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懲罰。

  風，

  院子裡靜得似乎只有風兒在吹。

  風，院子裡也只有風在呼嘯！

  驟然間，平靜的風像是一張蛛網一般開始連接蔓延，凝結成近乎是實質般的白色，從天上網下來，巨大的，已經編織成蛛網的風，似乎是要將整個天地都網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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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氣，是用氣完全揉入空氣中才能發揮出如此的功效。氣，不是空氣，但更勝過空氣，在它的巧妙地連接纏繞下，一張潔白的大網已經在半空中緩緩的張開。

  大網凝現，瞬間就將騰空的清平網在其中，然後再用力向後拉扯，清平便像是一個磁鐵一樣，在撲向另一個同性的磁鐵的同時，瞬間就被巨大的斥力所彈開。

  「嘭！」

  清平被快速的彈開後，再一次落到了地面上。

  其實清平他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只是感覺到自己突然間被一張巨大的無形的手所所拉扯住，然後便不能控制住自已的身體，等到再次回味過來時，自己已經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狠狠地向後扯了過去，然後狠狠的摔回了地上。

  這是氣，這至少是鴻蒙或是之上大師的手筆。

  是誰？

  清平費力地睜了睜眼，這一次他摔得可不輕，全身上下的骨頭都像是要被拆開來了一樣，痛得連頭都轉不動，但是他現在的腦子依舊是十分的靈活，一個個思緒像是精靈一般不斷地上下跳動活躍著。

  是誰？這個院子裡難道還有什麼絕世高手麼？如果真有，他有為什麼會來到這裡避難？難道是另有隱情……

  「清平！」

  一聲蒼老而又熟悉的聲音打斷了清平的思路，聲音不響，但卻似是一盆冷水從清平的頭頂澆下，聽得他不住地打了一個激靈。蒼老的聲音響在清平的耳邊，就如一隻大手一般抹去了清平腦子裡的胡思亂想。

  是慧空大師，之前從天妖鳳手中救下清平的那個和尚。

  清平一下子回憶起來了，他睜開眼睛看向四周，卻沒有發現慧空大師的人影。

  要知道，慧空大師可是金身的修為，他只是在佛像前誦經敲木魚，便可以覺察並控制住後院裡的一切了。

  這就是差距，修為上絕對的差距。

  「得罪了。」

  慧空大師沒有太多的廢話，他的聲音只是在庭院裡盤旋了一周，然後就消散了，清風蕩漾開去，攜裹著清平和兩個蒸屜以及地上的碎木頭一起消散在了庭院裡。清風消散，庭院裡最終只是剩下驚魂未定的羅十九以及看熱鬧的眾人呆呆地站著，呆呆的有些不知所措。

  清風又再度飄起，捲起了剩下的幾個饅頭，緩緩地落到了那些還沒有分發到饅頭的災民手裡。

  人群，又四散開去，好像這只是一場節目，一場已經表演結束的節目。

  偌大的院子裡，只剩下清風在盤旋。

  ——————

  「小愛！你在幹什麼，你為什麼要衝出去，你不知道剛才有多少的危險嗎！」

  一個婦女牢牢地拉住小女孩，焦急地問道。就剛才，小女孩竟然悶聲不響地突然就衝進了人群里，這一舉動可是嚇壞了小女孩的媽媽，要知道她的心臟現在還是嘭嘭地跳個不停。

  那些小孩子打架，竟像是大人，不，竟像是殺手一樣的兇狠，招招都要置人於死地，簡直是太恐怖了，下次再有打架，一定要把女兒給看緊了，而且還是最好少讓她與那些人接觸為妙。

  婦女拉著小女孩，如是想到。

  「媽媽，我看見清平哥哥被他們欺負了，我只是出去幫忙而已。」

  小女孩聽到了庭院裡慧空大師叫清平的聲音，自然也就知道了小和尚的名字，不過她現在也是知道她媽媽對自己的擔心，所以任由小小手被婦女攥得通紅也沒有掙脫。

  「你看，那些大人們都在旁邊看著，好像和自己一點事都沒有，如果我不過去……」

  「小愛，聽媽媽的話，下次別再過去了，你沒看見那個小和尚打得有多凶！」

  婦女未等到小女孩說完就急急地開口，滿是擔心地對著小女孩說道。

  「不是的，媽媽，不是的！是羅十九他們欺負清平哥哥，清平哥哥才反抗的！」

  小女孩一聽，趕忙將頭將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不斷地否定。因為她剛才就一直偷偷地看著清平的方向，所以他自然也就看到了清平被黑狼和矮胖子他們辱罵、找事的過程，她當時也是氣憤不已，不過她剛要準備挺身而出，清平就搶先一步動手了。

  這個叫清平的小和尚，打起架來可真是帥啊！

  小女孩在心裡暗暗地想到。

  「唉……」

  婦女沒有繼續說話，因為她看見小女孩又對著之前清平分發饅頭的小木桌開始發起呆來，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十二歲的小女孩啊，這對你來說不知是福還是禍？

  ——————

  此刻，戒堂里

  天上的雲氣已經聚斂起來，灰撲撲地籠罩在這片寺廟上，罡風從極高極高的地方刮過，將雲撕扯一條一條的碎片，散亂的將其仍在天空上。勁風呼嘯，又再度將雲聚斂起來。

  十月分的天，已經很冷了，天上的雲也是越來越大，隱隱的有了下雪的跡象。

  「跪下！」

  蒼老的喝罵聲響起，將抬頭看著天的清平震過神來。氣在空氣中奔涌，當即就把站著不肯跪的清平按了下去。

  「清平！你可是知道寺廟裡的十條重戒和四十八條輕戒！」

  「知道。」

  清平反抗不得，只有恭敬地跪在地上回答道。寺廟裡的十條重戒和四十八條輕戒是每一個和尚都要背誦的，所以，清平他早在來到寺廟裡的第一個星期里就已經將這些記在了腦子裡。

  「那你說，第八條重戒是什麼！」

  「與人打架，故意使人致死或是傷亡，輕者戒棍一百八十，重者逐出寺院。」

  清平回答道，一字不差。現在的他已經平靜下來了，至少可以說是恢復了理智。

  「清平！你可知罪！」

  慧空大師站在清平的面前，一手緊握著禪杖，高聲問著清平。

  就在剛才，要不是因為他突然發現了後院裡殺氣的湧現，要不是因為剛才慧空大師的突然凝神視察，要是沒有如果，那個叫羅十九的少年應該就已經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了。

  想到這裡，即使是慧空大師不禁一陣的發寒。什麼樣的少年，竟能夠殘忍到如此的地步。

  然而，慧空大師他自己不知道，當一個人發起狂來的時候，即便是神也會害怕，也會退縮。

  這一點，他不知道，但以後，會在他的身上重演……

  真是罪孽啊。

  ……

  「回大師，我有罪，但我不服！」

  

  在慧空大師的逼問下，清平竟然還有勇氣抬起頭來，倔強地與大師對視著，目光清澈如水，儘是委屈與痛苦。

  「我沒有錯，只是在發饅頭而已，是他們！是他們來挑釁我，辱罵我！我只是在發饅頭，他們憑什麼這麼做！憑什麼！」

  清平抬頭，憤怒而又不甘地喊出幾個憑什麼，聲音之大，一直在空蕩的戒堂里盤旋不息。

  憑什麼！

  聲音迴蕩，又是被慧空大師的衣袖給輕輕地拂去。

  「萬事皆有因果，清平，你當真不知？」

  「不知！」

  「那你為什麼給那個小女孩三個饅頭？」

  慧空大師發話，目光炯炯地逼視著清平。

  「可那是我的饅頭！「

  「他們會這麼想麼？」

  「這……」

  清平被這一句話就問得啞口無言。

  「有因就有果，你是自己不公平在先，多發了一個饅頭，儘管那是你自己的，但不公平就是不公平，凡是皆有於你起，你又怎麼能說這不是你的錯呢？」

  慧空大師再度開口，聲音一反之前的憤怒，平平靜靜地對著清平說道。

  ……

  「我就是不服！他們來找惹我，我就要打，我要用自己的拳頭打盡天下的不公！」

  清平沉默了片刻，卻是突然開口，聲音尖銳地說道。他就是不服，別人來招惹他，憑什麼自己來承擔責任？就是因為自己不公平地多發了一個饅頭？笑話，天大的笑話！

  「你當真不服！」

  「不服！」清平倔強地回答道。

  「那你走吧，我們的寺廟裡容不下你，也容不下你的心。一個和尚怎麼可能整日的打打殺殺，我當初就不讓你入寺，便是看到了你眼中的暴戾。」

  慧空大師開口。

  走？怎麼可能！妖災還有一個月多才會結束，現在出去，那不是找死麼！

  清平猛地一驚，他沒有想到大師會這麼直接地把他趕出寺廟，這樣來說，對他無異於是讓他去送死，可是，他答應過他的媽媽，他不能死！

  「大師，我沒有使人殘疾或是死亡，為什麼要趕走我？」

  「你的那一拳，那一口下去，難道都沒有致人與傷殘的威力嗎？你不顧寺規地下此狠手，難道你現在還不知道悔悟？」

  「可是事實並沒有！」

  清平大聲回道，聲音因過大而嘶啞，像是上好的絲綢被撕開了一般的悽慘！

  「走吧，也不會有機會再讓你有如果。你要記得下寺之後，多收起你心中的暴戾，心平氣和的待人。」

  「可是你又是憑什麼！僅僅因為這樣就趕我走，要知道外面的妖災還沒有退，你趕我走就是要我死啊，你這是要我死啊！」

  清平全身都伏在了地上，不住地顫抖著，大滴大滴的淚水從他的面頰上划過，滴在地上，很快的又被乾枯的地面所吞噬。

  「你是在要我死啊！」

  聲音痛苦，聲嘶力竭！

  慧空大師聽到，他的的身影猛地像是觸電了一般地震顫了一下，他回頭看著清平，發出了一聲細不可聞的嘆息。

  「你不想死，別人有何嘗不是？難道你人就要繼續的執迷不悟嗎？」

  「也罷，也罷，就罰你去東邊的院子裡掃地吧，不掃乾淨不准出來！」

  大師未等清平回話，便轉身離開了，揮了揮袖袍，揮起滿地的清風。

  「若在妖災結束前你還不知悔改，那你就不適合呆在這裡。如果真是這樣，你就收拾行李，離開吧。」

  蒼老的嘆息聲迴蕩開去，夾雜著難以品味地清楚的失望，憤怒，或是憐憫。

  瘦小的清平仍舊伏在地上，淚水落下，卻是怎麼止也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