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做夢

  他哎呀了一聲：「別啊，我剛回來，衣服還沒換，又髒又臭的，等會熏壞你！」

  她卻破涕為笑：「安若汐，你這個笨蛋，你哪天髒衣服不是我給你洗的？現在就怕熏壞我了？」

  懷裡的人，臉上殘留著淚痕，唇角笑意，卻明媚照人。

  若汐的心就好像被一根精緻的羽毛給搔中了癢處一般，全身都軟了下來。

  他的視線就凝固在她櫻紅的唇瓣上。

  想拉起她的手，卻又怕唐突了佳人……

  正猶豫之間，她卻已經從他懷裡起身。

  他的心也空空落落的。

  只聽她說道：「若汐，我不許你去做這樣的犧牲。相信我，這件事情，我能解決的。」她深吸了口氣，胸腔之內，都是滿滿夏天的花香氣息，「大不了，就換個地方罷了。你願意，跟我一道搬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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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汐笑了。

  他的唇角，也有一個淡淡的酒窩。

  只是比起慕雲的魅惑眾生，他的笑裡帶了幾分憨厚，又有幾分稚氣。

  「你去哪兒，我去哪兒。」他用力地擁她入懷，「你是我女人啊！我不跟你在一起，還有誰能跟你在一起？」

  她渾身一顫，就彷如木頭人一般，任由他抱著自己。

  她想她是不是瘋了？

  這樣熱情的擁抱，她卻還能走了神？

  這樣用力地擁抱，她卻彷如置身之外一般，靈魂被抽離了出來，在一旁冷眼旁觀著，木然的自己，被男人擁在懷裡，急切地被探尋著唇瓣……

  她忽然覺得悲哀。

  哪怕很感動，可是，卻一次又一次地發現，這種償還的陪伴，並不是愛……

  她一轉頭，在他的舌尖想探入時，避開了他的唇。

  「我先去做晚飯吧。」她閃入了庭院邊簡易搭起的小廚房。

  孤兒院的格局和風格，還保留在六七十年代的模樣。

  雖然時間過得久了些，可建築物卻依舊很硬實。

  如果不是面臨被拆遷的威脅的話，這些四合院，住上多一百年，應該也不成問題的。

  爐火剛點上，外面就傳來了若汐的聲音：「夕顏，別煮啦！」

  她從廚房裡探出了頭：「什麼？」

  「你不是帶東西回來了嗎？」若汐好笑地舉起了椅子上的暖壺，「你帶了滿滿一壺餃子回來，夠我們兩個吃的了。」

  餃子？

  夕顏才想起了，方才慕雲塞在她懷裡的那個暖壺。

  隱隱作痛的感覺，在啃噬著她的心。

  她的不安，卻沒有被若汐察覺。

  「夕顏啊，你就最喜歡吃餃子了。當時在醫院，一不需要吃流食的時候，就說想吃餃子……怎麼吃，都吃不膩……居然現在出去外面做事，回來的時候，還買了這麼多餃子……」

  夕顏愣愣地看著若汐把還熱著的湯餃一顆一顆盛在碗裡。

  餃子包得很用心。

  薄薄的皮，飽飽的餡，隔著煮熟的餃皮，還能看見裡面鮮艷欲滴的肉粒。

  幾十顆餃子，每一顆餃皮上不多不少，都是八個褶子。

  沒有一顆，是被煮爛的。

  比起外面賣的餃子，不僅賣相好多了，口感想必也不會差的。

  夕顏心思複雜地咬了一口。

  鮮嫩的肉汁頓時在口中滿溢。

  夕顏的身子一震，拿著筷子的手，竟然也在微微顫抖。

  她看向了一旁正大快朵頤地吃著餃子的若汐，暗暗把自己內心的詫異給壓了下去。

  她記得這個味道！

  她一定是吃過這樣包的餃子的……只是，是在哪個時候呢？

  該死的腦袋，為什麼一點都沒能想起來？

  她心神不寧地，吃了一顆又一顆。

  最後一顆，在她咬下的時候，舌尖嘗到的，是金桔的甜香。

  記憶中，也有那麼一個人，為她包了餃子，在象徵祝福的餃子裡包進了一顆金桔……

  是誰？

  是誰？

  她眼前光線乍裂，分離出七彩的光華。

  可是，她的頭卻是越來越暈，越來越疼。

  她無意識地喚出了那個名字：「慕雲……」

  以前發生得那樣忽然，夕顏倒下的一瞬，若汐也正咽下最後一顆餃子。

  他嚇了一跳，慌忙伸手去扶。

  夕顏在倒下的那一瞬，不知道呢喃了一句什麼，他也沒聽清。

  等把夕顏抱起的時候，他才暗暗心驚。

  夕顏的身子，竟然如此滾燙！

  他剛才是怎樣的色急攻心呢？

  抱她在懷裡親吻的時候，居然沒有發現，她的體溫竟然這樣地高！

  他慌忙把她抱回到床上，手足無措地給她倒了杯水。

  夕顏的牙關緊咬，水怎麼也灌不進去。

  僅僅幾分鐘功夫，她已經面如金紙，額頭沁滿了汗水。

  若汐駭極了。

  他抱起了夕顏，就直往保健室沖。

  夕顏本來是孤兒院裡的保健醫生，她現在成了副院長，有沒有接替這個位置，他並不清楚。

  可是，起碼保健室里有藥品啊！

  他跌跌撞撞地踢開了保健室的門，怒吼了一聲：「有沒有人在！」

  屋裡灑落了一屋的白色燈光。

  有人正站在櫥窗前，替藥品的使用支出做詳細登記。

  他這麼一嗓子大喊，那人也輕輕轉過了身子。

  他一身白袍，手上戴著橡膠手套，臉上也蒙著醫用口罩，露出的唯有一雙漂亮至極的眼睛。

  若汐在那一瞬有些閃神，但他沒有起疑，他只一迭聲地道：「你是醫生嗎？夕顏昏倒了，快幫她看看！」

  早就看清他懷裡憔悴的人兒之後，慕雲已經大踏步地上前來了。

  他不由分說地接過了若汐懷裡的夕顏，輕輕地把她放在了檢查床上。

  「她什麼時候昏倒的？」他翻了翻她的眼瞼，替她做著檢查。

  透過口罩，他的聲音含糊得若汐連聽清都困難。

  他著急地道：「就是晚飯的時候吃了餃子，還沒吃完呢，整個人都昏倒了。她之前腦部受過傷，會不會跟這個有關呢？還有，還有！會不會是因為吃餃子中毒了？」

  「她在發燒。」慕雲看都不看他一眼，「就算吃的是劇毒品，發作也沒那麼快！她應該是中暑了！」

  他伸手要去摸夕顏的額頭，若汐手疾眼快的，就抓住了他的指：「你想幹嘛？！」

  慕雲冰冷的視線掃過若汐的臉龐：「放手！我試試她的體溫有多高，這個你能代勞不成？」

  若汐這才縮回了自己的手。

  此刻她原本白皙的肌膚，因為中暑高燒的緣故被燙得通紅，無助的臉龐上垂落的幾縷碎發更惹人憐愛。

  若汐想伸手去撫觸她，卻無奈，那個所謂的「保健醫生」在旁邊給夕顏擦抹著酒精，有意無意地，擋住了他的視線。

  他清了清喉嚨，粗聲粗氣地問道：「你是新來的保健醫生嗎？我怎麼一直都沒見過你？」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這個醫生在護理夕顏的時候，那動作，似乎太過小心和溫柔了些，凝視的眼神，也似乎太專注了些，對自己的敵意，也似乎太重了些……

  如果不是自己根據對方的穿著猜出他的身份，估計會以為，這才是夕顏的正牌男朋友。

  而自己，不過是個打雜的……

  想到這裡，他搖了搖頭。

  

  夕顏的忙碌，越來越不是他能懂的了。

  這回熬出病來，不知道她會不會就此稍稍調整一下自己的步伐，不要再那麼累了，好歹也騰出點時間來談談戀愛不是？

  慕雲取出針劑，緩緩地注射到了夕顏的靜脈中。

  冰冷的試劑注入後，她緊皺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了。

  「你可以當我是半夜出現的鬼魂。」慕雲沒好氣地答道。

  那個混蛋，就是這樣照顧夕顏的麼？

  連她發燒了，中暑了，都恍然未覺……

  她就不該逞強，下午一個人跑那麼長的一段路去見各路記者。

  她應該有他陪著，有他疼著，而不是什麼都自己一個人扛在肩上……

  他凝望著她的眼神，深情而又悲傷。

  她的頭下被墊了舒適的冰枕，額頭也覆上了退熱貼。

  適口的溫水裡熬了姜，被人用棉簽蘸了，從唇瓣的間隙注入。

  她無意識的探出了舌尖，輕輕地捲住了那棉簽。

  眼前的人眸色由亮轉深，宛如一望無際的深海一般。

  口罩之下的唇邊，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她無意識地嚶嚀了一聲，手兒輕輕地動了動，恰巧搭住了他放在床沿的手背。

  她長而卷的睫毛輕扇著，濃濃的倦意卻撲面而來。

  她貪戀著那點冰涼，竟然無意識地，就把他的手背緊緊抓在滾燙的自己的手心裡。

  他悄然地把手翻了個面。

  兩人的手，在白色的床單遮掩下，緊緊地交握著。

  她的體溫極高，燙得他手心像要燒起來了一般。

  他卻像撲火的飛蛾一般，更緊地反握住她的，把她體內的高溫藉此傳遞到了自己的身上。

  她額頭的退熱貼很快就壽終就寢了。

  他替她更換了新的。

  源源不斷的溫水，注入到她的口中。

  靜脈里，也注入了新的藥劑。

  她渾身就仿佛置身于波動的水床之上，又涼又搖，她都快控制不住自己身體晃動的頻率了。

  唯有那隻手，被她抓在了手中。

  那是她的方向。

  她的依靠。

  她的浮木。

  她的彼岸。

  她用力地握住了，把那隻手，拉向自己。

  慕雲的眸子眯了起來。

  她把他的手，往她身邊拉去……

  她，想做什麼？

  他側過了臉，掃了一眼坐在保健室門口的若汐。

  對方正靠在牆上，雙手自然垂放著，呼嚕打得震天響。

  他不怒反笑。

  這就是照顧夕顏的態度？

  他可算是領教了！

  兩人呼吸漸近。

  她抵在他額頭上的額角沁出了汗水。

  她的鼻息和他的急促交換著。

  她的睫毛眨動的頻率也越發快了。

  他深吸了口氣，此刻的他，心頭卻百般不是滋味。

  她這樣毫無抵抗的依賴，是把他當成了誰？

  對比之前的避他如蛇蠍，現在的舉動，很難讓他想像成是接受。

  難道，她在夢鄉中，竟然是在和安若汐恩愛著？

  他看向門邊熟睡中的安若汐時，眼神幾乎是要殺人了。

  此刻的夕顏，卻臉紅得不像話。

  夢中的自己，抱住了心頭的那個人，不知道羞恥地投入那人的懷抱。

  他拉了她的手。

  她失去記憶已經兩月有餘了。

  她以為，她一輩子都不可能知道什麼是心動的滋味，什麼是牽手甜蜜的滋味。

  但眼前的人，教會了她。

  老天……

  她閉上眼睛，羞澀得渾身發抖。

  他最後凝視著她的眼神，有說不出的熟悉。

  可是，她在記憶里，搜索不到這個眼神的痕跡。

  他退開了身子。

  她心頭一空。

  一聲迷糊的呢喃溢出了她的口中。

  在她還沒意識到的時候，她已經脫口而出，喚出了夢中人的名字：「慕雲……」

  話一出口，她更加是羞得滿臉通紅。

  只是，那是夢罷？

  在夢中，他不會知道自己的心動，若汐更加不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