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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重逢

2024-05-09 03:05:06 作者: 素衣凝香

  「五百年了,這件破舊的獸皮圍襖已經快要碎了。而他的眼睛還像五百年前那樣清澈,目光亦如五年前那般溫和而充滿智慧……」

  ——孫悟空

  陽光如利箭刺破厚重的雲層,驅散了籠罩在山林間的薄霧,照亮了溪水潺潺,鳥聲啾啾。

  

  一縷暖光輕柔地探進樹洞,照在一心的臉上,痒痒的。

  一心揉著眼睛醒過來。

  「師父?」他喚了一聲。

  沒有人回應他,一心探頭出去,左右看了看,都不見師父的影子。

  師父呢?

  石榴汁呢?

  莫不是這是師父責怪自己還學不會吉祥臥而懲罰自己吧?太狡猾了!

  一心噘著嘴,扳住空心樹洞的邊緣,從樹洞裡爬了出來。

  風似從遠方趕來,拂過地面半人高的野草,憐惜地吹起一心灰色的僧袍。一心朝著金山寺的方向跑去,這條路他太熟悉了,只要跑過這片草地,跑過一條小溪,再跑過一片樹林,就可以達到他的寺院,他的家了。

  咦,等等。

  剛剛跑過小溪的一心突然頓住腳步,他緩緩地、緩緩地轉過頭去。

  他看到了,一個趴在地上的人。那人的背上,還插著一枚箭。

  雖然對著自己的是一對大腳,但一心還是一眼認出了這個披著火紅袈裟的人就是他的師父法明。

  「師父,你怎麼睡在這兒了?」一心趕緊跑過去,他這個師父真是越老就越不正經,沒事扮成刺蝟也就罷了,怎麼還往地上趴?

  他跑到師父身邊,正要拉起法明,卻赫然發現,師父的頭不見了。

  一心怔住了。

  潺潺的流水聲傳入他的耳中,一心轉頭,看到法明的頭就立在溪水裡,流淌的水流帶走了他的鮮血,那先前還紅潤的臉龐此時卻蒼白如紙。

  一心慢慢地走過去,彎身捧起了法明的頭。

  一心從前是沒有名字的,從小就沒見過自己的爹娘,他吃百家飯長大,跟野狗搶食,與野貓同眠,經常被村子裡的孩子們欺負。那些小孩子們都說他沒爹生沒娘養,是個野種。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一心的名字,就叫「野種」,

  那些孩子們打他、罵他,把他關在豬圈裡,往他的身上潑豬糞,還故意放狗咬他。

  就在一心被狗咬得鮮血淋淋、奄奄一息的時候,一位美麗的白衣姐姐找到了他。她身上散發出世界上最好聞的味道,她抱著他,把他送到了金山寺。

  從此,他就成了金山寺的小和尚一心。

  雖然沒爹,但是一心有師父法明;雖然沒有娘,但一心有金山寺的師叔和師兄們,所以一心真心覺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小和尚。

  在金山寺生活了四年,一心深喑師父平時只有兩張臉:要麼板起臉來吼人,要麼堆起笑來捉弄人。但是他從來都沒有這樣慈悲而又安心地笑過……

  好像大雄寶殿上低垂眼帘的、佛祖的笑意;好像小時候被狗咬傷,那個救了自己的白衣姐姐的笑意;好像夢裡一個渾身金燦燦的、胖大叔的笑意……

  「師父,你怎麼了?」一心喃喃地問,他用袖子把法明那顆光頭上的溪水拭去,聲音顫抖,「師父,你準是老糊塗了,什麼都能丟,腦袋怎麼能丟呢?我這就幫你安回去。」

  一心不顧自己被溪水打濕的僧袍,快步跑回法明的身邊,把法明的腦袋對準脖子斷裂的地方這麼一安,頓時就跟從前一樣了。

  「看,安好啦,我們快回金山寺去吧!」一心笑著站起身來去拉法明的手。

  法明的大手,沒有了往日的溫暖,冷得如冰。而他的頭,也瞬間軲轆著滾到了一邊。

  一心不得不跑回去,再把頭安回去。

  安上,又掉。

  還安,還掉。

  再安,再掉。

  「師父,你不要再調皮了,我們回去吧!」一心的眼淚,一滴接一滴地流了下來。

  「師父,徒兒錯了,徒兒已經學會吉祥臥了,不信你看!」

  說著,一心立刻躺下來,做一個吉祥臥的姿勢,但他剛剛用手支撐起頭,就「撲通」一聲撲倒在地上。被法明鮮血浸濕的泥土沾了一心滿臉、滿嘴,他卻一點也不在乎,而是一遍又一遍地努力做著吉祥臥的姿勢。

  他仍然失敗。

  「哇!」

  一心放聲大哭。

  「師父,徒兒保證一定會學會的,徒兒以後學不會就不睡覺!師父,你快醒過來,我們回寺里吧,徒兒餓了,一會要趕不上吃飯了……」

  眼淚沖刷著臉上的泥土,流進嘴巴里,又腥又苦又澀,可這些算什麼呢?只要師父能醒過來,只要師父能醒過來……

  呼……

  一陣冷風吹過,剛才還是萬里的晴空,突然間被密布的烏雲遮住,周圍的一切都陰暗下去。

  「嘶……」

  「吼……」

  「嘩嗚……」

  一陣怪異的聲響起,像是野獸的低吼,又像是怪物的呢喃。空氣里開始瀰漫嗆人的腥臭氣息,察覺到異樣的一心抹了把眼淚,看向四周。

  山林里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霧氣所包圍,光線暗淡的山林中,一雙又一雙詭異的燈接二連三地亮起,有的血紅,有的碧綠,有的湛藍,雙雙妖冶可怖。它們離一心越來越近,一心才發現,那是一隻只野獸的眼睛。

  這些野獸的個頭比一心之前見過的全都大上三倍還不止,離一心越近,它們的眼神就越是貪婪。它們張著血盆大口,喘著粗氣,步步緊逼。

  「是他嗎?」

  「就是他。」

  「你能肯定?」

  「我記得他的味道,絕不會錯。」

  「五百年了……換了這麼一具弱不禁風的外殼,唐玄……」

  「噓!別提他的名字!」

  「你怕什麼?這正是我們下手的最好時機。」

  「吃了他!」

  「撕碎他!」

  「把他的腸子都掏出來!」

  「吼嗚!」

  它們叫著、喊著、咆哮著,突然齊齊地朝著一心撲了過來。

  一心張大了嘴巴,瞪大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看著這些眨眼間就到了自己近前的野獸。他們的尖牙,他們眼中瘋狂的殺意映在一心澄明的眼中,越來越近。

  我要死了嗎?

  一心問自己。

  這樣也好,我就可以看到師父,看到佛祖了吧?

  一心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砰!」

  「砰砰!」

  仿佛有重物落地的聲音接二連三地響起,野獸哀號聲不絕於耳,血腥的氣息撲鼻而來,嗆得一心不覺咳嗽出聲。

  他悄然睜開了眼睛。

  這、這是……

  一心被眼前所見驚得呆住了。

  他看到了野獸在漫天飛舞:它們以一心從來沒有見過的華麗之姿飛躍而起,緊接著,被一根寒鐵棒子打碎成無數碎渣,四處飛濺。鮮血在霧霾中綻出點點梅花,那些黃的、紅的、黑的、白的皮毛簇簇掉落;而那些長的、短的、圓的、扁的脾臟飄舞著飛揚。

  這是……一幅畫嗎?

  而正在作畫的人,則是一隻……

  猴子?

  一心怔怔地看著,早已然將空氣里令人作嘔的血肉氣息忘得一乾二淨。

  沒錯,是一隻猴子,一隻瘦得弱不禁風的猴子。他的後背微彎,纖瘦的手臂持著一根寒光爍爍的棒子,虎虎生風、威風凜凜地舞著,酣暢淋漓,肆意灑脫。

  還不到一盞茶的工夫,數以百計的野獸都化為了碎渣,除了僅剩下的一隻。

  一隻斑斕大虎。

  它渾身瑟瑟發抖,同伴的血刺激著他的嗅覺,它的鼻孔一張一合,琥珀色的眼睛驚恐地看著這隻猴子。

  猴子背對著它,歪著腦袋,像是在思考著什麼。

  「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猴子喃喃自語,語氣里頗有些失望的成分,「這樣太不好玩了……」

  「不可能……不可能是他……」老虎喃喃地說著,突然大嘯一聲,朝一心撲了過來。

  「管不了了,先吃了你再說!」

  一心離老虎只有半步之遙,老虎呼出的腥臭熱氣已經扑打在了一心的臉上,就在它即將得逞之時,寒鐵棒子突然迎頭砸下。但聽得突然「轟」地一聲巨響,老虎被砸得深深陷入地面,而那地面,亦在這巨響之下裂出數道巨縫。

  「呼,呼……」猴子喘息著,毛茸茸的臉上,這才露出一抹笑意,「這回對了……」

  「猴子?」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稚嫩的呼喚,猴子的身形猛地震了一震。

  他瞪圓了眼睛,剛才還掛著玩世不恭笑意的臉流露出震驚而又錯愕的表情。他瘦弱的身體開始顫抖,攥住寒鐵棒子的手,緊了又緊。

  「猴子。」

  一隻小手,輕輕地拉了拉他的衣角。

  猴子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衣服。五百年了,這件破舊的獸皮圍襖已經快要碎了。

  五百年了……

  「餵……」

  那個聲音又在喚他了。猴子慢慢地、一點一點地轉過身來,望住了那個人。

  那個人……

  他的眼睛還像五百年前那樣清澈,他的目光亦如五年前那般溫和而充滿智慧,他……

  「當」。

  猴子的寒鐵棒子重重地掉落在地,他緩緩地、緩緩地跪倒在地。

  他看著他,眼神虔誠而又熱切,仿佛在仰望這世間最為高貴、最為純潔、最為無垢的聖物。他伸出一雙顫抖的、毛茸茸的手,一點點地接近一心。

  就在即將碰到一心肩膀的剎那,猴子突然收回了手。

  他猛地站起來,轉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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