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聊齋先生

  半響，八爺天青睿才起身，臉上帶著淡淡的笑，但怎麼看，都笑的浮淺，「九弟，不礙的。是我們大意了，竟然聽信奴才的讒言，上了這江湖騙子的當。不過，還好鸞兒及時揭穿了這人的醜惡行徑，沒出什麼大的紕漏。」

  一句話輕描淡寫，將場子裡的尷尬化去。

  洛冰鸞心底不由得感慨，不愧是老玄頭的兒子，天青智的對手。

  八爺這麼一提醒，天青嘯也忙接口道：「是啊是啊，都怪那些奴才。」

  洛冰鸞只是笑，始終維持著笑容。

  八爺天青睿看著洛冰鸞，笑著問道：「鸞兒恐怕不是湊巧來我這別院吧？」

  洛冰鸞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飲而盡，揮手對朱雀妹道：「給我將這個道士帶走，竟然對當朝聰靈公主不行大禮且出言不遜，罪該問斬。」

  天青嘯聞言，一臉詫異的看著洛冰鸞，洛冰鸞退後幾步朝眾人道：「茶鸞兒也喝了，就先行告辭，諸位慢坐，不必送了。」

  前面，朱雀妹和白虎妞已經拖著張真人下了樓，不理會眾人不解的眼神，洛冰鸞逕自向樓梯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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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了幾步，洛冰鸞回頭看著老九天青嘯道：「什麼才是真正的支持？不是煽風點火，也不是借這些鬼神之說惹事，而是盡全力的完成自己的本職工作，增加己方的權力比重。天青嘯，你好好想想吧。」

  目光移到八爺身上，洛冰鸞卸去臉上虛假的笑容，道：「你說的對，我是接到消息專程趕過來的。既然我能出現在這裡，那麼皇上也能！奉勸你們最好也別低估老爺子的能力。」

  下了一級樓梯，洛冰鸞嘆了口氣也不回頭，「太子爺遲早要下台，但皇上絕不會容忍除他之外的人對太子有微詞，因為那是對他的質疑。你知道的，皇上早就知道！如果不想惹來無妄之災，我勸你最好埋頭做事。」

  洛冰鸞說完，繼續朝樓下走去。

  背後傳來八爺天青睿的聲音，「為什麼幫我？」

  洛冰鸞嘴角浮起一絲笑意，道：「我不幫你們任何人，我只幫皇上。換句話說，我不希望你們中任何一個出事。」

  ……

  離開帝都已經有些日子了，

  這一日，

  夕陽西下，將最後一抹嫣紅投進林木間的縫隙，明媚而清冷。

  從樹林深處傳來隱約的歌聲，幾隻不知名的鳥兒自林木間撲稜稜振翅飛起，投向雲霞黯淡的天際。

  林邊有一座孤院，茅草屋頂在最後那抹夕陽耀射下，發出一絲詭異的亮光。

  院中有一棵高大的槐樹，繁茂的枝葉遮住了牆上斑駁的裂痕和屋頂的青苔。

  這樣的屋子，只能屬於一個老人，無聲無息，垂垂老矣。

  這樣的屋子，卻有一個流傳後世的美名——聊齋。

  孤院的矮牆外，停著四駕兩廂馬車，座駕都是紅棕駿馬。

  馬車形制各異，有的雍容，有的素樸。

  然而，稍微見過世面的人，看到這些漆有洛府家徽的馬車，也應該意識到來人的非比尋常。

  糊著紙的窗戶半掩著，正屋裡的老人半依在只有一床氈子的炕上，身上隨意的披著一件破衣爛衫，衣服袖口和領口有著顯見的補丁。

  就著窗戶投進來的最後那抹光亮，全神貫注的看著手裡白天寫出來的書稿，全然不覺院裡多出來的客人。

  良久，光線黯淡了，老人才不舍的放下書稿。

  看著窗外暮靄沉沉的天空，微涼的晚風吹進窗來，夕陽已墜。

  一聲清越的女聲伴著簫聲，恰在此時自窗外響起，將老人從沉思中驚醒。

  「我是一隻修行千年的狐

  千年修行千年孤獨

  夜深人靜時可有人聽見我在哭

  燈火闌珊處可有人看見我跳舞

  我是一隻等待千年的狐

  千年等待千年孤獨

  滾滾紅塵里誰又種下了愛的蠱

  茫茫人海中誰又喝下了愛的毒

  我愛你時你正一貧如洗寒窗苦讀

  離開你時你正金榜題名洞房花燭

  能不能為你再跳一支舞

  我是你千百年前放生的白狐

  你看衣袂飄飄衣袂飄飄

  

  海誓山盟都化做虛無

  能不能為你再跳一支舞

  只為你臨別時的那一次回顧

  你看衣袂飄飄衣袂飄飄

  天長地久都化做虛無」。

  聽聞此歌，老人因為老花微眯的雙眼此時睜的巨大，滿臉不可思議的望著窗外。

  歌聲簫聲再次響起，老人的右手使勁兒捏了自個兒大腿一下，痛的臉上的褶子抽抽著。像是在確認自己沒有做夢。

  老人雙目放光，穿上布鞋，慢慢向木板門走去。

  「吱呀！」

  木門打開。

  被晚霞耀的泛出幽光的槐樹下，一名白衣女子蹙眉細細唱著，目光惆悵神色間透出絲絲眷戀，極美的容顏忽明忽暗。

  她的身旁，一身暗紅衣服的女子雙眼微合，手中的竹蕭奏出美妙的音符。

  老人一時看的呆了，他慢慢的朝女子走去，常年執筆的右手伸向那無數次在夢中出現的女子，喉頭幾動喚出了那個午夜夢醒後呢喃的名字，「你是小翠？」

  「倉啷」一聲，一道寒光擋在老人身前。

  「十四！你作什麼？」

  幻境中的女子對著一旁怒目而視。

  老人這才猛地回神，才發現，除了幻境中的兩個女子，院子裡還有三個女子和兩個貴族親兵打扮的男子。

  被白衣女子斥責的那個少年瞪了老人一眼，收了佩刀。

  看著在夢中無數次出現的女子慢慢向自己走來，老人不由得呆了。

  低頭、斂眉、微笑、身子半蹲、雙手捏著如意指，洛冰鸞飽含誠意、萬分恭敬的朝走出的老人微微一福，道：「晚輩洛冰鸞見過聊齋先生！」

  半響，仍舊聽不到回應，洛冰鸞無奈間只得抬頭，就看身高近一米九的老人佝僂著背雙眼出神的盯著自己，目光似幸福又似悽苦。

  「小翠，你可是來接我？罷，這個皮囊不要也罷，我等這一天已久矣。」

  「老先生，這位可是當今的聰靈公主，不是你說的什么小翠！」十四在一旁咬牙切齒的說道。

  老人眉頭一皺，眉眼間儘是不解，他的眼神望向洛冰鸞的服飾、髮式，不由的搖搖頭，身子往後倒退幾步，嘴裡嘀咕道：「不會，不會的，你怎麼會是皇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