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琴仙再現

  推開臥室門，穆赫將背上熟睡的人兒輕輕放在床上。

  「唔……」她眉尖蹙起，發出一聲低喃，額角微微滲汗，捂在胸口的小手有些顫抖。

  他伸手拂過她的額頭及臉頰，輕聲喚道：「雨娓？」

  她對他的呼喚沒有反應，呼吸漸漸急促。

  他輕輕拍打她的臉頰，她依然毫無反應，緊閉的雙眼下，眼珠似在迅速轉動。

  這是「鬼壓身」的狀態。

  他迅速起身，從旁邊的植物實驗室里，取出幾個小瓶子，回到她身旁，將瓶子裡的液體倒入薰香燈，點燃，緩緩升騰的霧氣印染著他那神色凝重的臉龐。

  

  他俯下身，目光凝視著她那微微滲汗的臉頰。

  季雨娓正被一種異樣的氛圍包裹著，她處在一個昏暗的荒野之地，四周空無一人。

  眼前突然出現了一道螺旋木梯，空靈幽深地通往二樓，抬眸一看，那是柯林女中的女生宿舍。黑暗中，破舊的歐式吊燈發著昏黃而微弱的光芒，屋子裡吹著陣陣陰冷的風，吊燈在風中搖搖欲墜，發出「吱嘎」的聲響。

  二樓，隱隱傳來了鋼琴聲，低沉而陰冷的音符，讓人不寒而慄。

  她順著木梯小心翼翼朝上走著，來到了宿舍門口，只見門上有幾個鮮紅的數字「201」。

  那鮮艷奪目的紅色，好似鮮血般觸目驚心。

  不一會兒，那幾個數字像融化了般，紅色的液體順著門上的木紋直往下淌。

  她攥緊了拳頭，心砰砰直跳，伸手輕輕推開門。

  眼前是一間鋼琴教室，偌大而空曠，教室中間，一家黑色的鋼琴前正坐著一個男人。

  他是背對著她的，身著黑色西裝，從背影上看不出他是誰。

  鋼琴聲緩慢而幽沉，隨著她的靠近，聲音也越來越大，陰冷的音符像有穿透力般攝入她的耳膜，直達心臟，身體每個細胞都在收縮，汗毛紛紛豎起。

  終於，她走到了他身後，距離不到一隻手。

  這時，鋼琴曲停止了，男人的手也放於兩旁，不再彈奏。

  他依然背對著她，一種無形的凝重氣息漸漸逼近。

  「你是誰？」她的聲音有些顫抖。

  「是我。」

  聲音似從某個沉睡的冰窖中破冰而出，他緩緩轉過臉，剎那間，季雨娓的呼吸似被屏蔽了般靜止。

  他的臉從眉眼之間分裂開，清晰可見裡面鮮血淋漓的血肉，兩隻暴露的眼球就快要掉到臉頰上，嘴唇撕裂到耳邊，露出森森顴骨和牙齒。

  「啊！」季雨娓尖叫著往後退去，腳底一軟，坐在了地上，她惶恐地蹬著雙腿往後蹭。

  他唇邊駭人的裂痕更加張開，似乎在笑她，他的雙腿也是血肉崩裂的，膝蓋間的骨頭隨著他緩慢向前拖行的步伐，發出「咯噠」的響聲，地面留下一抹血印。

  「你不要過來！你到底是誰？」腎上腺素急速上升，腦子裡一團亂麻，胸口像被壓了塊石頭般呼吸困難，她好想逃離這個噩夢，卻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間，隱隱有一股濃烈的榴槤香味飄來，讓她六神無主的大腦，多了一絲熟悉的安然。

  她突然想到穆赫的「氣味催眠」。

  耳畔如有似無地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雨娓，能聽到嗎？」

  「你是誰？」這聲音渾厚而低沉，不是眼前這張鬼臉所發出的，似乎有點像穆赫。

  「是你嗎？穆醫生？」她慌亂的意識忽然冷靜下來，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全神貫注地感受著耳畔的聲音。

  「是我。別害怕，我一直在你身旁。」他的聲音輕柔卻堅定。

  她的心似乎沒剛才那麼慌亂了，但眼見著那張鬼臉猙獰地向她逼近，她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別慌，仔細看你周圍，有沒有可以逃出的通道？或是可以躲藏的地方？」他的聲音再次響起。

  季雨娓迅速環視一周，只見右手邊有一排窗戶，她鼓起勇氣，爬起來，大步朝窗戶跑去。

  來到窗戶前，她發現竟然打不開，身後那股惡寒之氣漸漸逼近，陣陣血腥的腐臭從身後襲來，遮掩了剛才那股香氣。

  「你跑什麼？我是你最愛的人啊……」他那撕裂的血盆大嘴獰笑著，暴露的眼球正惡狠狠地瞪著她。

  「你是……秦昊？」她轉過身，這才驚覺到他和自己噩夢中遭遇車禍的前男友如出一轍。

  但在她的夢裡，秦昊不會像現在這般駭人猙獰。

  「是我，你不是最愛我嗎？不是很想見我嗎？來吧，來我懷裡……」他伸出殘缺的斷手，朝她招手。

  

  「不，你不是秦昊！」她決絕地搖頭，背靠窗戶，目光如炬，「秦昊只會說他最愛我，不會說我最愛他！你是誰！」

  「呵呵。」他放下手，冷笑了一聲，那張支離破碎的臉，血肉崩離，化作另一張女人的面孔，她披著長發，臉色僵白，眸色如血。

  「你是……琴仙？」她小心翼翼地問。

  「你是第一個能走進我夢裡，卻還沒死的人。不過，很快你就不是了。」她目露凶光，「你將永遠留在這裡。」

  耳畔又傳來穆赫的聲音：「別跟她硬斗，讓她說故事。」

  季雨娓強作鎮定：「反正我都逃不出去了，不如聽聽你的故事？你一個人呆在這裡，沒人知道你是誰，也很孤獨吧？」

  琴仙怔了怔，紫紅的唇角勾起一抹瘮人的笑意，尖利陰森的笑聲幽幽響起。

  突然，畫風一轉，鋼琴教室和眼前的琴仙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人聲鼎沸的女生宿舍，季雨娓像隱形人似的，站在她們中間，她們視若無睹地從她身體穿過。

  一個怯生生的長髮女生提著行李箱走進201宿舍，她身著花色襯衣，下身藍布褲子，看起來很是土氣。季雨娓直覺她就是琴仙的生前，忙跟上前。

  「嘿，你是陸慧吧？我叫蘭可，住你下鋪。我幫你拿啊！」一個短髮女生笑盈盈地從她手裡拿過行李。

  畫面又是一轉，兩人親密無間地嬉戲打鬧，睡在一張床上，情不自禁地相擁親吻。

  原本溫馨的場景，突然變得一片黑暗，季雨娓心裡一緊，四處張望。

  「你抄了我的歌去參加比賽？」黑暗中，陸慧的聲音冰涼響起。

  「你的歌？呵，誰得了獎才是誰的歌吧？」蘭可戲謔地回應。

  眼前微光漸起，季雨娓看到她倆站在教學樓的頂層。

  「你為什麼這樣對我？」陸慧幽怨地看著她。

  「我愛上了他，他說了，會送我去英國讀最好的學校，我們結束吧！」蘭可轉身離去。

  陸慧怔怔地站在牆垣邊沿，目光空洞地望著樓下。

  季雨娓看到一個身影悄悄走近她身後，夜色昏暗，她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只見他左手慢慢抬起，手腕上一道金色的光亮在黑暗中詭異的閃動。

  突然，毫無徵兆般的，他伸手一推，陸慧就這樣一頭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