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破境
2024-05-09 03:08:55
作者: 素衣凝香
傻瓜……嗎?
羅剎那帶著鮮血的唇緩緩上揚成一抹淒涼的弧度,緊接著,這笑容便越來越大,令她情不自禁地大笑起來。
「傻瓜……這世上,除了我之外,竟然也有人能被稱之為傻瓜……」
「收起你那套受害者的嘴臉!夠了!」敖榮說著,拿著匕首的手用力向前,匕首深深地沒入羅剎的腹中,緊接著又猛地收手。
這巨大的衝擊力令羅剎的身體劇烈地顫抖,整個人都向後倒去。
血……
羅剎睜圓了眼睛,望著自己身前呈半弧形傾灑而出的鮮血,她伸出手,似是想要碰觸那些鮮血,然而地面卻在這個時候劇烈地震動起來。巨大的隙縫在羅剎的腳下出現,剛才還是一片平坦的地面,陡然間出現了無數道巨大的裂縫,像被拆碎的房屋般整個坍塌下去。
羅剎就這樣跌入其中的一道巨大裂縫,像墜入有著無盡黑暗的深淵。
「羅……」站在羅剎不遠處的敖榮正要伸手捉住她的手,卻最終沒有動。他就這樣站在那裡,怔怔地看著羅剎墜落。
像五百年前一樣。
五百年前……
在靈山之巔,她也是這樣睜圓了她的一雙靈氣四溢的眼睛看著自己,她向自己伸出手,好像篤定敖榮一定會出手相救。也許,直到墜落深淵的最後一秒,她還不曾想到,敖榮非凡沒有出手相救,而且恰恰正是造成了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是的,一切都是他,都是他選擇,也都是他來策劃的。這一切的一切……所有的傷害、謊言和欺騙,敖榮,正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
我才是那個罪人才是啊!
敖榮緩緩地、頹然地跪倒在地,他的雙手深深地陷入土裡,緊緊地攥著地面鬆動的土壤。他劇烈地喘息著,每一次的呼吸都帶著對羅剎的愧疚,和對自己的失望。
「又一次……我又一次做了同樣的事情,」敖榮喃喃地道,「整整五百年,在這整整五百年前,我不止一次地後悔,不止一次地告訴自己,如果真的有一次可以重來的機會,我一定不會重蹈覆轍,眼睜睜地看著她死在我的面前。可是……原來就算是重新來過,我也還是會做出相同的選擇……哈……哈哈……」敖榮想要大笑出聲,可是他的身體已經失去了所有的力量,連笑聲都虛弱空洞。鮮血從他的喉間汩汩湧出,灑在他的身上,滴在碎裂的土地之上。
周圍的一切都開始安靜下去,靜得讓敖榮感覺到害怕。
五百年前,當他被太上老君的三昧真火燒去了龍身,藏身至西海最深入養傷之時,他從來不與任何水眾說話,也從來不見任何親眷。就這樣一個人深深地藏在海底,也從來沒有感覺到靜得可怕。可是現在,為什麼,他會感覺到害怕?怕這種靜,怕這種深入骨髓的……孤獨?
孤獨。
我竟然也會感覺到孤獨。
敖榮自嘲地笑出了聲,從他出生到現在,難道他不是一直都是孤獨的嗎?
唯一……他唯一親近的人,他的兄長敖烈,也不過是短暫地陪伴了他一百年而已。很快,他便像清掃垃圾一般地將自己驅逐,連看著自己的眼睛,都是那樣冰冷而無情。
他早就應該知道,他,敖榮,這隻生於西海的水龍之子,卻只會噴火的異類,生來就應該孤獨。
所有的同伴,所有的親人,所有的一切,最終都是應該遠離自己,遠離自己的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敖榮終於笑出了聲,他少年特有的略微沙啞的笑聲,在這空曠的虛無空間迴蕩,淒涼而絕望。
眼淚,從敖榮的眼中緩緩地流下,竟然……會有一種陌生的熾熱。
淚?
本太子竟然會流淚,真是笑話!
笑話!
「哈哈哈!」這有趣的笑話讓敖榮繼續仰天大笑,笑得前仰後合,笑得全身顫抖,笑得眼淚橫流。
而他的身體,亦在這個時候慢慢地縮小,他的人形終於消失不見,只剩下一條小小的黑蛇盤踞在地面上。這條黑蛇與周圍那巨大的石塊相比,又是那樣的渺小,渺小到不加仔細便看不出它的存在一般。
敖榮拉聳著腦袋,頹然望著面前方寸大小的地面,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了一個他。
不……全世界,其實早就已經只剩下了一個他吧?
現在的敖榮,或許比那些在五莊觀口化為石頭的人們還不如。起碼他們是一大夥人站在一起,就算是石頭也不孤獨。而他自己……就算不化為石頭,終究也是孤伶伶的自己一個人。
一個人……
突然,地面上龜裂成數塊的縫隙里突然射出萬丈金光。這金光如利劍刺破眼前的空間,刺痛了敖榮的眼睛。
「什麼東西?」敖榮忙不迭用尾巴遮住了眼睛,直覺里,一個身影突然從地底竄起,懸浮在半空之中。
「咦,是敖榮呀?」
一個清脆的聲音響了起來,緊接著,敖榮便被一雙手捧在了手心。
從他冰冷的身體上傳來一陣陣熾熱溫度,這種熾熱,讓身為冷血動物的敖榮難受至極,暴躁無比,但不知為何,卻比任何時候都讓他覺得親切。
「敖榮,你怎麼了?」那聲音關切地問,「你怎麼哭了?」
「滾……滾開!本太子才沒有哭!」敖榮一躍而起,他憤怒地吼著,怒火地瞪向說話的人。
說話的人,正焦急地看著敖榮,他眼角眉梢傻氣是那樣令人討厭,但……卻讓敖榮先前宛若被放在油鍋上煎的心情,平和舒緩了很多。
「唐玄奘,你的臉……」待到眼睛適應了突如其來出現的人後,敖榮便發現了這張臉與先前不同的地方。沒錯,這張圓圓的、肉乎乎、胖嘟嘟的臉上沾滿了鮮血,而這血,很明顯是從他的七竅之中流出來的!在他的鼻孔、嘴角、眼角和耳朵兩側,都沾著已經乾涸了的血珠,趁著他白嫩嫩的皮膚,忒地觸目驚心。
「你的臉是怎麼回事,受傷了嗎?還有……你是怎麼從幻境裡逃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