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風雲漸涌（五）

  我心裡默默的為站在身後怔怔的看著三哥與那女子的碧兒感到傷懷。

  「我們出宮走走吧。」想來三哥聽說了我從回到凝香宮便極少出凝香宮，整日把自己關在凝香宮裡。轉念給我說道，「這是羽熙，剛進我府里。」那名喚著羽熙的女子一臉明媚好奇的看著我，我倒是被她看得有些不要意思。極少見到三哥寵溺一個女子，想來三哥是真心喜愛這女子吧。

  轉過頭對碧兒說：「你不必跟著我了。」

  我與三哥羽熙一身常服打扮，羽熙一路上蹦蹦跳跳，見到新奇的東西如同獻寶一般給三哥與我看，曾幾何時，我也如她一般活潑俏皮，一看羽熙便是心性單純，天真率性的人，看著羽熙的樣子，心中煩悶頓時少了許多，嘴角不禁上揚。倒不知道三哥從哪兒尋來的妙人。

  三哥帶著我們走進一間裝飾典雅的酒家，讓掌柜獨辟了一間雅房與我們，三哥出手便是一錠金錠，掌柜滿臉諂笑的躬身帶著我們進入雅房。

  三哥讓掌柜沏了一壺上好的碧螺春進來，羽熙扯著三哥的袖子直嚷著要吃糯米糕，三哥無奈卻也寵溺的讓掌柜端了一盤進來。

  

  羽熙一下就坐在凳子上，直吆喝著自己累死了，偏著機靈的腦袋看見我與三哥依然站著，吐了吐舌頭又站起來，故作恭敬還似模似樣的用絲巾擦了擦凳子：「殿下您請。」

  我與三哥看著她的樣子，不禁好笑：「在外不必拘禮了。」我與三哥順勢坐下。

  羽熙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背過三哥對我說道：「帝姬您不知道，我從進了王府之後，就多麼想從那個牢籠里出來，每日規矩太多了，見到這個要叩拜，見到那個要行禮，我腦子都不夠用了。」說完還不停地在三哥背後做鬼臉。

  我會心一笑：「我也覺得規矩太多，倒是拘了你這爽朗的性子了。」

  「我以前跟著爹爹四處走鏢，豈知在王府待上一日，比我跟著爹爹走一趟鏢還累，真是可憐了我了，當初怎麼就答應了跟著王爺進了王府……」羽熙喋喋不休的說著她以前的趣聞，我聽著也覺得新奇。三哥聽著羽熙的喋喋不休，直搖頭嘆氣。我倒是覺得這兩人一動一靜實在有趣。羽熙嘴角沾了糯米糕，三哥笑著將她嘴角用手擦乾淨，我目瞪口呆的看著一向喜愛潔淨的三哥理所當然的為羽熙做這些事情，三哥怕是遇見了命中的克星了。

  聽著樓下一陣吵鬧，看見許多人都往北街涌去，羽熙嘴裡含著糯米糕說道：「咦，今日是十五，寶玉軒競寶的日子。我們也去瞧瞧吧，早就聽說寶玉軒競寶的日子有多熱鬧了。殿下，您帶我與帝姬去看看吧。」羽熙眼裡滿是期盼，巴巴的望著三哥。

  聽見羽熙說道寶玉軒，有些慌神。

  「去看看吧，不然你的日子恐怕沒得消停了。」我微笑著對三哥說，而羽熙已經迫不及待的拉著三哥的手往北街走去。

  寶玉軒位於北街的中心，獨獨一棟樓亭矗立，孤傲獨立，想著這是紫陽府的產業，心中免不得一陣悸動。

  寶玉軒一席難求，今日是競寶的日子，樓里樓外早已站滿了看熱鬧的人，人聲鼎沸，三哥帶著我與羽熙走進一間閣樓，這裡位置微妙，一眼便能望見整個寶玉軒，高高的競寶台中間用紅色綢緞蓋著今日的競寶寶物，四面站著四位黑衣護衛，一看便知身手不凡。

  「你知道嗎？上月寶玉軒競出世間罕見的紫玉珊瑚竟然流競了，睿王爺出價到整整十萬兩也不見寶玉軒的軒主點頭。」我聽見樓下談論紫玉珊瑚，不禁凝神細聽。想起紫陽宸也曾在我及笄之時贈與我一株紫玉珊瑚，心中不免迷惑。

  睿王叔向來喜愛珍藏稀珍古玩，曾聽說他為了一方世間獨一無二的墨硯三日都沒有好好吃飯，整日在王府內上躥下跳，鬧得整個王府不得安寧，直到千方百計得到了這方墨硯之後才整個王府才消停下來。

  「那可不是，這寶玉軒軒主也忒古怪了，這已經是歷年以來競出的最高價格，也不見他點頭。」

  「你瞧，樓上不是坐的是睿王爺，睿王爺向來喜愛珍藏寶物，上月軒主掃了王爺的興，看來王爺對今日的競寶志在必得。寶玉軒競寶以來可從來沒有出現過流競，那可真是精彩，你可沒瞧見上月睿王爺抓耳撓腮的樣子。不過話說那紫玉珊瑚真是罕見，耀眼的紫色流光奪目耀眼，照的整個寶玉軒明亮如晝。」樓下之人聞之不免嘖嘖稱奇，其餘人都扼腕沒有親眼見到那座罕見的紫玉珊瑚。

  「殿下您說，這次寶玉軒主該拿出什麼稀罕物件，讓人競寶？」羽熙一臉期待的看著鎏金玉案上蓋住的寶物，「不會又是上月那座紫玉珊瑚吧。」三哥應該也有所察覺，低頭看著我。

  「不是，這月應該是一枚凰玉。」這明顯是有人在提醒我，用紫陽宸送我的及笄之物來引起我的注意。

  一陣喧囂之後，簾後之人揮了揮手讓人揭開蓋住寶物的紅綢，果然不出所料，真是一枚凰玉。凰玉並本就是稀罕之物，可通常的凰玉一般通體火紅，這玉案上的凰玉散發著紫色的光澤，腦子一下轟然，驀然站了起來，快步往樓下走去，走的太急，幾乎被長裙纏繞摔倒，三哥扶住我。

  我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那紫色的凰玉。這是他在為我傳遞信息，他果然沒事，數月來壓住我的陰霾一掃而空，卻又怕這是一場夢幻。

  「紫陽宸……」我輕呼出口，三哥鬆開我。

  我踉踉蹌蹌的從樓上跑下，侍衛連忙為我辟出一條道路，等著觀賞寶物之人滿是驚愕的看著我，我徑直走到玉案前，從懷中掏出一枚一模一樣的凰玉。

  站在玉案前的人看了我一眼，充滿恭敬之色，向簾後之人微微點頭，簾後之人掀開帘子走了出來。一身墨藍色綢衫氣質沉穩的寶玉軒主看了我一眼，將手中摺扇折上不卑不亢的對著眾人說道：「今日競寶已有得主，請各位下月再來。」

  說完便對我微微點頭算是行禮。

  眾人眼見今日的競寶還沒開始便已經結束，喧鬧一陣，心中更是詫異不已，卻也只得轉身離開。

  寶玉軒主一言不發的將我帶到後堂，走進一間書房，我緊緊的跟著他，他轉身繞過書案，轉動桌上的硯台，帷幔後面發出沉重的移動聲響打開一道石門，我不知道那道石門之後是否有我心心念念之人，我抬頭看著寶玉軒主，他向我頷首指示我進入那道石門。

  進入石門是一條長長的密道，兩邊火把將道路照亮，除了石壁什麼都沒有，走了一炷香的時間，前方有光透進來，我伸手撫摸著胸口，平復激動的心情，用手攏了攏有些散掉的髮髻，向著光明之處走去。

  走出洞口，入眼的竟然是滿山的梨花，一片潔白隨著微風飄舞，光影投下印在我的眼裡，我滿眼都是驚喜，我四處尋找卻也沒有找到我想要見到的那個身影，心中不禁失望。靠在一棵梨樹邊，所有的偽裝在瞬時崩塌，眼淚順著臉頰流下。望著梨花飄散在我的衣衫上，一如我的心思就這樣隨風吹散。

  腳踩枯葉的腳步聲從我身後響起，一步步朝我而來。

  我轉身回首，怔住。

  那人緩緩走近，耀眼的陽光灑在他身後隔著夢幻一般的紛飛梨花，擲下淺淺的虛影。

  紫袍黑髮，容顏依舊。

  恰如我在雷澤花海中見到一般。

  我一眼不眨的望著他，看著他溫煦的眉眼，不敢出聲。

  

  藏在錦袖下的手輕輕握緊，就這樣深深的凝望著他，終於有了一點勇氣，落下的聲音卻止不住的顫抖。

  「紫陽宸……」

  梨園深處一片寂靜，只聽得一股溪水靜靜流淌的聲音，我依然那樣凝望著他，輕微的嘆氣聲已響起。

  紫陽宸瞧著我，眉角一挑風流倜儻。

  「悠悠，我回來了。」

  我癱軟在他懷裡，他緊緊的摟著我，他的吻落在我的眉間。

  幸好……你回來了，我的夫君。

  我躺在他的懷裡，他就那樣一動不動的抱著我。靠在他寬廣結實的胸膛上，仿佛擁有了整個天地。

  我給他講著我在紫陽府每日沒休沒止的想念他。

  講啟兒如何乖巧懂事。

  講如何衝出重重包圍回到大瀛洲。

  我見到他滿眼都是疼惜，當我說道我剛知道我們有了孩子卻又失去的時候，他滿目都帶著憤怒與歉意。

  我撫摸著他的眉，感受他傳來的溫暖，拉著他的手說道：「我無事，這些都已經過去了，你回來了，就好了。」

  他拉著我的手站起來，對我鄭重的承諾：「悠悠，我必讓他們十倍百倍的奉還。」

  「悠悠，有些事情，我早該告訴你。」他很少如此嚴肅的看著我，我聚神望著他，卻不知道他接下來說的話足以顛覆我的人生。

  「其實我本姓蕭，這世間根本沒有什麼紫陽府，有的只是早已覆滅的蕭氏王朝。」我不可置信的看著他。

  蕭氏王朝早在百年前就已經覆滅，而紫陽府居然是蕭氏王朝的後裔，令我不禁詫異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