也不敢冒然過去，正在這僵持不下的時候，背後傳來一道擔憂的語聲。

  香杏兒跑過來，「娘娘，原來你在這裡呀，害得奴婢好找。」

  轉頭看見香杏兒，貴妃娘娘忙拉住她問，「皇后娘娘這是怎麼了？這個樣子？」

  往日她來看她，也不見得這樣怕人的，有時說話談笑，就跟正常人一樣，只是一提到太后，皇子，婉貴人幾個字，她就像是瘋子一下尖叫起來，嚇得人不敢提。

  香杏兒低下頭嘆氣，「皇后娘娘可能犯病了，剛才李公公奉皇上命來送碳，被皇后娘娘聽到了，說體恤皇后娘娘痛失皇兒，特賜下這些東西，然後，皇后娘娘就變成這個樣子了，奴婢剛才去送李公公回去，順利托他求皇上來看看娘娘，回來就找不到了，剛才聽到這裡有動靜，才發現在這裡藏著。」

  她走進去，像哄孩子一樣哄著皇后娘娘，「娘娘，快出來呀，桌子太矮小心磕頭，這是貴妃娘娘不必害怕，娘娘不記得了嗎，貴妃娘娘經常來看娘娘的。」

  皇后娘娘抬頭看了一眼在遠處的貴妃，重新低下頭去，猛烈搖晃，「她不是，她是太后娘娘，要來殺我的。」

  聞言，香杏擔憂得轉身看了貴妃一眼，壓低聲音勸她，「娘娘別亂說話，小心惹禍上身。」

  聽出她言外之意，貴妃忙道：「沒關係，皇后娘娘現在神智失常，我怎麼會把她的話當真呢？」

  香杏兒感激的對她笑笑，但還是忍不住再次提醒皇后，連哄帶騙的把她帶出桌子下，「娘娘不要鬧了，奴婢給娘娘做了好吃的糕點，我們去吃好不好？」

  「真的嗎？有芙蓉糕嗎？」皇后臉上換上欣喜的表情，一臉歡喜。

  看到這裡，貴妃忍不住嘆息，從前那麼精明的一個女人，現在變成了這樣，實在讓人惋惜，走過貴妃時，香杏兒歉意的對她笑笑，「對不起貴妃娘娘，請隨奴婢回大殿罷。」

  貴妃點點頭，跟著她一起回到大殿，素琴也正找到那裡。，看到香杏兒和皇后，不禁驚奇的看向貴妃，貴妃娘娘沒有對她解釋，只是道：「你一個人在這裡照顧皇后娘娘，一定很辛苦罷？」

  香杏兒微笑搖頭，「不啊，從前皇后娘娘對我最好，現在娘娘落了難，奴婢侍候她也是應該的，再說，娘娘現在沒有別的親人，也不認識別人，只認奴婢。」

  她說著，抽出帕子幫她擦掉臉上污跡，扶著她在榻上坐下，端過旁邊的糕點放到她面前，「少吃些，還沒用晚膳呢？」

  她交待，皇后點點頭，用兩隻手拿了糕點，往嘴裡塞著，直喊好吃。

  香杏兒轉過身，這才有空招呼兩個客人，「貴妃娘娘快請座，奴婢給您倒茶。」

  她為她倒了一杯上好的碧羅春送過去，「這裡雖然人不大來了，但是皇上對娘娘還是放不下的，宮裡的吃穿用度也還跟從前一樣，只是人手少了，我一個人有時候侍候不周到，讓皇后娘娘受苦了。」

  說到這裡，她聲音有些哽咽，貴妃娘娘輕輕在她手背上拍了拍，「難為你了。」

  香杏兒搖搖頭，不說什麼。

  素琴將殿裡打量一遍，有些好奇的道：「這麼大的房子都是你一個人打掃的嗎，還挺乾淨的。」

  「全打掃哪裡夠時間，我只是將用的兩間房子打掃乾淨，不想讓皇后娘娘受委屈，她從前哪裡受過這樣的苦，現在就是心裡不明白，也一定也不想看到自己過這樣的日子。」她寬容的看著她微笑。

  素琴點點頭，對她生出一份尊敬，從前，也覺得她是一個見錢眼開的小人，現在她對皇后娘娘不離不棄，讓她不由得敬佩。

  貴妃也道：「現在像你這樣忠心的奴才不多了，連親生兒子都有可能背叛親娘，何況外人呢？」

  聞言，香杏兒怔了怔，「娘娘是指二皇子嗎？」

  貴妃看著她，沒有正面回答，素琴冷笑一聲道：「從前我聽皇后娘娘說婉貴人手段高明，還不敢太清信，但是現在看來，她果然不簡單，君寶從前是皇上人選，自然比一般的孩子聰明些，對自己的娘怎麼可能說忘就忘了呢，又不是兩三歲不懂事的孩子，一定是她不知道對孩子說了什麼。」

  聽她這樣說，貴妃娘娘也覺得有些道理，點點頭道：「是啊，一定是這樣的，那個孩子聰明絕頂，功課樣樣很好，哪裡是大皇子可以比得了的。」

  素琴在旁插話道：「說起大皇子，德妃娘娘也夠冤的。」

  三人對視，心下明了，而皇后娘娘認真的吃著糕點，絲毫不在乎她們說些什麼，似乎也聽不到。

  

  靜了一刻鐘，香杏兒轉身看著貴妃娘娘道：「娘娘今天是專程來看皇后娘娘的嗎？還是有什麼事？」

  「哦，許多天不來了，我放心不下過來看看，另外，還想告訴你小心，婉貴人現在處處都以皇后的姿態出現在眾人面前，聽說她現在在太后娘娘面前已經十分吃得開，如果將來有什麼變故的話，皇后娘娘可能處境艱難，告訴你，讓你多一分防備。「

  香杏兒看看痴傻的皇后，感激又感慨的道：「到這個時候，大家對我們主僕二人都不管不問的，也只有貴妃娘娘你還像從前一樣待我們，也沒有輕看皇后娘娘。「

  她嘆口氣，接著道：「皇后娘娘現在神智不清完全是因為痛失皇兒，將來如果老天保佑她恢復正常，一定不會忘掉娘娘的大恩大德的，奴婢這輩子沒法報恩，下輩子也願做牛做馬報達娘娘的恩情。」

  貴妃娘娘臉上有些尷尬，從前她與皇后娘娘並不投機，也做過一些陰險的事，但是現在看到她落難，自己的將來也不知道怎麼樣，出於一種同病相憐的心態，讓她對皇后有些憐憫，看著她的現在，就如看到自己的將來一樣恐懼又無可耐何，如果婉兒真得做了皇后，那麼她的日子又何償會好過呢？

  自打新太后進宮來，她就知道一切都不同了。

  來路不明的皇上，來路不明的太后娘娘和婉貴人，還有不知原故但一定事出有因被劫來的孝文太后，和突然被封為二皇子的天朝皇上。

  一切的一切，都太離奇了。

  說不出的離奇。

  似乎是上天開得一個玩笑，看著中宮殿敗落的情景還有皇后娘娘痴傻的笑容，貴妃臉上露出憂傷，站起身道：「我改日再來看你們，好好照顧皇后娘娘，如果有什麼事的話，可以過來找本宮。」

  「謝貴妃娘娘。」

  香杏兒送走了貴妃，回到大殿，看到皇后娘娘已經睡著了，吃剩一半的糕點還握在手中，她走過去，幫她將手裡清理乾淨，又拿了一床被子給她蓋上，輕輕拍著，「睡罷，睡醒了，一切都會好的，奴婢相信娘娘一定可以康復的。」

  她憐柔的拍著她，視如自己的孩子。

  太安宮內一切詳和，自從太子去世之後，太后娘娘似乎變得更加沉默了，每日頌經打座的時間也變得更長了，外人看來，她似乎真的有所頓悟，只有他知道，他不過是壞事做得太多，暮年之時心中惶恐，想以此贖罪，淨化心靈。

  易子昭遠遠的站在門外，穿一襲月白袍子，外頭罩著黑色披風，他默默的看著那個虔誠的跪在地上的婦人，她頭花已經花白，如果不睜眼，不說話，也和別的老太太沒什麼區別，或許他會原諒她。

  但是她強勢了。

  咳……

  他出聲，引起她的注意，韋太后沒有轉身，閉上眼道：「你來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