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風聲鶴唳鳳釵垂 6

  她推著我出了牢門，兩個侍衛前後護架，我看到角落裡被打暈在地的看守，洞開的天牢外，一輛馬車靜候在那裡，我有些激動。

  「快上車罷，我也要儘快趕回去。」孟姑姑道，扶著我上了車，碧珠和如月將我扶上去，「娘娘，你受苦了。「

  我顧不得這些，轉身看著孟姑姑道：「不管你是什麼人？謝謝你救了我，這份大恩大德日後清塵定當加倍報答。「

  她微微笑了笑，十分慈祥，「快去罷。」

  馬車飛快的往城門方向跑，身後，孟姑姑左右看看，身子很快消失在一條黑暗的小路盡頭，我放了轎簾坐好，看著安然無樣的二人道：「你們沒事罷？」

  「沒事，娘娘你呢？」

  「也沒事。」

  我將她們左右抱進懷裡，長長嘆了一口氣，「也不知道君寶現在怎麼樣了？「

  「有婉兒在，相信皇上不會有事的。」

  我沒有說話，低頭看著如月懷裡的郡主，將她抱過來，緊緊摟在懷裡，眼淚止不住的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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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什麼痛苦能比得上一個殺字呢？

  往日的情緣全部斷盡，我們之間只剩下你死我活，這樣的變化，我有些接受不了。

  我緊緊抱著孩子痛苦出聲，她們以為我是想君寶了所以才哭，不住的安慰，可我已經完全聽不進去了。

  我哭，不過是因為長時間掙扎後突然而來的釋懷與這份消失怠盡的感情，或許是它消失的太快了，讓人來不及反應。

  漆黑的夜色下，馬車飛快的疾馳，我不知道這次會不會像上次一樣半路被他劫回來，但是我知道，這條路……將通往我們之間的盡頭，盡頭……

  ……

  緊趕慢趕到了天牢，首先看到的是昏迷的躺在門前的兩個侍衛，李公公愣在當場三十秒，很快反應過來，上前探探鼻息，已經沒有呼吸了，他又趕快走進去，發現牢里已經空無一人，小太監也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戰戰兢兢跟在身後道：「這個……怎麼辦？公公？「

  「你問我，我問誰去？」李公公頹然坐到地上，一時沒了主意。

  小太監站在一旁道：「那這個藥……怎麼辦？」

  「先藏起來罷，先去皇上那裡復命，不能讓他看到這藥，也不能讓他知道我們跟太后娘娘的私下約定，而後再說這些。」李公公沉默的說完，又在地上坐了一會，方才起身出了天牢。

  勤政殿裡，許久都沒有如此安靜過，靜得嚇人，皇上坐在那裡一動不動，臉上表情陰騖。

  李公公心裡發虛，深深跪在地上道：「皇上，奴才辦事不利，等奴才過去時，牢里已經空無一人了。」

  易子昭沉著臉，慢慢抬起頭看著他道：「從你離開到現在，一個時辰的時間，你去了哪裡？平時從這裡到天牢用得了一個時辰的時間嗎？」

  聞言，李公公嚇得渾身顫抖，連連解釋道：「不不，皇上，這事跟奴才一點關係都沒有，奴才也老了，走不快，所以耽擱了一些時間，但是犯人決不是奴才放走的，請皇上明查。」

  「朕會查清楚的。」易子昭緩緩冷笑，起身看著外頭昏暗的月光若有所思。

  李公公怯懦的看著他道：「皇上，奴才願意帶罪立功去捉拿犯人歸案，他們應該跑不遠，現在去追的話應該還能追回來，請皇上給臣這個機會。」

  易子昭半晌不語，只是看著天空發呆，一旁的宮人也不知道這從天牢出來後就一直沉默的男人究竟是怎麼了？

  或許，他只是累了，倦了，讓一切都回到原點。

  「不用去追了。」隔了許久，他突然淡淡的道。

  李公公看著他，顯得有些詫異，「皇上……」

  皇上卻接著道：「她會再回來的，她最放不下的人還在這裡。」

  說完，他便冷冷的向宮門外走，李公公小心翼翼跟在身後，不敢走遠，「皇上，您要去哪？現在已經過了三更了。」

  皇上沒有說話，身子走過候在一旁隨時奉拿的轎子，直接往另一個方向去了，李公公不敢怠慢，小心的跟在身後，看出這是去婉貴人的宮中的方向。

  桐華宮的路上安靜的嚇人，只能聽到主僕前前後後的腳步聲，還有細微的風聲，夜是寂寞的，靜不過這可怕的氣氛。

  從沒有見過皇上如此沉默，李公公心裡忐忑不安。

  桐華宮早已大門緊閉，敲開門，裡頭宮人看到皇上尊駕也感到十分意外，忙將皇上讓進房裡，自去吩咐別的叫醒娘娘。

  易子昭坐在大殿裡，四下宮人將宮燈一一點亮，殿裡瞬間亮了起來，

  婉貴人很快就從內室出來，寢衣外頭披著一件外袍，看得出來還沒睡，頭上釵環已去，被宮人左中扶著。

  「奴婢給皇上請安，皇上萬福。」

  雖早已是主子了，可她還是改不過來這奴才的稱呼，對皇上賓賓有禮，婉貴人請了安，長時間等不起平身的旨，不免疑惑的抬起頭，看到皇上臉上一絲表情都無，仿佛在想些什麼。

  她走向前，小心推了一把，「皇上，想什麼呢？」

  「她走了。」他淡淡的語聲道，轉眸看著她。

  婉兒微一怔，笑了，「反正皇上是要放了她的，現在她自己跑了，也就跑了罷，沒有分別不是嗎？」

  「不，有分別。」易子昭突然變得情緒激動起來，站起身道：「朕放她走，是朕仁慈，可是她逃，是她對不起朕。」

  婉兒臉上始終帶著淡淡的笑，扶皇上在椅上坐下，「皇上，這些事都是小事，何必動怒呢，太后娘娘她心中想什麼，皇上應該最明白，現在君寶還在奴婢這裡，她一定會放心不下的，不肯死，也是情理之中。」

  她儘量說服這正在怒中的男人，低頭倒著茶奉到他面前，「喝口茶消消氣罷。」

  易子昭別過臉去，看都不看那碗茶，婉兒顯得有些尷尬，屏退了宮人道：「你們都下去罷。」

  

  她輕輕在他旁邊坐下，將身子靠到他身上，「皇上，她走了就走了罷，過幾天，我們把孩子也給她送過去，這段恩怨也就算是了了。」

  易子昭冷笑不語，婉兒苦笑道：「奴婢知道皇上看不上奴婢，奴婢也沒想真正做皇上的女人，只是……不忍心看到皇上這傷心的樣子，我們就放下她，好嗎？」

  放下……

  易子昭在心裡咀嚼著這兩個字，漸漸笑了，他何償不想放下，何償又沒試過？只是太難了？今天，好不容易下了決心，她卻又給了他一次痛擊。

  見他不說話，婉兒顯得有些尷尬，「皇上，奴婢多嘴了。「

  「你沒有，你最了解她的，她現在一定恨慘了你，婉兒……朕有一件事不明白，想問問你，」他突然轉身面對她，這樣近距離的觀望，讓婉兒有些不好意思，低下頭道：「皇上有話請講？」

  「你當初忠於郁清塵，不惜為她埋仗在朕的左右，可是後來，你為什麼肯出手救朕？為什麼不讓朕就在那次戰爭中死去呢？」

  這些話，是他埋在心裡的話，一直沒有對人說，如果那天，他不是接到一封密信，不是聽叢們說說的，換了一身士兵的衣服，恐怕，也早就死了。

  婉兒微微笑著道：「奴婢看到了皇上的真心，真情，相信如果太后娘娘也不想讓您死去。」

  易子昭冷笑著，光影在他的臉上，顯得有些憂鬱，「你錯了，她希望朕死，她為了她的男人是發誓要親手殺了朕的……」

  「那或許是從前，女人的心思皇上不懂，就算她恨著皇上，可是……俗話說一日夫妻百日恩，與皇上同床共枕那麼久，兩人之間還有了孩子，雖然不幸早夭了，可不代表不存上，奴婢一直相信太后娘娘還是對皇上有些真心的，所以……不忍看到皇上死去。」

  說完，她便低下了頭。

  易子昭苦笑著，沒有說話。

  寂靜的室內瀰漫著一種淡淡的香味，這是她所熟悉的，也正是她喜歡來這裡的原因。

  「這麼久了，你還喜歡用蘭香？」他問，起身走到一旁的香熏爐旁。

  婉兒起身跟過去，「一直用，不為別的，只是想讓皇上找到一份從前的溫暖。」

  她的語聲十分溫柔，眸子裡閃著期盼的光，易子昭有些動容，一手擁她入懷，「可是朕心裡愛的是別人，你這樣付出，不值得……」

  「不……」婉兒抬頭看著他，「你誤會了，奴婢只要看到皇上幸福就可以了，只要皇上開心，奴婢就開心。」

  「你這是何苦呢？」易子昭沉沉嘆息。

  看著外頭夜色漸濃，不知道她現在到了哪裡？直覺心裡空落落的，他嘆了口氣，推開她道：「君寶在哪？朕想看看他。」

  「已經睡了皇上，明天再看罷，天色不早了，我們也該安歇了。」婉兒期盼的看著他，易子昭別過臉去，「對不起婉兒，我不能。」

  「我知道。」婉兒失落的低下頭，笑得有些苦澀，「皇上誤會了，奴婢只是想睡在皇上的身邊，哪怕一次就好。」

  易子昭沒有說話，不知道該怎麼說。

  如果換成別的女人的話，他或許可以，可是她是她的僕人，他不能……因為每次看到她的臉，他就忍不住想起那個女人，這種感覺很奇妙。

  他嘆了口氣往外走去，沒有給她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