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唯一的線索

  她愛他，她要他。他也答應了她，為了她，此生她不會再娶。即便他不能為了她休棄已有的妻妾，但只要他心裡有她，殷水仙覺得足夠了。

  況且，如果今日為了她，那男子能夠拋棄糟糠，那麼終有一日，那男子也會為了另一個女子拋棄她。殷水仙是這麼想的。他是一個有情有義的男子。

  然而有情有義的男子並沒能達成昔日的承諾。

  殷水仙嫁入夫家不過半年，那男子又添了兩名妾室。其中一名甚至是從醉紅樓千金一擲，贖回來的花魁。

  

  哭過，鬧過，吵過，挽回過。一切的一切，換來的只有其他幾房妻妾的嗤笑和陷害。

  嫁給他，舉案齊眉，攜手白頭，終究是殷水仙痴心妄想了。

  再然後，殷水仙飛信傳書，她向白薔薇借了一片，鴆鳥的羽毛。

  在聊城，劉家的滅門投毒案曾經轟動一時，劉家滿門兩百三十四人，無一倖免。根據蘇恪的猜測，這案子多半是殷水仙做的。

  但當時的知府並沒有辦法捉拿殷水仙問案。事實上，當時就算是蘇恪接手這個案子，他也是無能為力的。因為殷水仙也服毒了。

  而後，白薔薇破了百花宮的規矩，命人將殷水仙的屍體以百花宮弟子的身份接回百花宮。

  蘇恪不知道白薔薇使用了什麼樣的辦法，竟然能將服了鴆毒的殷水仙起死回生。

  殷水仙被救活之後，並沒有留在百花宮，而是在一個距離百花宮並不算近的小鎮落了腳，繼而成了一個聲名遠揚的女子。那花名，甚至更勝秦淮河上最紅的花船。

  面對百花宮被滅門的慘案，殷水仙表現的遠不如白薔薇那樣壓抑到極致的恨和怒。她的平靜不是裝的。那雙瀲灩著風情的眸子掃過那些屍體的時候，仿佛殷水仙眼中看到的，不過是一些無關痛癢的屍體，跟飛禽走獸沒有區別。

  但這女子能在這個時候回來，至少已經比很多滿口仁義道德的夫子重情重義上許多。

  蘇恪從百花宮的宗祠退了出去。

  面前的場景稱得上是屍山血海。饒是蘇恪這樣一個見慣了刑獄的男子，一望之下都難免會覺得駭人和驚心動魄。

  蘇恪又回過頭看了眼已經面對面相對無言的白薔薇和殷水仙。

  那一瞬間，蘇恪仿佛在一片荒蕪之中，看到兩朵綻放的荊棘花。

  雖然羸弱，雖然脆弱，卻無需任何襯托，她們已然是這世上最美的存在。因為她們無畏風霜。

  蘇恪朝百花宮宮門口的方向走去。

  這一路上橫七豎八倒著各種各樣的屍體。或刀或劍，或暗器或匕首。

  這樣的傷痕，證明來人是一支隊伍，而且是經過有素訓練過的隊伍。至少這是一次有計劃的屠殺。

  死者的傷口雜亂無章，五花八門，這樣也就無從查起是哪個門派做下的這起慘案。

  唯獨只有一個人！

  蘇恪走到偌大的百花宮中，唯一一個被一劍斃命，且沒有任何掙扎打鬥痕跡的屍體的面前。

  這是一個面容姣好的女子，雖然算不得什麼絕色，但從她緊閉的眉眼也不難窺探其生前長得也算靈透。

  女子穿著最尋常的百花宮弟子的服裝。但那身配飾，無論是腕上那色澤均勻的鐲子，還是髮簪頂端嵌的兩顆和燈籠果一樣碧綠的珠子。其價值的不菲程度，不該是一名小小的百花宮弟子所能擁有的。

  蘇恪半蹲下身子，正當蘇恪打算將女子頭上的簪子取下來細細研究的時候，緋色的劍鞘突然出現，將蘇恪伸到一半的手攔住了。

  白薔薇搶在蘇恪之前將那枚簪子取了下來，又瞟了地上的女屍一眼，「百花宮的女子，即便是叛徒，即便是死了，也不允許男子染指，無論你是出於什麼目的。」

  白薔薇的音色很冷，這時候的她，站在屍體的另一側，居高臨下的影子覆在蘇恪身上，讓她整個人看上去，就猶如一朵被冷藏在雪山之巔的薔薇花。

  白薔薇又一一將女子身上其他幾件價值不菲的飾物取下來收了起來。

  眼見著白薔薇做完這些就朝百花宮的谷外走去，蘇恪連忙起身快步跟上。

  「去哪？」蘇恪問道。

  「上源寶齋！」

  

  上源寶齋賣的是放眼東西夏涼兩國全部算上，手工最精巧的首飾。自從有了上源寶齋這家店面以來，就連每年送入王都玉城的貢品，那都會被比下去三分。

  上源寶齋位於上源城。聽名字也不難判斷，上源寶齋的老闆是一個非常懶散的人，不願意動腦筋給自己的店面想名字，索性就借了上源兩個字，然後又覺得上源齋這個名字不夠洋氣，乾脆又在上源兩個字的後面加了個寶字，成了上源寶齋。

  上源寶齋的老闆是一個頗具風情的中年女子。一身顏色淺淡的粗布麻衣也能被她穿出一種從不將天家富貴放在眼裡的清貴。

  白薔薇曾有幸結交過這名身份在所有人看起來都非常神秘的女子。雖然不是什麼過命的交情，但至少能說的上話。

  而之所以說上源寶齋的老闆是一個神秘的女子，起因有兩點。

  上源寶齋幾乎是橫空出世的，成立以來便直接最蠻橫的姿態橫掃東西夏涼兩國，就連曾幾何時風靡九洲大陸的珍寶齋，在有了上源寶齋之後也不過堪堪撐了兩年便被砸了招牌。這是其一。

  其二，沒有人知道上源寶齋中那女子的身份。她是誰，家鄉何處，年芳幾何，可曾婚配。幾乎有關這女子的一切，都是從有了上源寶齋之後才開始的。

  除此之外，人們就只知道她的一個名字。

  她叫醉珊。

  上源寶齋的小廝是認得白薔薇的，所以白薔薇剛一踏進上源寶齋，就已經有人上前將白薔薇直接迎往三樓的雅閣。

  上源寶齋一共有七間雅閣。能進入三樓的，只有兩種人，一種是身份特殊到不得不讓上源寶齋禮遇，另一種是醉珊看得起的人。

  雅閣內的裝飾並不算奢華，只有簡單到極致的幾樣擺設，卻無一不是千金難求的價值。

  落了坐之後，蘇恪見白薔薇一直在把玩那枚從百花宮帶出來的碧玉簪子，問道：「你懷疑是那女子出賣百花宮，所以想從這枚簪子的手工，猜出當初收買百花宮的人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