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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 這是什麼意思

2024-05-09 10:30:42 作者: 希行

  「和親?」太皇太后已經準備歇息了,聽了這話,又坐起身來.

  宮女們正依次熄滅屋內的宮燈,蘇夫人沖她們擺擺手,眾人忙低頭退了出去.

  「怎麼突然提這個?」太皇太后接著問道.

  蘇夫人忙為她披上玄色閃金出風毛披風.

  「察合台汗國發生內亂了.」蘇夫人將自己知道的說出來,「汗王的兄弟發動了政變,據說汗王的子女眷屬十八人全部被殺了,新汗王上任,陛下甚是憂心,尤其是聽說窩闊台汗人已經要送貴女過去……」

  太皇太后皺了皺眉頭,似乎已經記不起這是什麼國家了.

  「我恍惚記得當年嫁過去一個公主不是?」她揉著額頭.

  「延平二年的時候,華容公主嫁過去了.」蘇夫人忙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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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皇太后有些茫然的抬起頭,看著室內的燈火,喃喃道:「延平二年的時候啊,都這麼久了?我記得華容公主是先帝的妹妹……」

  「是啊,娘娘你那時才進宮沒多久,奴婢我還在浣衣局當差呢。」蘇夫人也有些悵然,視線落在窗邊那大銅鏡。

  瑩瑩亮光中,鏡中人已是白髮斑斑,曾經的如花面容也肌膚鬆弛老態頓現了。

  「是啊,你那時候又瘦又小,那麼多宮女站在那裡都低著頭,就你,一雙眼就知道看著我桌子上的點心……」太皇太后眯著眼笑起來。

  蘇夫人掩著嘴笑了,面上竟浮現一絲紅暈,「都這麼些年了,娘娘您還記的!」

  太皇太后點著頭笑,又嘆了口氣,「自年前這病了一場,也不知道怎地,眼前發生的事我轉臉就忘了,偏偏那些陳年舊事想起來就跟昨天才發生一樣,大概是我的大限到了……」

  蘇夫人先是聽著還笑著,聽到最後,垂著頭半跪下來,聲音里有些發澀,「娘娘,您別這麼說,太醫不都說了,您的病好了。」

  太皇太后就笑了,伸手拉她在身邊坐下,慢慢道:「人都有這麼一天,如何說不得?你也就別在我跟前給我陪著這小心,說著虛誇的話了,算算我這一輩子,養了這麼些兒子女兒,到最後一個也沒留住,親手帶大的孫子外孫女娘家侄子,再加上半路認回來的這些重孫輩,算下來七七八八的,論起來,能在身邊陪我說說真心話的,卻只有你這個半點關係也沒有的人。」

  蘇夫人就眼裡閃著淚道:「哪能算半點關係也沒有,如果不是娘娘你,奴婢早不知道投胎幾回了,哪能想到如今子孫滿堂受著皇封,進進出出像個人樣?」

  太皇太后呵呵笑了,拍著她的手,又幽幽嘆氣,「人都說命好命不好,可誰知道這好命,得來的是多麼不容易……」

  說著一愣,「我們方才說什麼來者?」

  「陛下招了郡主來,說跟察合台汗國和親的事。」蘇夫人忙說道。

  太皇太后皺皺眉頭,又淺淺一笑,這笑中就帶著幾分嘲諷。

  「我這孫子,皇帝做的是越來越好了,」她淡淡道,「知道這一次沒辦法再糊弄堂兒,往我身上推,就從那姑娘身上下手,不錯不錯,這心腸心思,這皇位能坐穩了……」

  蘇夫人沒有說話,只是幫她掖了掖衣裳。

  「娘娘,郡主她……」遲疑一刻,蘇夫人還是低聲問道。

  太皇太后擺擺手,打斷她的話,一面慢慢的躺下,道:「人的命天註定,我管不得了。」

  蘇夫人垂頭不言語了,輕輕的放下帳子,只留下兩盞小宮燈,慢慢的退了出去。

  夜色籠罩了整個大地。

  將軍郭府的內院裡,富文成的屋子裡依舊亮著燈。

  「不可能,不可能。」顧媽媽呆呆的坐在凳子上,喃喃的只知道重複這一句話。

  秋葉紅和富文成一個望著跳躍的燭火,一個望著窗欞,各自想著心事。

  「不可能,你是妙蓮郡主唯一的女兒,是郭家……」顧媽媽跳起來,眼睛亮晶晶的說道。

  「狗屁。」秋葉紅說了一句粗話,打斷了顧媽媽的話。

  她在皇帝眼裡算個狗屁!或者說,任何人在皇帝眼裡都算個屁!

  她對於這些國家關係的道道不是很明白,但看皇帝的神色也能猜出來,對於一心想要徹底剿滅窩闊台這個心腹大患的皇帝來說,這一次是個極其誘惑的難逢的機會。

  別說自己這個遠親了,就是人家指名要他一個妃子,估計他都不帶皺眉的。

  顧媽媽大顆眼淚滾下來,沒有指責秋葉紅粗俗,也沒說話。

  「皇帝舅舅說了,」秋葉紅用手比劃著名,也記不清說的那些都是什麼,只道,「那個什麼汗在這裡,什麼什麼汗在這裡,哦,這個我記得,是景陽和親的汗在這裡……」

  然後劃了一個大圈,「這邊有景陽,這邊有我,那個窩闊台汗就成了瓮中之鱉……」

  說著站起身來,背負著手,學著男人的步子走了兩步,道:「窩闊台緊鄰我邊境,其行殘暴,多殺我吏民,朕夜不能寐,憂苦萬民,為止不安,未嘗一日忘於心,今察合台汗國不穩,窩闊台汗前幾日才送議和書,卻轉眼又要趁機離間,遣貴女出嫁,其心可疑,郡主,為我社稷之安,百姓之利…..」

  總之就是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國家興亡匹女有責,何況你這個吃香喝辣受封郡主的貴女。

  「呸,好像我多願意吃你們喝你們的?」秋葉紅啐了口,看了眼顧媽媽。

  她這一眼本是無意識的,顧媽媽卻握著胸口坐下了。

  「那麼多皇親國戚,誰家沒個女兒,怎麼..怎麼…」她喃喃道,「再說,咱們名義上也不是親的……」

  秋葉紅笑了笑,又坐下來,道:「皇帝舅舅說了,這個無須擔心,他會跟人家說清楚咱們的來歷,再者,」

  她停頓一刻,自己倒了杯茶,「再者,我是獸醫,肯定比窩闊台人那個貴女更受歡迎,更得人家重視。」

  顧媽媽呆呆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眼淚唰唰的流。

  「太皇太后不會同意的,不會同意的,當年皇后就曾提議要妙蓮郡主去和親,還是元妃的娘娘不怕惹皇帝生氣,咬死一句話說了,只有這一個女兒只得了這一個外孫女,不忍棄之,」她猛地站起來,激動的喊道,「太皇太后不會同意的。」

  秋葉紅嗤了一聲,沒有答話,自顧喝茶。

  室內的氣氛有些尷尬,顧媽媽只覺得心慌神亂,又說不上的心口發堵。

  「我這就去,我這就去找太皇太后說,姑娘你不便出面,抹了皇帝的臉面,我去說,老奴我去求太皇太后….」她說著話就要往外沖。

  「哎,顧媽媽。」秋葉紅伸手拉住她,「算了吧,何必自討沒趣。」

  顧媽媽立刻哭得更凶了。

  「時候不早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秋葉紅笑了笑,「再說,和親又不是這一兩天的事,不急,總能想個辦法的。」

  將哭著的顧媽媽送回房,秋葉紅也回到自己房間,這一晚上三間屋子的燈都沒有熄滅過。

  「爹,」一大早,秋葉紅就夾著一個包袱溜進富文成的房間,「不敢多帶,就帶了這些,」

  她打開包袱,將一包金銀首飾亮了亮。

  「你放心,這都是沒有記號的,到時候絞了賣……」她有些得意。

  富文成眼圈發紅,但是忍不住笑了笑,將東西包好,一面道,「當初你娘的東西……」

  他的聲音低沉,帶著幾分歉意看向秋葉紅,「….半點不敢露,只怕被人發現,追了回去,那時候,太皇太后和皇帝都還被圈禁著…」

  他又嘆了口氣,苦笑一下,總覺得比起來,如今的他們的日子,還不如太皇太后被圈禁時候的好。

  搖搖頭,甩去這些胡思亂想,喃喃道,「那門子冉耳目眾多,只怕被追上,而且你娘臨去前說了,要我再三記著,就算是死在外邊,也不能露出首飾被追回去…」

  所以自己病成那樣,富文成也不敢拿首飾去換錢,妙蓮郡主是寧願讓女兒死在外邊,也不願跟門家再有一絲關係。

  秋葉紅有些默然,妙蓮郡主倒是看開了,只可惜這個忠心耿耿的老僕…..

  「慧娘,顧媽媽她是不是真的進宮了?」富文成問道。

  秋葉紅點點頭,她一直看著呢,顧媽媽天不亮就出去了。

  「沒事,她去求太皇太后也好,正好讓皇帝覺得咱們想辦法呢,不會疑心咱們要跑。」秋葉紅嘿嘿笑道。

  父女二人便低聲籌劃,對於逃亡,富文成深有經驗。

  「多多狗自然要帶,不過,顧媽媽…..」他遲疑一刻。

  顧媽媽畢竟年歲大了的人…..

  秋葉紅咬咬下唇,皺起眉頭,他們這一跑,勢必激怒皇帝,只怕這大將軍府連螞蟻都不會放過。

  顧媽媽回來了,父女二人停止談話,看著她如同抽去三魂六魄一般,直直的進了屋子。

  這個結果早在秋葉紅意料之中。

  顧媽媽忽地放聲大哭,噗通就跪在地上。

  她在太皇太后宮外跪了半日,哭得嗓子都啞了,才隔著帘子遠遠的見到了。

  生為我天家的女兒,享有人不能享的富貴,自然也有人不能受的無奈,太皇太后用這一句話打發了她。

  「我不信,我不信……」顧媽媽跪在地上,以頭撞地面,連連哭道。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秋葉紅帶著幾分悲憐的看著她,可以想像,顧媽媽信念崩坍的絕望傷心。

  「姑娘,」顧媽媽突然又直起身子,跪行到秋葉紅面前,連連叩頭,「老奴對不起你,老奴對不起你,」

  說著話,抬手打自己的臉,「老奴一直還以恩人自居。」

  聲音脆響,兩下她的臉就紅腫起來。

  「算了算了。」秋葉紅忙攔住她。

  她畢竟是好心,這事情發展到現在也不是她能控制的,也不是她願意的。

  「咱們逃了就是了,你放心,我帶著你逃,就跟當年我娘帶著你一樣…..」秋葉紅壓低聲音道。

  顧媽媽怔怔瞧著她,忽地站起身來,踉蹌的往外跑去了。

  富文成抬腳就追了,見她往自己的屋子去了,便守在二門口,直到看顧媽媽很快又過來,才一起跟著進來。

  「姑娘,老奴對不住你。」顧媽媽進來又跪下叩頭。

  秋葉紅拉她起來,「如今叩頭也沒用,要緊是以後的事…..」

  她的話沒說完,顧媽媽雙手抖著舉起一張焦黃的紙。

  「這個原本是老奴要帶到棺材裡的秘密,如今實不能再瞞了。」她顫顫巍巍道。

  是什麼?秋葉紅愣了愣,伸手拿過來,嘴隨眼動,喃喃念出來:「….今有開封二頭巷顧氏,因孤苦無依,願收養慈幼局棄女嬰一人,合支一年米錢,立此為據,嘉顯三年五月二十日…..」

  「這是什麼意思?」秋葉紅結結巴巴的看向顧媽媽。

  莫非顧媽媽還有個養女,不打算跟他們一起走?又或者說,要帶著養女一起走?

  「嘉顯三年…五月…二十…..」富文成忽地重複一遍,他的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

  「嘉顯三年!嘉顯三年!」他的聲音陡然提高,一把揪住顧媽媽的衣領,將她拎了起來,「嘉顯三年五月二十!」

  他反覆的重複這句話,聲音越來越來,如同炸雷。

  「你這是什麼意思?你這是什麼意思?」他一聲怒吼。

  顧媽媽被他揪著,白著臉只流眼淚。

  「就是,就是這個意思…..」她喃喃道。

  「我打你個…..」富文成一拳揮去,怒喝一聲。

  顧媽媽跌倒牆角,撞翻瓷凳,發出刺耳的響聲。

  院門外丫鬟們驚慌的探進頭來。

  「滾!誰敢進來打死誰!」富文成一聲怒喝。

  院門外的人立刻作鳥獸散,連院子裡樹上的鳥都受驚亂飛走了。

  顧媽媽年老之人,這一拳讓她一口氣上不來,暈了過去。

  「爹!」秋葉紅都傻了,慌張的撲過去,將顧媽媽放平,拔下簪子,扎了穴位。

  這是什麼意思?這是怎麼了?這張文書,莫非有什麼….姦情?

  富文成喘著氣,暴瞪這滿布紅絲的雙眼,那樣子恨不得一口將顧媽媽吃了。

  顧媽媽悠悠醒轉過來。

  「爹,快拿些布來…」秋葉紅鬆了一口氣,看著顧媽媽流血不止的鼻子,一面拍打顧媽媽的額頭,一面用手按著。

  富文成卻沒有理會,而是一步跨過來,將秋葉紅一手推開,又將顧媽媽拎起來。

  秋葉紅咯噔咯噔退後扶著桌腳站穩,驚訝的看著他們。

  「說,說!」富文成咬著牙,晃著顧媽媽,「說,到底怎麼回事!慧娘呢?慧娘呢?慧娘在哪裡?」

  慧娘在哪裡?秋葉紅驚愕的瞪大眼,那…..我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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