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風聲鶴唳鳳釵垂 5

  易子昭站在那裡，身體僵直卻沒有再回頭。

  我接著道：「我很抱歉，皇后娘娘她會為你生一個健康活潑的兒子的，皇后娘娘是個好人，她心眼不壞，還有德妃……她也是個好女人，對了，你要麻煩你幫我去跟太后娘娘說一聲，就說我要先走一步了，不能跟她斗到底了，這一仗，是她贏了。」

  我笑著道，眼淚滾落眼角

  易子昭身子動了動，握緊雙拳，似乎想要說什麼，可是最後卻什麼都沒說，絕然離開。

  我扒到欄杆上，看著他漸漸走遠，心也漸漸落了地，「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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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恨他，可是卻不能不說一句對不起，單為那幾個無辜死去的孩子。

  夜似乎變得更靜了些，可以聽到細微的蟲叫聲，我身子頹然坐到地上，等著時過三更，等著我的鳩酒白綾。

  ……

  行刑的宮人進來幾遍，見皇上還是沒有動靜，著急的道：「皇上，是辰到了，如果再不做決定的話就誤了時辰了。」

  「幾更了？」

  簾幔後頭，空寂寂一聲回答，宮人朝里看了看，並沒看到皇上人影，低頭答道：「二更天了，快要三更了。」

  話落，裡頭又沒了動淨。

  宮人抬起頭，試探的撩簾走進來，昏明的燈光下，皇上獨自側躺在椅上，閉著眸，不聲也不響，也不知是不是睡著了。

  宮人走上前，輕輕推了一把，「皇上，皇上……」

  「放了她。」

  憑空里，突然出了這麼一句，李公公愕然，驚怔，「皇上……這事……要不要跟太后娘娘再商量一下？」

  「放了她。」易子昭閉著眼睛道，似乎不願意再說什麼，不耐煩的揮手道：「讓你放就放，快去罷。」

  「可是皇上，皇上……」他揶揄著，終是不敢再多說，緩緩退出了房間，門外端著行刑的鳩酒白綾的小太監看他出來，忙上前道：「怎麼樣，皇上發話了嗎？咱們可以走了嗎？再不去可就誤了時辰了。」

  「走哪去？走個p。」李公公發狠朝地上啐了一口，「這邊又改主意了，要放人了，我可是答應了太后娘娘今天晚上辦成事了，如果不成，明天提頭去見，咱家活不了，你們一個個的……也都別想活。」

  他朝後面看了一眼，匆匆下了台階，去太后宮中復命。

  小太監忙跟過去道：「公公，公公，這裡可沒奴才的事啊……」

  李公公也不理他，一路飛快的出宮門。

  太后娘娘宮中一切都是安靜的，目盲的老太后獨自倚在榻上，剛才宴上喝了些許酒，此時有些累了，躺在榻上靜養，腳下宮人輕輕捶著腿，殿有熏著上好的芷蘭香，太后娘娘房裡裝飾奢華，雖她老人家看不見了，但是她的兒子深知母后喜排場這一嗜好，主動替她一切都安排好了。

  太后娘娘微瞌著眸睡了，睡的很淺，聞有動靜，也不抬頭，只問：「事情辦的怎麼樣了？她死了嗎？」

  李公公怯懦著，走過去俯在榻前道：「太后娘娘，這件事情恐怕……不好辦呢？」

  「怎麼了？」韋太后坐起身子，一旁宮女上前摻扶著，在太后身後掖了個靠枕，然後默默退下，李公公不敢抬頭看太后那雙渾濁卻異常「鋒利」的眼睛，低著頭道：「太后娘娘，皇上剛才吩咐說要放了她們，奴才不敢違抗聖命，也不敢令太后娘娘傷心，擅自做主，只好過來稟明太后，希望您老人家做主。」

  聞言，太后娘娘顯然並不吃驚，只是輕笑著道：「唉，皇上還是皇上，一點都沒變，如果這一次他真的能痛下決心，那哀家反倒有些不適應了。」

  她抬起頭，「看」著李公公道：「那麼你說，現在這件事該怎麼辦才好？」

  「奴才只是個奴才，不配拿主意。」他小聲道，顯得有些惶恐。

  太后娘娘輕笑兩聲，宮人奉了茶過來，小心放到她手上，她接過來，慢慢喝了兩口，似乎在想些什麼。

  李公公不敢打擾，只好站在一旁靜等著。

  太后沉默了半晌，突然道：「這件事皇上讓你全權辦理嗎？」

  「是的，已經給了出宮的腰牌，說是放了人，直接送回天朝去。」

  聞言，太后娘娘諷刺的笑了，頭上鳳釵亂顫，道：「哪裡還有天朝？不已經是大理的天下了嗎？」

  「但是大理王似乎有些後悔，那天看情形，他對孝文太后似乎還有些情意，想要救她出去呢？」李公公道，回想那天的情景，他確實發現那個女人的魅力，不光是皇上，就連大理王都對她念念不忘。

  太后將碗碗遞給一旁宮人，諷刺的道：「你懂什麼？大理王要的是江山美人，他可不是只過來救她的，攝政王手中的寶璽還沒有到手，如果哀家猜的不錯的話，他是想救出她，然後去跟攝政王換寶璽。」

  李公公想了想道：「還是太后娘娘精明。」

  韋太后冷笑，不以為意。

  思附了半天道：「李公公，你想不想為蘭陵立一大功。」

  李公公侍主幾十載，自前朝起就看懂了這人世間的是是非非，如今聽了前半句，他早就明白了太后的意思，惶恐的道：「奴才不敢。」

  韋太后臉上笑意慢慢沉了下來，緩緩看著他道：「你敢抗旨？」

  「奴才不敢，奴才只是下人，還請太后娘娘開恩。」他跪到地上，深深低著頭，以額觸地，聽著磕頭的聲音，太后娘娘臉上笑意漸起，笑著道：「你怕什麼？本宮又沒讓你去殺人放火。」

  以為太后娘娘要讓他去秘密殺了孝文太后的李公公，此時一怔，抬起頭道：「難道太后娘娘不是讓奴才去……」

  「不是。」韋太后打斷他，笑著道：「哀家只不過是讓你去做一件事情。」

  「什麼事？」

  「皇上此次去琉璃宮單憑一件染血的衣物就斷定了她已經自行墮了胎，這件事，哀家有些不信，哀家不能讓這個賤人帶走皇上的子嗣，將來用以要挾，所以……哀家要讓你賜一副墮胎藥給她，確寶無事方能放人，你……願意嗎？」她慢慢低頭「望」著他。

  李公公抬起頭，剛好對著她的眸，嚇得往後退了一步，連忙道：「這些小事奴才還是能為太后娘娘效勞的。」

  韋太后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召來一旁宮人道：「來人哪，將準備好的東西給李公公拿過來。」

  

  似乎早就料定了會有這麼一出，太后娘娘早已將湯藥準備好了，一同送過來的還有一包份量十足的銀子。

  李公公眼睛落在銀子上，不好意思的道：「一點小事，怎麼好要娘娘賞賜，等事情辦好了再賞不遲。」

  「拿著罷，哀家喜歡先賞後罰。」太后娘娘冷笑道。

  聞言，李公公渾身直冒冷汗，這一句可就將他定死了，必須完成任務，若不行，等下回來必有罰。

  真是個狠毒的女人。

  他看著頂上愜意躺在榻上的老婦人，恨得咬牙，低下身子道：「是娘娘，您就等著聽好信兒罷，奴才這就過去了。」

  他招了招手，拿隨身帶來的小太監端了藥，自己對太后磕了個頭，「太后娘娘歇著，奴才告退。」

  「恩，去罷。」

  天色漸黯，臨近三更時分，是一天中最暗的時刻，此時天空一片黑暗，月色被烏雲遮蔽，似乎也預料到了接下來發生事情的血腥與殘忍，不忍看，

  李公公帶著太后娘娘賜下的東西，一路小路著前往天牢，不敢有一點擔耽擱。

  而此時，另一隊人馬也在夜色的遮掩下，往天牢去。

  我坐地上，等著時間一點點過去，聽到身後有腳步聲，我閉上眼，心想該來的還是來了，跑不掉。

  我笑著道：「是時候了嗎？」

  「娘娘……」

  身後一個熟悉的語聲道，聞言，我吃驚的轉身身，看到孟姑姑站在牢門前，她的身後，是兩個禁衛軍模樣打扮的男子。

  「你……這是……是皇上讓你來送我上路的嗎？」我反應過來，笑著道，孟姑姑來不及多說，而是打開牢門道：「不用多說了，碧珠和如月已經在車上等著了，你快走罷，今天晚上皇上要殺死你，已經下了命令行刑了。」

  她一邊說，一邊幫我解著手上繚銬。

  我有些摸不著頭腦，「姑姑，你在說什麼？你是來救我嗎？」

  到此時，我才終於有些看懂了，她解開拷子扔到一旁，指指身後帶來的二人道：「他們會護送娘娘平安出蘭陵國的，自有安全的小道走，娘娘不必擔心，另外，皇上奴婢救不出了，他被皇上安排到婉貴人居所暫養，所以，只能先救你們三人。」

  「不行……一定要君寶出來。」我直覺的道，也不顧現在的處境。

  孟姑姑顯得有些生氣，「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想著這些，先保住性命要緊，那樣才有能力復國，太后娘娘……」

  我怔住了，突然想到了什麼？「你……是什麼人？怎麼可以來救我？」

  孟姑姑臉上露出一抹高深漠測的笑意，「我是什麼人不重要，但是太后娘娘一定要活著出去，你放心，也不是白救你，如果將來有機會的話，自然還要去麻煩太后娘娘。」

  看到她眸子裡的笑意，我緊緊蹙了眉。「難道你是……「

  她將食指點在我唇上，「噓……沒有時間了，一切都等日後再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