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4章 臨檢
2025-02-09 12:04:20
作者: 山羊啃土豆
人事部門的主管李秀文是個三十出頭的女人,長相算普通,端正的五官,臉上帶著一點兒不忿,連帶著瞅金言的臉色也不太好看。
「跟我來吧,」她臭著臉說。
金言才跟近了兩步,她就回身堵著自己,「靠這麼近幹嘛?」
金言舉起雙手,往後退了兩步。
「你男朋友毒癮犯了,」他說,「不想他死在船上,你還是不要讓他上船工作為好,你們老闆也不會願意的。」
「哼——」李秀文恨恨地回過身,沒有爭辯。
員工們住的地方就不如甲板上面的客房那麼爽了。
艙壁上的照明燈有點兒昏暗,與地面員工宿舍不同的是,這裡很乾淨。
飄在海上以後,任何一點兒衛生問題都可能引起傳染性疾病,這會給船上的所有人帶來災難。
在一間艙室門口,他推開艙門。
「就這裡!」她沒好氣兒的說,「六個人一間,晚上6點準時到吧檯報到,不准朝客人索要小費,除非他們自己願意給,我會一直看著你,抓到以後一次罰小費的兩倍,還有——」
她再次堵住鼻子,「把你身上的化妝品洗乾淨!難聞死了!」
「好的,」金言老實地回答,「還有嗎?」
李秀文刻薄地看了他臉一眼,「雖然你長的不怎麼樣,可是我有必要提醒你,不准勾搭女貴賓!要是有客人投訴你,不管在哪兒,就近把你送到岸上去!」
「這一點絕不會發生,」金言笑的突然有點兒妖嬈,「我喜歡男人。」
「哎吔——」
李秀文眼睛都差點兒抽筋,一臉嫌棄地落荒而逃。
金言走進屋裡。
不到十平米的小房間裡兩邊分上中下有六張床。
門口附近有一個衛生間。
他走進去,把門關上。
撩開有點兒擋主眼睛的頭髮,金言打開水龍頭,看著洗手台上方鏡子,然後把臉埋進水池裡。
頭髮上略有點兒淺金色的顏料被洗掉了,水幾乎馬上就有點兒變色。
再揚起臉時,那種有點兒像東南亞人膚色的臉恢復成正常中國人的膚色,五官也由剛才的立體變得有點兒平和。
是的,這是邵樂。
化妝術是入門級的偽裝易容,通過某些女性化妝品的使用,從外形上做一些改變。
邵樂的膚色偏黑,按照常理,他應該想辦法讓自己變的白一點兒,但是他反其道而行之,把自己弄的黑中偏灰暗,幾乎遠離了自己中國人的膚色。
要不是檢查證件,泰語或者越南話,他也可以說上幾句的。
由黑變白,這是常理,也是特工們首先要考慮的因素。
其實招數大家都明白,技術層面的東西很多人都在學校學過。
但是還是有很多的高低不同,特工也分出色和一般。
難就難在對人心的揣摩。
對自己的心,對追蹤他的人的心,不同行業,不同職業的習慣和思維定式,你越了解,水平就越高,其實技術還是那些技術,不管花樣怎麼變,招數是差不多的,可是因為你對人心的把握足夠高,你的勝算就高。
邵樂擦了一把臉上的水,從包里拿出化妝包,再次把剛才的妝容一點一點上完。
剛才因為走了很長一段路,出了些汗,臉上的妝有點兒花。
自愈能力極強這時候沒有給他帶來什麼好處,反倒帶來了一些困擾。
化妝品上的顏色和其他成份無法完全滲入皮膚深層,很快就會被排擠出來,以至於浮在表面,所以每隔一段時間就得重新上妝。
「咚咚咚——」
有人砸門。
「誰在裡面?」外面的人大叫著,「快出來上甲板!臨檢!」
臨檢?
這有點兒不同尋常。
所有的船員在此之前應該已經接受過海關檢查,邵樂是在最後一刻,馬上就要準備開船的時候才來的。
但是還是有臨檢?
被發現了嗎?
邵樂看著鏡子裡的自己。
一縷慌亂浮現出來,但是很快被強行壓制下去。
不能慌。
還不到最糟的時候。
他平穩了一下有些紊亂的氣息,開門出去。
服務員們和負責船上工作的海員是分開住的。
來到走廊上,已經陸續有人從艙室里走出來,男男女女,各有不同。
有人看了一眼他,不過沒怎麼在意。
邵樂讓過兩個女服務員,走在她們後面。
「臨檢?都快開船了,臨什麼檢哪?」
「誰知道,是不是為了那個什麼邵樂呀?」
「電視上播的通緝犯?天哪,不會跑到這兒來吧?」
看來這些是老鳥,不只一次出海。
對於這次臨檢,他們同樣有著類似的疑問。
「汪汪汪……」
甲板上有狗叫。
出來以後,不管是服務員還是邵樂,都嚇了一跳。
碼頭上停著不少的警用車輛。
還有不少的人從車上跳下來,奔往各艘船上還有碼頭的其他方位。
甲板上還有過道里,每隔幾米就站了一個黑衣人,還有制服警察。
他們用警惕的目光掃過經過的每一個船員。
邵樂跟著頓時啞火兒的船員中間,瑟縮的樣子像個剛出來見世面的小弱雞。
甲板上,何休也有點兒緊張,他反覆地跟於船長低聲交談,探討著有可能出現的問題。
看他不時捂著肚子的樣子,好像對這次的臨檢也非常意外。
做為郵輪,這裡是重點中的重點。
一個穿著西裝的特工叉著腰,掃視著在他面前站成整齊的幾排的船員。
兩條警犬在訓犬員的帶領下,進入船艙。
一隊20名黑衣人隨之進入,分成兩隊,一隊往下,一隊往上。
「不用緊張,」西裝特工跟船長核對了一下人數,確認沒有缺少以後,高聲說道,「我們就是做一下臨時檢查,不會耽誤大家太多時間,請各位配合。」
不緊張才怪。
船上的警察都快比船員還多了。
而且他們手上的槍可不是開玩笑的。
證件早已經交到人事部門主管李秀文手裡。
兩名特工正在檢查證件,跟每一個證件的主人進行著對比。
邵樂並不緊張。
那護照是真的。
真的不能再真了。
因為他從來沒有用過。
他也不希望自己有用到它的一天。
這是他自己為自己買的保險。
人是真人,來自雲南,一個長年在外打工的人,他的家在雲南的大山里,落後到戶藉幾乎都還用最原始的紙質紀錄方式,離聯還有相當大的一段距離。
運氣似乎並不是很眷顧這位願意吃苦的年輕人,他在五年前的一次偷渡過程中被蛇頭扔進海里。
邵樂帶領的小隊突襲了那船破船,不是為了抓到蛇頭,是為了抓到偷渡人群中的一個很重要的外逃安全部門官員。
行動成功了。
做為連帶傷害,56個偷渡人員飄在海上,最後一個接一個的消失在海面上。
邵樂是在橡皮艇上撈到了一個還沒沉下去的包,裡面有一套金言的證件。
化妝成為那個人以後,他躲開所有人的視線,在一個不知名的小城市辦理了護照。
何休突然臉現痛苦之色,彎著腰倒下。
於船長扶了一把,讓他趕緊靠坐在一邊。
船上的醫生走到近前,可是沒有什麼好辦法。
「老胃病,」於船長跟負責的特工解釋說,「最近又生了點兒氣,更嚴重了。」
「都這樣兒還出海?」那名特工都覺得有點兒不忍心。
「這是我,半輩了的積蓄,」何休臉上冒著冷汗,「說什麼也要跟著走完才放心。」
「掙錢不要命,」特工搖著頭。
他的手下檢查完證件,來到近前。
「沒有問題。」他們說。
船艙里負責搜查的警察從裡面陸續走出來。
這艘船很乾淨,乾淨的讓警察們都覺得不可思議。
看來何休對船很上心,真的是在用心經營。
「謝謝你的配合,」特工與何休握手,「要是每個人都能像你這樣誠信經營,我們的工作就好做多了。」
「謝謝,」何休苦笑,「我見過太多的爾虞我詐,想做好人了。」
特工笑笑,「祝你成功,這年頭兒,好人難做。」
「難做也要試一試。」何休臉上的冷汗不少反多。
特工招招手,「收隊!」
船員們終於可以放鬆一下了。
警察和黑衣人陸續撤離。
邵樂的神經也放鬆下來,跟在船員們後面,朝船艙走去。
「呃……」
何休似乎病的很重,往外吐了一口酸水。
邵樂回過頭,暗嘆一聲,走過來。
醫生對此毫無辦法,只是一個勁兒的勸何休去醫院。
「讓我試試好嗎?」邵樂跟何休說,「胃酸過多,再多一會兒他就真得去醫院了,還得是重症監護。」
說著也不等醫生同意,走過去,扶住何休的背,在他的肚子上按摩起來。
何休一開始還很難受的表情很快緩解。
「有空兒做個按摩,」邵樂說,「老胃病最難養,千萬不能喝酒,會胃穿孔,還有你最好不要再吃任何肉類和海鮮,以吃素為主,不然在海上你隨時會死於消化不良。」
何休終於呼出了如釋重負的一口氣,帶點兒感激地看著他,「謝了小兄弟,真想不到,一個酒保還會這一手。」
「我家在雲南的山裡,」邵樂一笑,「那裡沒醫生,自己就是自己的大夫。」
又按摩了一會兒,何休居然可以嘗試著站起來,雖然胃還是不好受,可是比起剛才的樣子強太多了,看得一邊的醫生嘖嘖稱奇。
「多謝了,」何休拍拍邵樂的肩膀,「以後少不得麻煩你。」
「只是暫時的,」邵樂提醒他,「其實還沒好,就是緩解了一下,今天晚上最好抽個時間,我從吧檯里取出一些酒,調配一下,給你做一下推拿,就可以讓你不影響行動了。」
「行,用多少酒都算在我帳上。」何休說。
12時0分46秒
「嗚……」
汽笛聲響起。
郵輪緩緩離開碼頭。
邵樂站在甲板上,看著依然繁忙的碼頭。
警察和黑衣人不減反多。
天上出現了一架無人機,輕柔地滑過碼頭上空。
再多呆一會兒,八成就要漏餡兒了。
邵樂忍不住吐槽了一下這裡的聯防制。
他是在離碼頭不到半個小時路的地方把電動摩托扔掉的。
要是如同亮南那樣以「飛碟」作為主體,只需要把全市丟失的車輛輸入搜索系統,再讓警察跟蹤追擊,再加上有經驗的特工進行排查,很快就可以鎖定邵樂的去向。
「吱——」
一輛警車突然疾馳而至。
兩個特工跳下來,看著遠去的郵輪。
其中一個是剛才上船的特工。
被發現了?
沒有!
邵樂敢肯定自己沒有露出任何破綻。
那兩名特工重新鑽進車裡,車子開走了。
「咔咔咔……」
碼頭上空傳來讓人窒息的腳步聲。
幾輛軍用卡車開進港口,30個穿著迷彩服的人帶著一身的泥水,跳下車,一絲不苟地展開戰鬥隊形,邁著整齊的步伐,朝著預定目標趕去。
雖然只有幾十個人,但是憑空給港口帶來一股肅殺之氣。
經過的黑衣人都有點兒肅然地看著。
他們從沒見過穿這麼髒的衣服來執行任務的隊伍,可是那些人身上的那股近乎野獸般的氣息讓他們不敢說出什麼取笑的語言。
「嗚……」
龍王號駛出港口,朝著下游出發。
再有四個小時,它會來到海上。
經過12個小時的行駛,他會去往亮南。
在那裡,會裝載所有的貴賓,加水,進行補給以後,第一站就是——日本。
但願一切順利。
邵樂走到船頭。
河面很寬廣,未知的大海就要展開他的懷抱,迎接自稱龍王的大船。
碼頭方向。
剛才下來一堆兵的卡車裡,光頭最後一個有點兒懶散地從篷布下露出自己光亮的腦袋。
他跳下車,掏出一根煙,上下摸索了一下,發現沒帶火兒,就四下尋找著。
負責警戒的一個黑衣人有點兒傻眼地看著他。
一個掛著一顆金星的將軍!
他以前剛才帶隊跑過去的上尉就已經是這隊兵里的最高首長了。
光頭朝他走來。
「有火兒嗎?」他很客氣地問。
這個黑衣人趕緊有點兒忙亂地從褲兜里翻出一個一次性打火機,有點兒心虛地左右看看。
「沒事兒,」光頭看出了他的顧慮,「被抓到就說是我給你的,紀律不准帶與作戰無關的物品,是吧?」
這個黑衣人有點兒臉紅地笑,給他點著火兒。
「謝啦——」光頭的話還沒說完——
「砰——」
突然傳來一聲槍響。
在七點鐘方向的泊位里的貨輪上傳來的。
「別緊張,」光頭看出面前的黑衣人驟然緊張,「遠洋貨運一直以來是犯罪份子隱藏的重災區,有個把兒黑戶兒很平常,我的人在那邊,不會給他們太多機會的。」
果然,除了剛才那聲槍響,再沒響第二槍。
不大一會兒,一個裹屍袋裝著一具屍體被擔架推下來。
「嗚……」
汽笛聲接踵而至。
光頭朝著出港的大河上看去。
一艘船正迎著太陽朝遠處駛去。
光頭有點兒入神地看著,突然低聲自語,「祝你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