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風雲漸涌（六）

  這是一段塵封百年的歷史，傳聞蕭氏王朝的末代君王爆戾嗜血，寵幸妖妃，偏信佞臣，以至弄臣掌權，朝綱不正。外莽入侵，以致戰火連年，亂世出英豪，當年貴族少年晟傲天便是這亂世造就的英豪，那時晟家一向對蕭氏王朝忠心耿耿，是為蕭氏王朝的肱骨之臣，晟傲天眼見百姓流離失所，決心舉兵起義，連向來忠心的晟家都舉兵起義，自是一呼百應，晟傲天起兵的之日起，一心以推翻蕭氏王朝為己任。散盡家產，短短一年推翻了當時的蕭氏王朝，一統江山。晟傲天殫精竭慮，心力交瘁，終於在一統江山的第四年留下飄搖不穩的江山與幼子崩逝。而後幾十年大瀛洲與雷澤大地的祖上異軍突起，分別掌握了北方與東方的疆土，分疆立代，而晟國卻偏隅西面，再無當初晟傲天開創的盛世。

  「這些都是你從史書上看到的。」紫陽宸滿眼不屑的對我說，「真正暴虐無道的是晟傲天，此人狼子野心，聯合外莽，謀朝篡位，晟傲天的老父知道晟傲天的心思之後，被他吊死在書房，更是誅殺我蕭氏王族，還冠冕堂皇的穩坐江山，難怪連他的義兄義弟都看不過眼，要另立王朝。」我竟不知其中還有這樣一段，史書都是留與後世觀閱之物，身為皇室帝姬，自然深知其中奧妙，每位君王都希望後世能看到自己威武尊嚴的一面，誰願將自己不堪的事實留與後世評論。古來成王敗寇，史書都是成功之人書寫的，自然不盡事實。

  我已然明了為何紫陽府在世人眼裡的神秘，也明白了紫陽宸自出生之日便踏上了漫漫復國之路。早已捲入了這場權勢爭鬥之中。

  我起身握住紫陽宸溫潤的手掌，對他莞爾一笑。

  「你成，我陪你君臨天下，你敗，我與你共赴黃泉。」

  相顧無言，只因我的夫君是紫陽宸，他所要的，不過是這個天下，我便與他攜手共創。

  三月里，我不知紫陽宸經歷了多少磨難，他也不與我提一言半語，只默默的擁著我，似要給我畢生的溫暖，我安心的靠在他懷裡，切沒注意他應該紅潤的雙唇泛著慘白……

  三日後，紫陽府的大門敞開，昭示著主人的歸來。紫陽君回歸的訊息不脛而走。

  三哥早已將訊息傳遞與大瀛洲王宮，母親親自帶了啟兒前來探望，看著我紅潤的面色，無不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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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啟兒望著失蹤三月的父親，眼裡含著淚，我感念著這孩子仿佛一夕之間長大了不少，我此前只顧著沉浸在悲痛之中，忽略了啟兒，可這孩子卻是異常的懂事，一改往日，不吵不鬧的陪著我，跟我說：「以後啟兒就是母親的孩子，會保護母親。」我走過去牽過啟兒的手。紫陽宸一言不發的看著我們，我帶著啟兒緩步走向紫陽宸，紫陽宸微微有些顫動。

  我將啟兒的小手放在紫陽宸手裡，紫陽宸破天荒的愛憐的撫摸著啟兒的頭，啟兒終於壓抑不住，抱著紫陽宸嚎啕大哭。

  母親看著我：「如此便圓滿了。」

  是的，圓滿了，我的夫君，孩子，我所珍視的一切，又回來了，似一樣，又似不一般。

  紫陽宸主動上書父君。

  三日後，我正坐在紫玉榻前為啟兒縫製一件小褂，我的女工向來不好，卻連簡單的小孩小褂都縫製不好，被我拆了又拆，碧兒看著我將背後的朱玉帘子往後攏了攏。

  「帝姬可仔細眼睛，看久了可乏了。這些都交給下面的人去做吧。」

  「小孩子長得就是快，才短短時日，啟兒又長高不少，看著他身上的小褂穿著不倫不類。」不禁莞爾，自從啟兒叫我母親，牽動了我內心最柔軟的情懷，我是真真的視他為自己的孩子，「那孩子，值得讓人疼惜。」我的孩兒，我自然要盡到做母親的心意。

  無言悄聲而至，我放下手中半成的小褂，讓他進來。

  「帝君宣君上進宮覲見。」無言低著頭與我說道。

  「我知道了，你去君上身邊服侍吧。」該來的總要來。

  我起身望著外面，初秋的微風帶來陣陣寒意，一邊是至親，一邊是摯愛，任誰也無法衡量孰輕孰重，放下哪一邊都是錐心刺骨的痛。

  我茫然的站在窗前，直至府中華燈初上。

  紫陽宸踩著沉穩的腳步進來，我轉身望見他微微凝重的臉色，手裡拽著明黃的聖諭。

  我從他手裡奪過聖諭，聖諭有些陳舊，剛勁有力的墨字已經有些年份，躍然入眼的四字「還政於蕭」

  我發了瘋似得往門外衝去，我想要去看看我的父君，我的母親，紫陽宸緊緊的摟著我，捧著我的臉，對我說道：「帝君已經帶著帝後離開。」

  我不可置信的看著他，十指嵌入掌心生疼，他從衣袖中拿出一封信與我，這是父君留與我最後的信件。

  我攤開，淚將薄薄的宣紙打濕，「吾兒悠然，得之天幸，還政於蕭，屬其願之，三子皆英，父之幸已，足以輔蕭，攜母歸隱，游也世哉。」

  這就是父君留與最後的話語，我的眼睛生疼，是我將父君生生從王位上逼退，是我讓父君將萬里江山拱手與人，父君知我進退兩難，不知抉擇，卻早已為我做好了選擇，我的眼裡滿是父君寵溺的眼神，滿是他器宇軒昂的指點江山。可……可他卻連讓我見他最後一面都不願……

  我將薄薄的信紙捏在手裡，似烈火般的灼熱，久久不能話語。

  翌日，父君攜母親離去禪位於紫陽君使朝野震驚，祥公公捧著明黃的聖旨在大殿上高聲朗讀，本以為會是一場巨變，卻以這樣無聲無息的方式結束，大瀛洲易主，就這樣塵埃落定。

  

  大瀛歷一百一十三年，新帝登基，改國號為「胤」冊封大瀛帝姬墨悠然為後，前帝長子墨灝為肅親王兼護國大將軍，統領十萬鐵騎戍守西北邊關，前帝次子墨澤為敦親王封邑泉郡，前帝三子墨陽為軒親王封邑符郡。他給我與他並肩的位置，給我哥哥們依舊顯赫的地位，賜予他們最肥沃的封邑，曾經的天之驕子轉瞬便成了臣子，一切看似與以前相同，卻又不同。

  天際一輪紅日高升，照徹乾坤朗朗，我親手為紫陽宸穿上明黃帝服，王爵高冠，壓著他烏黑的頭髮，他站在我面前，在東珠的光澤下盡顯王者風範，拉著我的手問道：「你是在怨我嗎？」

  我抬起頭，看著他眸子的自己，那個曾經巧笑嫣然的帝姬不復存在如今已經是高高在上接受萬人膜拜的帝後，華貴的後服與鳳冠珠翠搖曳，我卻只有他，我回握住他的手。

  「沒有，父君慈愛，不忍見兵戎相見，生靈塗炭，百姓流離失所，如此結果……最好。」

  我淡笑，繡了金鳳的裙裾拖曳過冰冷的玉磚，環佩有聲，我向他屈膝跪下以君臣之禮跪拜。

  他攜著我的手緩緩進入大瀛洲，不，現在已經是大胤至高無上的殿宇——宇玉殿接受百官的朝賀。

  「帝君萬歲萬萬歲，帝後千歲千千歲。」響徹丹壁。

  此刻的我們，如同一座座冰冷漢玉雕刻的巨大神像，從神秘高貴的紫陽君到今日俯視眾生，手握至高無雙的力量，主宰世間生殺的君王，地位江山，九五至尊，與紫陽宸而言，是生來就埋入血脈的使命，與我而言，這些都不過是過眼雲煙，我知道，這一切不過是剛剛開始，還有更長的路，更艱險的路等著我與他攜手共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