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偶遇
2025-02-04 07:49:58
作者: 安步奕奕
這個聲音聽起來很是耳熟,天意循聲望過去,在見到出聲者時,頓時瞭然,原來是他,歐陽墨城,那個她要是沒有再遇見,興許就忘到疙瘩里去的人,。
季初色一聽見聲音,頓時收起了臉上的笑意,眼底微微帶著敵意地轉過身,他可不會忘了這個人,那個深深傷過娘子的愛貪便宜的混蛋。
只見歐陽墨城今日長發高束,一身墨色長衫,襯得整個人身材頎長,舉止間帶著利落乾脆的氣魄,他直接忽視天意的淡淡厭惡以及季初色的不悅,面朝著荀遇,臉上揚起了俊朗的笑意,帶著孺慕地語氣道,「荀伯伯,方才還以為是侄兒看錯人了,沒想到還真的是您,您不是還要再過半個月才能回到皇城嗎?」
一手搭在樓梯上的荀遇,聽到方才歐陽墨城的呼喚,便已經轉過身,他淡淡一笑,「不喜緩慢地行軍,便自己先行一步,」荀遇一頓,隨意掃了他一眼,敷衍道,「幾年不見,歐陽公子竟已經如此出色,隱隱間已經有了你父親的風範。」
荀遇的一聲歐陽公子讓歐陽墨城怔在當場,差點失態,他猶記當初荀伯伯總是城侄兒城侄兒地喚他,此時一個歐陽公子,便已經在兩人之間劃下了一道鴻溝,但是失神只是片刻,幾年過去了,他已經不是那個毛頭小子了,該如何去表達自己的情緒不說爐火純青,也足已。
「還不是當年荀伯伯教誨得好,想當初荀伯伯讓侄兒日日早起扎馬步,打下良好基礎,侄兒才能練就一身武藝,荀伯伯對侄兒的恩情,侄兒當真是感激不盡,就連當初學騎馬,也是荀伯伯手把手教侄兒的,要不是荀伯伯,說不定侄兒還不會上馬。」歐陽墨城不著痕跡地看了一臉迷惘的季初色,淨挑著季初色從未接觸過的事情講。
天意聞言不由看了眼身側的美人,只見他帶著些許艷羨又失落的神色,這個歐陽墨城提什麼不好,淨說一些陳年舊事,天意頓時感到心裡揪揪的疼,下意識伸出手搭在他的手背上。
季初色感受到手背上傳來的暖意,不由側過臉,只見娘子那張素淨妍麗的臉上正對他露出一抹寬慰的微笑,緊接著便聽到娘子傾過身輕聲在他耳邊說道。
「莫要管他,當初是當初,但是不代表現在,別看我爹爹表面對你很不客氣,其實心裡還是很滿意你的,否則不會讓我們一起來吃飯。」
聽完耳邊的輕言細語,季初色覺得自己渾身頓時有了充沛的力氣,而且還暖洋洋的。
而歐陽墨城見天意和季初色兩人旁若無人地親昵交談,臉色頓時沉了下來,一股煩躁在心底翻滾。
荀遇早在歐陽墨城說完那就話時,臉上勉強維持的笑意也不由收了起來,他涼涼地看了歐陽墨城一眼,語氣平平淡淡,「那不知是多少年前的事情,老夫人老了,也記不清當初教的是姓楊的姓李的還是姓歐陽的,只不過老夫沒有忘記的是,當初老夫手把手費心費力教誨的人,竟恩將仇報,傷了老夫最疼愛的寶貝,這麼久了,不提也罷,歐陽公子也莫放在心上,時辰不早了,老夫還要和女兒女婿一起用飯,就不多說了。」
說完,荀遇便頭也不回地上了樓梯,天意和季初色見此也立即跟上他,只是季初色在臨走時,深深看了歐陽墨城一眼,那一眼裡飽含著同情,原來這才是老丈人真正的毒舌功力,針針入骨卻不見血,厲害!看來之前老丈人對他還是口下留情了。
歐陽墨城此時還怔愣在荀伯伯方才的那一番話里,原來荀伯伯在怪他悔婚的事,聽這語氣,想來荀伯伯是已經不願再把他當侄兒看待了,歐陽墨城苦苦一笑。方才他正好在酒樓里,見到荀伯伯似乎不是很待見季初色,心裡一喜,便迎了上來,哪裡知道荀伯伯已然將他當成陌生人一般。
當初他不停父親的勸告,執意退婚,定是狠狠傷了這待他如親子的荀伯伯,他抬頭,看著那道纖細的麗影緩緩消失在拐角處,他記得從小到大,天意便處處愛粘著他,不管他走到哪裡,都要跟到哪裡,可是如今,她連看他一眼都不願,滿心滿眼裡都是那個季初色,歐陽墨城心底頓時湧現出絲絲不甘,但是回神過來時,卻被自己心裡的想法嚇了一跳,此時正好好友在另一張桌子催促著自己,他失落地看了眼空蕩的樓梯,才轉身離去。
剛才雅間落座,荀遇便招手女兒在身邊,不住地噓寒問暖,直把季初色晾在一邊當成是空氣,季初色撓了撓頭,甚是不解,方才老丈人不是還在歐陽墨城面前承認他的身份,怎麼一上樓就不認人了。
「爹爹,您回到皇城的事,府上可得到消息?」天意替爹爹滿上一杯茶水,然後問道。
荀遇搖了搖頭,不甚在意地道,「不過就是回個府,有什麼好報信的?還不是一樣地吃飯睡覺?」
天意見爹爹聽到她提起將軍府時,微微皺起了眉頭,不由輕嘆了口氣,自從她娘親逝世之後,將軍府對他來說,已然成為一間歇腳的客棧。
「爹爹莫要這樣說,想來母親也是十分掛念您的,若是知道您回來,一定會妥帖地將一切事物準備好等您歸來。」天意也不想替繼母她們說好話,但是她清楚地知道,雖然繼母對她可以算是刻薄,但是對於爹爹,繼母是相當用心的,否則貴為一個公主,是不會執意要嫁給一位剛喪妻的男子。
荀遇微微一笑,憐惜地看向自己的愛女,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愛女的頭頂,柔聲道,「她這麼待你,你還願意替她說話,可是她永遠不懂你爹爹我,所以今日咱們父女倆好好吃頓飯,不要談其他無關緊要的事。」但凡她對天意好一點,他也不會這般對她不上心,只是她越知道他對什麼上心,就恨不得不惜以代價將它毀滅,這樣的關心他承受不起。
天意剛輕輕應下一聲,旁邊卻幽幽傳來一聲委屈的話語,「還有女婿,爹爹,您算錯了。」
荀遇聞言虎了他一眼,但是卻沒有反駁,「勉強算上你一個。」
雖然語氣不如對娘子的輕聲細語,但是明顯比之前好太多了,季初色頓時眉開眼笑地高聲應了下。
雖然氣憤皇后和紹平設計讓天意與初色成親,但是他心裡也清楚,這不關初色的事,只是他咽不下去這口氣,之前才會對他如此冷言冷語,任憑一個父親含辛茹苦捧在手心裡怕碎了,含在嘴裡怕化了的寶貝,就這樣被人輕而易舉帶走了,他能不生氣!
只是這股氣在邊疆早已消散了不少,再說這女婿當初也是他手底下一驍勇善戰的智將,對於初色早些年前的遭遇,他也是十分惋惜,可惜一代英才就此沒落。
「初色。」
突然聽到老丈人喚他,季初色立即擱下手中的茶杯,正襟危坐,一臉的受若驚。「初色在。」
如玉的容顏,清冽的神色,清貴的氣韻,一如十年前見到那般,荀遇正經了臉,開口問道,「你可還記得熊坡一戰?」
「熊坡?」是狗熊出沒的地方嗎?季初色滿是不解,但是卻不敢將心底的想法說出來,否則鐵定被老丈人嫌棄。
對於爹爹突然的問話,天意也是一臉好奇,笑著插了一句,「爹爹,你在說什麼?」
看著季初色滿臉的疑惑,荀遇便打消了試探的心思,明顯他還沒有記起之前的事,不由覺得惋惜,「無事,咱們用飯吧!」
天意對季初色聳聳肩,表示不解。
此時小二已經端著飯菜上來,一一將菜餚擺好。
但是季初色對著滿桌子的佳肴卻沒有一點胃口,他有些苦惱,卻不知要怎麼開口。
荀遇注意到他的不對勁,隨意地道,「有什麼話不要吞吞吐吐,男子漢大丈夫應該要大氣利落。」
季初色便放下手中的筷子,特意坐直了背,才將心中的疑惑問出來,「爹爹,娘子之前說過,我曾在您手底下當過兵,您方才問我的熊坡,是不是咱們曾經作過戰的地方?只是我現在還什麼都想不起來,您不要生氣。」
荀遇抬頭對上季初色小心翼翼卻又真誠的雙眸,不由輕嘆了一口氣,「十年前,皇城徵兵,你帶著一把劍一個包袱便來軍營報導,我知曉你的情況,勸你回去,但是你的決心讓我動容,破例收你入麾下。」
其實那日,他腰間別著一把劍,斜斜地挎著一個包袱,在軍營前攔住了自己,說他願意從軍。
當初自己以為不過是一個富家公子哥來軍營體驗生活,玩玩幾天就回去了,於是他想也不想就拒絕了。
只是荀遇沒料到,他剛將話說出口,季初色便長劍出鞘,朝他勾了勾唇,緊接著踏著冷風身姿輕鬆且旁若無人地在雪地里舞起了劍。
時隔多年,他能忘不了那道清貴的身影,以及那看起來美妙實則帶著凜冽肅殺的劍影。
荀遇從記憶中回過神來,當年那清貴冷凌的臉與面前的人重合,外形不變,只是此時的他,少了過去的自信清冷,多了幾分稚氣單純。
真是造化弄人。
荀遇心裡有些恨其不爭,但卻又有些無奈,他大手一揮,便將一酒杯推到季初色面前,「來,喝一杯。」
季初色對於老丈人的臉色從懷舊到感傷再到奮然的轉變感到咂舌,此時老丈人的豪邁勸酒方式更是讓他有些猜不著。
「別磨磨唧唧了,讓你喝你就喝!」荀遇催促著。
季初色立即端起了酒杯,一口飲下,卻被這烈酒給嗆到。
荀遇哈哈大笑,「臭小子,我這從邊疆帶來的酒不錯吧!」
天意臉一黑,「爹爹,不帶你這樣欺負人的。」
「爹爹我高興!哈哈——」荀遇看著嗆得滿臉通紅的女婿,臉上滿是止不住的笑意。
於是滿室歡聲笑語縈繞,輕鬆愜意的氛圍一直瀰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