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莽莽撞撞

  「哦？」沈清染故作吃驚，感嘆道：「我這些日子不出家門，竟不知還有這些事，這都打起來了，他們竟還有閒心思收老百姓的血汗錢，當真無恥。」

  她順著婦人的話只為了打聽些質問不出的消息，想知道當地有什麼動靜兒，加入閒言碎語的人群中，自然就能聊出來了，容易的很。

  不過……

  轄管東都的多是些朝中老臣，到了快賦閒的年紀，才被打點到此，一來是值得信任，二來便是比在京中要輕鬆不少，也算對得起為朝廷灑熱血的忠良。

  六七十歲的權臣，豈會為了多占些稅金，做出這些混帳事，自己把自己的名譽當成大街上隨意丟棄的一雙敝履？

  

  這便是沈清染不解的。

  那婦人哀怨的嘆一口氣，也不瞞著她：「姑娘，你就沒瞧出來這大街上做生意的人都少了？這亂世流離，人如草芥的世道，哪還有幾個人付的起那麼高昂的稅金……能換別的生路餬口的，早就不做這個了，我也是沒別的法子，只好將這些囤積下的果子賣光了再說。」

  「誰說不是呢？您說這是什麼世道……」沈清染心不在焉的附和著婦人，那婦人大抵也是說到了感傷處，鳥悄抹了把淚。

  她這一路的確見了不少風言風語，不過除了北荒的人伺機埋伏了她一路以外，也並沒有什麼異處。

  城鎮還是如舊時的城鎮，何來世道太亂這麼一說？

  沈清染尷尬一笑，正要捧著手裡的幾個果子離去，便瞧見身旁不少攤販推著攤子便要踉蹌離去，也不知在急些什麼。

  婦人未反應過來的撓了撓頭，待反應過來時，卻是臉色大變：「你瞧，這不就是說什麼來什麼？一準是又來收稅金的！唉……今個若撤了，攤子也算白出了，倒不如是將稅錢交上去，換個安生。」

  沈清染從自己腰包里掏了幾枚碎銀塞到婦人手裡，安慰道：「婦人做生意也不容易，這錢您就收著吧。」

  婦人大抵也是見慣了婦人打賞些小份的場面，未曾推拒，十分自然的便將銀子揣到了自己的腰包，輕聲道了一句謝。

  穿著朝廷官服的幾人浩浩蕩蕩的從街南巡視至了街北，身後還跟了浩浩蕩蕩的十六名侍衛，瞧這架勢，早晚有一日得比皇帝出巡還要氣派。

  按說官員在自己所轄管的城池做出什麼排場，全要看他一人的意願，若是他想，便是讓所有的百姓來觀禮，也並無什麼不妥。

  不過這也只是道理上的說的過去，若做的過火，仍不能免於被百姓討伐控訴，落一個悽慘下場。

  如今唯一不妥的便是這幾人所穿著的，的確是朝廷命臣的服飾，但他們所穿著的，並非是平日可著的官服，而是上朝才會穿戴的朝服。

  這豈不是跟鬧笑話似的？

  沈清染險些壓不住浮現在臉上的笑意，這人倒也真是有趣，冒充朝廷官員不說，穿著打扮上也不知下些功夫——有遠離京城的官員日夜穿著朝服的嗎？

  她倒也真未刻意去遮掩嘴角輕蔑的弧度，杵在了攤位前，實在是讓人想不側目都難——這人竟敢不將朝廷命官放在眼裡。

  為首的中年男子只不滿的瞥了他一眼，便繞過了她，質問起攤位後的婦人：「劉氏，今日的稅錢你可準備好了？」

  「準備好了，準備好了。」

  彼時十分不滿的劉氏婦人頓時服了軟，連忙從腰包里取出沈清染所贈的幾枚碎銀，遞了過去。

  「奴家做的是小生意，賣的是些山野果子，與那些有鋪面的大老闆比不了，實在是只能湊出這些銀兩，還請幾位大人寬容一下……」

  劉氏婦人順勢摸了兩把淚，楚楚可憐：「奴家的夫君早年採藥摔斷了身子，如今臥床不起，奴家全憑賣這些果子來奉養雙親，哺育兩個未成人的孩子，實在是沒有餘錢來交稅金了，求您通融。」

  沈清染感嘆之餘，更加吃驚這些銀兩支付京中一年的稅前都綽綽有餘了，這些人難道還能不滿足？

  萬沒想到為首的中年男人非但不吃劉氏婦人這一套，反而十分不滿的宣洩起了自己的境遇：「你不容易，本官便容易了不成？這外面呀，都死了多少人了！每天都得死個千八百人，你是為了活，我也得為了活考慮考慮呀！」

  劉氏婦人被他說的臉色一陣青白，迭聲應是，壓根兒不敢抬頭——她也怕死，怕得罪所謂的「朝廷命官」。

  沈清染見無人理會她，索性將幾個果子向幾位「大人」依次擲了出去，若不出意外，當正中心口。

  不過結果與她估算的差不多，這幾人十分輕而易舉的便躲開了那幾個果子，如行雲流水般順暢。

  眼前這幾人瞧著是手無寸鐵的普通朝臣，身手卻好過了大多習武之人，若說他們未曾受過什麼特訓，沈輕染是不信的。

  「哪來的小女子，這般不知好歹，你可知衝撞了朝廷命官，該是什麼下場！還不快跪下道歉？」

  沈清染掂量著手中最後一個果子，那幾人高喝一聲後，便端視著她的身量，只因不知她底細而不敢妄自出手，尚在觀望。

  「姑娘。」劉氏婦人扯了扯沈清染的袖子，意要將她拉過去：「姑娘……你這就糊塗了！他們都是東都城裡的大官，說說話就能讓你我掉腦袋的，你曉得不？你哪怕是對他們有啥不滿，背後說說也就罷了，哪能這麼衝動呢。」

  沈清染只輕笑著，劉氏婦人便更替她著急了：「哎呀！你這丫頭，真氣糊塗啦？嬸子教你，你只跟她們說，你剛才是不小心絆了腳，將手裡的果子丟了出去，好好說聲是自己的不是，他們也不能為難你！你可別讓嬸子與你一起難做了……」

  劉氏婦人的意思其實是勸沈清染今日若要生事，那就去遠些的地方生事，至少別在她的攤子前面，牽扯上她一個。

  她沈請染想死，自己還不想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