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八章 往事幽幽
2025-01-31 13:06:35
作者: 小豬爬牆
季無涯微醺的目光一直追隨著黎然,看到了坐在雲長歌木棚中的一抹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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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影身著一襲夭紅色衣裙,就像天空中不期而至的霞彩,比枝頭上堪堪綻放的胭脂色梅花還要艷麗。季無涯的視線在人影身上停留了一瞬,慢慢舉起酒葫蘆,仰面飲了一口烈酒。
「好酒啊!」他慢條斯理地說道。
「大司樂,還請您和各位樂師商議一下這最後拔得頭籌之人。」帝京府尹孫英對他道。
在孫英的眼裡,季無涯這個樂官無疑就是整日裡弄些靡靡之樂討得皇上的歡心,因寵而貴,無疑是弄臣,但這個弄臣偏偏又是最能揣測聖意之人。他雖然有些不屑一顧卻又不敢得罪。
斗樂已經結束,眼下最有希望拔得頭籌的有四個人,一個自是凌梓墨,另一個是昭瑰公主,還有橫空殺出來的那個雲長歌棚中出來的真正有實力的少年和引得降雪的鳳傾玦。
到底誰可以拔得頭籌呢,孫英覺得這個高下還真是不容易判定。他不由得暗暗慶幸,慶幸這個難題與自己無關。
季無涯拎著酒葫蘆,一指身後的樂師們,帶著幾分醉意,慢悠悠地道:「凌姑娘琴技精湛,昭瑰公主的笛音動人,但都不及那位少年的樂曲浸潤靈魂,好的樂曲就應當是這樣洗滌人心的。只是……既然是祈雪節,自然是誰能祈得降雪為勝。」
他人是醉了,話倒是不醉,沒有什麼猶豫,他點的是演奏得最好的鳳傾玦。
其餘樂師們自然唯季無涯馬首是瞻。
自此,這一年一度的祈雪節便落下了帷幕,拔得頭籌之人,竟然是鳳傾玦。
雲長歌雖然在黎然被推上台時就早已料到,倘若鳳傾玦的侍從沒有一點真才實學,她怕也不會讓他出去獻醜。只是他真沒想到,這小子的琴技如此之高!看來,這絲竹四大家,恐怕又要易人了。
雲長歌訝異地挑著雙眉,臉上沒一絲怒色,就連唇角邊的笑容也越發深了,上下打量著黎然,道:「不愧為凰主的侍從,調教得果然出色。本公子一直納悶凰主何以尋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年做侍從,卻原來,他還有這樣一個妙用,怪不得凰主對他寵愛有加。」
鳳傾玦並未接話,只是淡淡地道:「本姑娘奪了這第一,你不為凌姑娘著惱?」
雲長歌淡笑,一雙似醉非醉的魅眸中波光璀璨流轉:「凌姑娘本是心性淡泊之人,是否拔得頭籌,她不會放在心上。她不會惱,本公子自然也不會惱。」他眯眼說完,薄唇輕勾,一笑惑人。
「原來莊主和凌姑娘如此心意相通!這麼說來,莊主更該好好考慮我方才的話,莊主和凌姑娘當真絕配,千萬莫要錯過。今日打擾莊主很久了,這就告辭。」鳳傾玦抿唇淺笑,起身告辭。
鳳傾玦起身後,雲長歌恣意地伸出雙臂舒展著枕在腦後,懶懶抬起地雙眸望著鳳傾玦的背影,唇角掛著風度翩翩的淺笑,只眸中卻含有一絲笑意,道:「我現在倒是覺得咱們最配。你上天入地、翻雲覆雨、刀劈天宮、血漫地府,我護你。你國讎家恨步步機心、劍指天下、漫漫皇途,我等你。你執手他人、一去萬里、漠漠黃沙、高歌夜夜,我想你。」
鳳傾玦回眸冷然道:「莊主,這東西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說完她便緩步走出木棚。
雲長歌沒有去追,只因他知道,她早晚還會找他的。
經此一事,黎然的名聲大震,當他隨著鳳傾玦向外走時,路早已被堵住了,人流潮水般涌了上來,他被擠在人群中寸步難行。
也有那好色的紈絝,不知天高地厚,擠在他面前,小聲說道:「瞧這小子臉皮嫩的,都能掐出水兒來,又這般好琴技,嘖嘖……做一個侍衛可惜了,不如隨了公子我吧!如何?」
也有那帝京城的小姑娘小媳婦羞羞怯怯地擠在人群中對黎然觀望,有個女子被擠到了黎然面前,大著膽子挺胸對黎然道:「小哥兒,我爹有錢,你不如別做侍衛了,招贅到我家吧!」此女粗壯肥胖,挺胸在黎然面前,胸前那波濤洶湧幾乎將黎然撞倒。
黎然哪裡見過這種陣仗,當下臉也紅了,額頭上汗也下來了。他眸光流轉,尋找鳳傾玦的身影,卻見她抱著紅毛站在人群中悠哉游哉地看熱鬧。
紅毛還好奇地問道:「然兒的臉怎麼紅了?」
鳳傾玦微笑:「那是害羞,因為有人要嫁他。」
紅毛再問:「然兒怎麼出汗了?」
鳳傾玦再莞爾一笑:「那是高興,因為要做新郎官了。」
嫁個頭!新郎官個頭!
黎然幾乎要暴走。
墨桓、櫻花皆同情地瞧著他,櫻花還掩唇而笑。
黎然感覺快要被人潮淹沒了,求助地叫道:「凰主,救救我!」
鳳傾玦嘆息道:「黎然還真是不讓人省心啊,也好,回去每日為我演奏一首曲子,我就幫你。」
這都是誰害的啊?還說他不省心。但此刻黎然哪裡敢再和鳳傾玦分辨,只能老老實實應了。
鳳傾玦這才慢悠悠一揚手中的花繃子,七彩絲線射出,將靠近黎然的人的手腕纏繞住,微一用力,只聽得一陣驚呼聲,離黎然最近的胖妞和幾個紈絝便如同傀儡般被絲線牽引著摔了出來。
繡著大紅色曼陀羅的花繃子,在鳳傾玦手中熟練地轉動著。她抬起頭,唇角揚著最溫婉賢淑的笑意,迎著眾人憤怒的目光,慢慢說道:「對,是我乾的。」
人們望著這個模樣絕美妖嬈的女子,邁著最優雅的步子慢慢走近,明明唇角的笑意那般溫和,眾人心中不知為何,升起了絲絲懼意。
當初歌聲中那股子肅殺勁兒還沒有退去,此時的鳳傾玦更讓人心中泛冷。於是在她走過來時,人們便如避瘟疫般自動讓出了一條路。
鳳傾玦似乎很是滿意這種效果,抱著紅毛率先而行,黎然忙尾隨而上。
因為鳳傾玦這個妖女,眾人不敢再去騷擾黎然,只好望著他們的背影興嘆。
天空越來越陰沉起來,烏晦雲腳在天幕上層層堆積。雪花也越來越密級織,與那片梅花交相輝映,這片香雪海很大,百樹梅花競相開放,芳瓣層迭,紅朵添香,成了名副其實的香雪海。
鳳傾玦是不怎麼喜愛梅花的,即便梅花冰清玉潔,迎霜待放,孤潔冷傲,她也是不愛。她還是更愛曼陀羅,那火紅的顏色像火一樣,灼了眼、灼了心。
前面有幾株紅梅,開得極是俏麗。
黎然和櫻花已經奔過去賞梅,鳳傾玦對墨桓道:「你隨他們呆在這裡,我到那邊去看看,一會兒回來尋你們。」
墨桓點點頭,鳳傾玦沿著蜿蜒通過香雪海的鏡湖湖堤向前走去,穿過架在鏡湖湖面上的漢白玉石橋,鳳傾玦看到了那株遒勁的白梅樹。
這一株白梅樹是香雪海中最老的一棵梅樹,它的花是多重瓣的,開得又大又艷。
記得那日在煙雲的陪伴下,她緩緩步入香雪海深處,一股撲鼻的梅香迎面撲來,如果現在要是有雪的話,此番景象或許更美。
她將一枝梅枝湊到鼻前深深地嗅了一下,真的好香!她現在有些明白為什麼古代的文人雅士都願意在梅樹下吟詩作對,沽酒賞花了。
此處的梅花多是紅梅,只這株潔白如雪,一簇簇映在人的眼裡格外吸引人,很有點孤芳自賞的味道。
「數萼初含雪,孤標畫本難。香中別有韻,清極不知寒。橫笛和愁聽,斜枝依病看。朔風如解意,容易莫摧殘。」
一個熟悉的聲音驚醒一直沉醉在自己心緒中的鳳傾玦,她驀然回首,看見的是一張俊美的面龐,眼眸深處儘是柔情似水。深紫色的衣袍在寒風中被吹得獵獵作響,衣袂翻飛翩翩如君子。
一見來人是蕭徹,她不由得嗔怪一聲:「怎地突然出現在人身後,沒緣由地嚇人一跳。」
蕭徹淡然一笑,伸出手環上她柔軟的腰肢,在她的驚呼聲中將她拉入懷中,道:「梅花在側,美人相伴,吾願足矣。」
她沒好氣地捶了蕭徹一下,眼神之中有著些許玩味:「呦,四皇子這話說得如此順溜兒,想必是對許多美人兒都說過了吧。」
「你這話可就傷本王了,本王可就只對你一個人說過這話。」蕭徹收緊臂彎,將她緊緊地箍在懷中不讓她動彈分毫。
這時煙雲已經識趣兒地走開了。
緊貼著蕭徹溫暖的胸膛,她能夠清晰的聽見蕭徹的心跳聲。強勁有力的心跳讓她羞紅了臉,將臉埋在蕭徹懷中。
「勉強相信你了。」她悶悶的聲音傳了出來。
蕭徹將她抱在懷中,用低沉的嗓音說道:「你是我的,此生定不負卿。」
此生定不負卿。
六個字徹底打開了她關閉已久的心門,此時無論是那個秘密或者是皇位,對於他們兩個人已經都不重要了。
她從蕭徹懷中抬起頭看著他俊美的面龐:「你就這麼跑出來,他們不會疑心麼?」
蕭徹寵溺的颳了刮她挺翹的鼻子,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樣:「他們現在都在擔心久不降雪的事,或者就是在看那些搔首弄姿的千金小姐,哪兒還有心思管我。」
從蕭徹懷中站起身來,她環視了一下四周,萬梅吐香,一時心血來潮,道:「不知晉王殿下可否賞臉,陪小女子逛逛這香雪海?」
蕭徹拉起她柔若無骨的小手,向著梅林深處走去。一路上紅梅白梅交相輝映,她每次見到喜歡的梅花都湊到前去仔細地看一看,聞一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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