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一世長寧

  「要說這前朝皇后沈氏，那可真是響噹噹的女俠！嚯，諸位應當有所聽聞，這沈氏年輕之時，就曾隨先帝南征北戰，那可真是同生共死，一起打過江山的！你旁人來介足，又怎麼可能成功？所以這先帝一直到退位，也沒納過一名妃子，始終是鍾愛這沈皇后一人。」

  說書先生驚堂醒目一拍，台下一眾叫好之聲，這說書先生見狀忙向台下拜拱手，抿口茶繼續說。

  「昨個咱們是說到了這沈皇后隨同先帝殺回元京，那會二人可還不是帝後的身份，是再前朝的長安皇，讓位給了先帝，這叫什麼？讓賢！可見這先帝功高蓋世，得人欽佩啊，這二人本該過著太平的日子，萬沒想到，從立太子一事上，出現了問題？這是為何呢？」

  說書先生有意的吊了會眾人的胃口，適才開口道：「因為這本該立為太子的大皇子，竟是沈皇后早年收養的！這兄弟二人為了皇位，自然是要廝殺一場，分個高低，這大皇子雖然才識過人，但在眾臣擁護的二皇子身前，終究不占優勢，最終妒火攻心，那二人可真是斗的難捨難分……」

  沈清染聞言卻只嗤笑一聲，提起酒壺便與元宸向茶肆外走去。

  元素秋向二人拱手道：「爹，娘，馬車已經打點好了。」

  雖已是年過三十的人，但沈清染始終不如那些拘禁的長輩一般沉悶，反倒是愈發像個年輕人，活潑的很。

  「那茶肆里正在講你與構兒爭奪皇位的事，你要不要去聽聽？」沈清染打趣道。

  元素秋並不像他的親生爹娘，反而更像沈清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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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必了。」他拘謹道：「素秋從未有過任何與弟弟爭搶皇位的心思，倒是爹娘願意陪素秋出來歷練，讓素秋覺得很是內疚……畢竟構兒尚才十六，繼承大統實在是有些為難了一點。」

  「不過既然爹為了陪素秋四處歷練退位，那素秋定是好好歷練，才不負爹娘收養素秋的恩情！」元素秋很快就打起了精神。

  然而他眼中「疼愛」自己的父親眼裡卻只有他的娘親，他在感慨恩情的時候，他的父親已經將他的娘親拐上了馬車，甚至沒有帶他一同離去的意思。

  「我退位是為了在還能走動的時候陪你娘多去些地方，畢竟早前許過諾，不願食言。」元宸攥住了馬車韁繩：「還有，你娘的意思是讓你自己待會兒，你娘她要同我一起去看燈會了。」

  元素秋大抵是一臉的疑惑寫在了臉上，還未反應過來莫大的落差，這夫妻二人就已絕塵而去。

  夜雪微拂，霜雪白頭。

  今兒個正是東都城的上元燈節，正如舊時游上苑，車如流水馬如龍。

  辛勞了小半輩子，也該赴些舊時約。

  包蘭心早早的便在畫舫之上候著了，今日這東都唯一的畫舫，便被捨得為包蘭心一擲千金的雲逸塵包攬了下來。她遙遙望著沈清染，一邊迭聲喚著「清染姐姐」，一邊向沈清染招手。

  包蘭心身後抱著她的腰的便是雲逸塵，倒也不是為了凸顯夫妻感情有多恩愛，而是害怕包蘭心這個冒冒失失的去翻畫舫圍欄——她畢竟有這個膽子。

  沈清染與元宸十指相扣，遙遙的向包蘭心揮了揮手。

  她也急於去見小半年未見過的包蘭心，這一著急，便撞上了眼前的婦人，她正要道歉，卻在四目相對時怔了住。

  「元菁？」

  婦人雍容華貴的模樣幾乎讓沈清染懷疑自己認錯了人，可她怔了一瞬，淚珠墜了幾滴：「大姐姐。你、你這是來東都做什麼來的，要不要到府上坐坐？」

  「我是來瞧燈會的。」沈清染指了指河上畫舫。

  「如此。」沈元菁釋然一笑：「還以為能與你聚聚，畢竟……十多年了罷？」

  「十六年。」

  「是啊，十六年。」

  沈元菁酸的說不出話來，如今上了年歲，才覺舊事如此荒唐，更無言去問自己的孩子如何。

  「城西的珠玉行如今是我在做……我還要去談一樁生意，便不打擾你了，若是得空，你來珠玉行找我。」

  沈清染笑著應了聲好，沈元菁卻被擁擠的人群擠散，只有與她十指相扣的元宸，仍守在她的身側。

  「走啦。」

  舊時恩怨早已被歲月沖刷殆盡，而冰釋前嫌這二字，往往不需要開口言說。

  剛上畫舫，便聽包蘭心向元宸抱怨道：「您可算是退位了，我也好名正言順的把我家那小子送到朝中去，想辦法困著他，我才能和他爹出來逛逛。」

  雲逸塵竟一言不發，穩重了不少。

  實在有趣。

  元祺與秦方媛來的稍遲，說好不帶上家中孩子，秦方媛卻還是抱上了自家尚還只有四歲的小哭包。

  「本是說好了交給奶媽哄一晚上的，偏生這孩子比她姐姐還要黏人，如何也不肯撒手，這便只好帶著一起來了。」秦方媛有些愧疚的笑道，而那小哭包也很配合，早不哽咽了，甚至笑如銀鈴般可愛。

  這二人倒不是來的最遲的，最遲的是清方與元楚。

  元楚前幾年身子漸好，便與清方一同遊歷四海。兩人皆是一頭鶴髮，又有副童顏，分明是兩輩人，卻如兄弟二人似的。

  故而沈清染時常打趣，二人可以拜個把兄弟。

  雖說每次沈清染都被清方一本正經的教育沒大沒小，但清方似乎真的有在考慮這個事，如今二人重揚了藥宗之名，桃李天下。

  元楚與沈清染相視一眼，便若有所思的收回了視線，或海晏河清，或琉璃寶玉，似乎都不如這副眼眸一般璀璨。

  可璀璨的東西總是不能捧在手中的，如皎潔的圓月，浩瀚的星河，只能放在心裡。

  灼眼的煙花綻放於天際，沈清染和元宸扣緊了手指，旁人在瞧煙花，沈清染眼中卻只有心上人。

  「明年也要同我一起，順順遂遂，平平安安。」

  她落在元宸唇角一個輕吻，卻陷到了元宸懷中，吻的更深。

  遲遲鐘鼓初長夜，耿耿星河欲曙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