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放大你們的幸福

  誰也無法體會，當聽到電話那頭謝琳甜蜜的喊：「會生，電話！」時，孟旭彤心裡的酸楚。

  而當電話那頭傳來孟會生的腳步聲時，還伴隨著他叮囑的聲音：「給你煲的滋補湯還需要點時間，你別亂動啊，一會兒我來！」

  當孟會生拿起電話：「餵？餵？」出聲時，孟旭彤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好一陣，她才出聲：「我是孟旭彤！」

  「彤彤？在學校還好嗎？聽你外婆說……」孟會生接到女兒的電話，顯然很高興，想要多聊幾句。

  「你能給我打點錢嗎？」孟旭彤並沒有給他時間，而是冷冰冰的說。

  就是那個電話，才讓孟會生今天出現在學校的門外，看著自己的女兒，那麼遷就、討好一個人。

  

  孟會生滿臉的懊悔，方才心裡的怒火也被內疚深深的占據，是啊，自己在女兒的世界，消失了太久了。

  「彤彤，對不起……」孟會生很希望自己可以找出更好的詞彙來安慰一下女兒，可是，最終出口的，還是這三個字。

  「你不用跟我說對不起，因為，這三個字，對我沒有任何意義，更沒辦法讓我原諒你！」孟旭彤說完，直接衝出了餃子館。

  孟會生頹然的坐在椅子上，眼中晃著水花般的光，謝媛媛不放心孟旭彤，也不放心孟會生，只能讓溫宇斌去追孟旭彤，自己留下來照顧孟會生。

  當孟會生回到家時，謝琳問道：「彤彤怎麼了？」

  望著謝琳，孟會生泛起了淚，他說，他不該把那么小的孟旭彤留在那個瘋女人身邊，他當初怎麼就沒有帶著她？

  謝琳心疼地抱著他，安慰道：「當初，你自己都是撿回了一條命，要是帶著她，不見得是好事！」

  孟會生抱著妻子哭了，哭的嗓音都染上了嘶啞，他說：「琳琳，可是，彤彤不肯原諒我……」

  謝琳眼圈也紅了，她說：「不然，改天我去找她談談？」

  相擁的兩人在沒有出聲音，似乎這樣緊緊相擁，一輩子的時間也不夠，就讓這世間靜止。

  那天晚上，謝媛媛沒有等到溫宇斌的消息，他的手機關機了，她也聯繫不到孟旭彤，因為，孟旭彤的手機也是關機狀態。

  謝媛媛幾乎是撥了一夜的手機號，而蘇曉看似安靜，卻是瞪著眼睛到天亮。

  葉小溪說，那一晚，她體會到了什麼是煎熬。

  煎熬，就像是謝媛媛手裡的電話，一直亮著，卻從沒有接通；煎熬，就像蘇曉的眼睛，明明睜著，卻看不到光亮……

  煎熬，就像她的夢，夢裡還是會見到楊寧，驚醒後，心裡卻無比的自責，那種心裡的懺悔和不甘的貪心將她弄的，不敢再做夢。

  第二天下午，孟旭彤出現在了602，那時候，宿舍里只有葉小溪。

  然而，她只是回宿舍，收拾了自己的一部分生活用品。

  葉小溪拉著她問，這是要幹什麼？孟旭彤只說，她搬出去住了，上午已經辦理了退宿手續。

  當葉小溪問她去哪裡時，她拍了拍葉小溪的肩膀。

  她說，小溪，剛剛到大學的時候，我是那麼努力的想要跟每一個人友好相處，對見到的所有人微笑，我就是希望，我身邊有一些溫暖的朋友。

  因為，我受夠了那種只有一個人的冰冷。

  當初，媽媽被一群穿著白大褂的人拉上了一輛車，整個屋子裡，只剩下滿室的狼藉，和縮在牆角的我。

  後來，外婆把我接到了她的家裡，舅媽不喜歡我，大我兩歲的表姐也不喜歡我，外婆看著我會落淚。

  到學校，同學們都說我是瘋子的女兒，說我是沒人要的孩子，她們會結成一夥欺負我，直到我哭的站不起來，她們才會大罵著「滾的離我們遠點，你這個小瘋子！」走開。

  好不容易上大學了，我堅定的報了遠離家鄉的學校，我想，再也沒有人會知道我家的事了！再也沒有人會說，我是瘋子的女兒了。

  所以，我更加努力的微笑，更加賣力的想要跟上大家的節奏。

  可是，到現在我才發現，那只是我一廂情願而已，我終歸是融入不到你們的世界。

  也許，你們會說我傻，甚至會罵我犯賤。可是，我真的需要有人愛我，我需要，在我孤單的時候，有人陪著我。

  當初和魏西華，後來跟楓凌，我知道他們都不愛我，可是，他們卻可以在天黑的可以吞沒我的時候，陪著我，哪怕真的只是一陣子，哪怕真的只是……一種需要……

  楓凌有他的恃才傲物，他視金錢如糞土，我願意掏心掏肺的對他，因為，在我二十歲生日的時候，陪伴我的，只有他和他的一把吉他。

  葉小溪抱著孟旭彤，她心疼的無法名狀，只能重複的說著：「你還有我們啊！」

  孟旭彤說：小溪，你身邊，對你好，想要保護你的人，太多了，你體會不到我的感覺。和你們在一起，更加放大了你們的幸福，讓我想要不去想自己的不幸，都很難。

  孟旭彤走了，背著一個背包，抱著一隻玩具熊，走出了602。

  謝媛媛曾經問葉小溪：「你為什麼不攔住她？」

  葉小溪流著淚搖了搖頭：「我不想她的心裡一直重複過去的不幸……」

  

  蘇曉說，孟旭彤看上去很隨和，可骨子裡的倔強，應該不是一般人可以改變的。

  從那天開始，謝媛媛每次經過宿管辦門前的桌子時，都會低頭在簽到本上，簽下：602，三人全！

  有那麼幾次，她還是會簽成「四人全」，當宿管老師查宿的時候，不忘提醒她們：「你們宿舍孟旭彤退宿了！是不是腸胃真的出了問題？很嚴重嗎？」

  尹哲的舅舅去世了，謝媛媛和葉小溪去參加了葬禮，她們讓尹哲節哀。

  那個瀟灑優雅的尹哲，比起一周之前，消瘦了很多，目光中，看不出原本的靈氣。

  那一天，蘇曉去了網吧，她打開自己的博客，寫了一篇《隔著陽光送你》

  其實，我一直知道，爸爸的離世，怪不得你的速度，那是我的魯莽，種下的黑暗推手。

  他將爸爸推向那兩岸開著血紅色彼岸花的地方，那裡，沒有媽媽，沒有我！我猜，爸爸一定很孤單。

  我不知道爸爸有沒有怪過你，可我卻真的恨過你！

  我恨你的出現，恨你的「來不及」，甚至，恨那一天的陽光。

  你說，那天是送你的親人去醫院，回來時心急。

  我怒吼：你親人的性命，就比我爸爸的性命重要嗎？

  這些年，你們給媽媽送去的慰藉，給我的無聲資助，實際上，從某個層面來講，已經盡了你們該盡的義務。

  可，這又怎麼樣？爸爸能回來嘛？媽媽的腿，還可以站起來嗎？

  媽媽跟我說，每個人都會犯錯誤，所以，每個人真心悔改後，也有被人原諒的恩澤。

  如今，你也這樣，靜靜的走上了那滿是曼珠沙華的歸途。

  當你面對我爸爸的時候，請你告訴他，他惦念的妻女，如今安好。

  我無法說服自己，前去送你。

  我們之間，除了隔著爸爸的生命，媽媽的雙腿。

  我想，大概，還隔著，我的心，我的情！

  讓我隔著陽光，默默的送你一程，願你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