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殺一儆百
2025-01-31 13:03:46
作者: 小豬爬牆
羅煞自入宮以來從未見過他這樣可驚可怖的神情,公公嚇得跪下地上磕頭如搗蒜。天闌帝迅疾披衣起身,疾沖向前一個耳光掃到史順儀尚顯光滑的臉頰上。
史順儀的臉頰立即腫脹出血,她嚇得瑟瑟發抖如狂風中一片枯葉,連哭也不敢了。
天闌帝衝到長窗下,奮力推開窗扇,眼光如同要殺人一般凌厲狠辣,幾乎要噴出火來,燃燼這天地間傾盆而下的大雨。
羅煞忙不迭衝到他身前,一把拽住他寢衣一角跪下哭訴道:「請皇上千萬珍重龍體,可不能這樣淋雨啊!」
大雨從窗間灑落,有清冷而蕭疏的意味,和羅煞的頭腦一樣冷靜而清醒。羅煞且哭且訴,史順儀早已被這突然的變故嚇得呆在了那裡呆若木雞。
公公慌忙膝行上前勸道:「皇上別為了一介女子傷了身體,那個麗氏要殺要剮皇上做主就是,只要皇上能消氣就是。皇上——皇上——您可不能淋雨啊!」
天闌帝的大半個身子已經被窗外的暴雨淋得濕透,明黃的寢衣成了焦土一樣頹敗的顏色,緊緊貼附在他羸弱的身體上。
幾個焦雷堪堪自顯陽殿的殿頂上滾過去,轟得人的耳朵「嗡嗡」亂響,頭暈目眩不已。幾乎是同時,他的鮮血從後頭湧出,噴在羅煞的身上。
羅煞失控地尖叫起來:「太醫——太醫——在哪裡?」
待羅煞從顯陽殿出來,已是夜半時分了。
大雨已停,空氣中絲絲清涼之意,蘊著花香清郁,倒也清爽怡人。
羅煞的步履,幾乎要粘在地上一樣沉重,雖然心事重重壓迫胸臆,卻也做好了所有的盤算。
出了這麼大的事,宮中德行貴重的人自然都來了,殿外擠擠挨挨跪滿了各宮的妃嬪宮人,烏壓壓地叫人心慌意亂。
皇后和雪妃都已經進到內殿陪伴天闌帝,只有昭瑰公主和羅煞在外頭聽著裡頭陣陣的女人涕哭聲。幾個年輕得寵的妃嬪已經嗚咽著哭出了聲來。
羅煞心裡煩躁,放銳了目色冷冷一眼掃過去,見領頭哭著的正是天闌帝從前的娟嬪,心頭立刻膩煩起來。
羅煞揚一揚臉,示意竹諾上前,目光定定落在娟嬪身上,聲音里陡然透出清冷來:「去掌娟嬪的嘴。」
娟嬪猛地抬起頭,瞪住羅煞道:「皇上病的這樣重,臣妾服侍皇上一場,連哭也不許哭一聲麼?」
羅煞並不理會她,竹諾走近一步,問:「請昭蒂公主的旨意,要打多少?」
羅煞攏緊挽臂紗,道:「打到她不能哭為止。」
羅煞的聲音並不大,語氣也不狠辣,但語中森冷的意味已經昭然若揭了。
娟嬪正要爭辯,竹諾哪裡還能容她再開口,早就一掌重重扇在了她嘴上。
顯陽殿前懸著無數盞絹制的水紅燈籠,盞盞如斗大,映著金黃燦爛的流蘇,照得地上光影離合,明亮里的暗影子有些紅到慘澹的淒淒意味。夜靜靜地,四面里的微風撲到人臉上,也並無寒冷的感覺。
雪妃從內殿出來領著諸位妃嬪一同跪著,偶然冒出一兩聲極力壓抑著的抽泣,像水池裡浮起的粉白泡沫,也迅速湮沒了下去。
竹諾的手打到娟嬪保養光潔卻花容失色的臉蛋上,清脆的噼噼啪啪聲像年節時放的一連串鞭炮,炸出一點點乾脆而激烈的聲響,在暗夜裡合著回聲聽來分外有震懾人心的效果。
羅煞微微一動,珍珠密刺蘭花的挽臂紗便窸窸窣窣地擦出一點細微的聲響,不疾不徐地道:「皇上還沒殯天呢,你們就這樣著急著哭麼?都給我牢牢聽著,一個都不許在這裡哭,全回自己宮裡去!」
「這是宮中,咱們都是皇上的妃嬪,怎地容你個晉王妃在這裡指手畫腳?」雪妃凌厲的聲音在大殿之中響起,讓人聽見機靈靈地打了一個寒顫。
羅煞撥弄了一下衣服上的珠子,輕輕一笑:「皇上口諭,本公主和昭瑰公主暫領宮中大小事宜,雪妃娘娘難道忘了,本公主可不僅僅是晉王妃。」
「放肆,本宮在這裡,哪兒容得你在這兒放肆。」清冷的聲音從羅煞身後響起,羅煞都不用回頭就知道說話的是皇后。
收斂好眼中不耐煩的情緒,羅煞轉過身與皇后對視:「皇后娘娘自然是後宮之主,但是,皇上的口諭,難道皇后娘娘也視作無物?」
「你說是皇上口諭就真的是皇上口諭麼?保不準是你胡謅的。」皇后斜睨著羅煞,顯然是並沒有把她的話當真。
羅煞從懷中拿出天闌帝剛給她不久的令牌,道:「皇上欽賜令牌!」
皇后沒有想到羅煞手裡會有天闌帝的令牌,一時間竟然無言以對,憤恨地看了羅煞一眼拂袖轉身離去。
到底是昭瑰公主關心天闌帝,悄悄上前,焦急地問道:「父皇到底怎麼樣?又是什麼人為了什麼事衝撞了父皇,發作得這樣厲害?這可怎麼是好?」她被連翹穩穩扶持著,雖然神色還鎮靜,卻也不免有焦慮之色。
羅煞看她一眼,嘆息道:「皇上還沒有要醒的樣子。究竟是為什麼,一時三刻也說不清楚。日子還長得很,你要是現在就撐不住,以後有我們哭的時候。快回去罷,這裡有太醫照顧著,哭哭啼啼地像什麼樣子。」
昭瑰公主關心情切,道:「那麼留誰在這裡伏侍著好?輪流照顧著?」
羅煞思慮片刻,已經有了主意:「誰在這裡也不好。咱們女人家本來就心意軟弱,一急起來只會哭,一則皇上醒來若聽見了難免刺心;二則我們在,太醫們診治起來反而掣肘,倒不如各自安心待在自己宮裡等著消息。一旦皇上醒來,想見誰自然會傳召的。」
昭瑰公主眼中大有擔憂之色,見羅煞亦是憂心忡忡的樣子,終究沒有再說話。
羅煞轉身面向眾人,嚴正了口氣道:「皇上重病昏迷,太醫囑咐了要靜靜安養。自今日起,誰也不許來顯陽殿吵擾。無論哪一宮的妃嬪宮人來請安,都得先面見本公主,問過了太醫才能進見。各宮妃嬪更要看好自己的帝姬與皇子,稚子年幼,若驚擾了皇上,這個罪責可不是由本公主來擔當!」
羅煞見公公趨奉在身邊,猛地想起一事,吩咐道:「為皇上主治的太醫,不僅不盡心竭力,還使皇上處處勞心,使得皇上病情延誤至此,即刻命侍衛去把他殺了,以儆效尤。」
公公身子一凜,哪敢延遲片刻,立即著人去辦了。不過一盞茶功夫,回來回稟道:「回稟公主,邵太醫已經處置了。」
娟嬪挨打時還有嬪妃敢抽噎一兩聲,等聽到邵太醫的死訊,早一個個都鴉雀無聲了。
羅煞見原本如花似玉的嬪妃們一個個一臉驚弓之鳥的模樣,緩和了語氣道:「如今事是以皇上的龍體為先,誰要妨害到了皇上的聖體康健,姓邵的太醫就是個例子!」
眾人無奈,既然留下也無望,只得唯唯答應著散了。
了結了邵太醫,羅煞心底暗暗鬆了一口氣。前頭的急風暴雨、起承轉合再多,也只能按下心來一件一件應付。已經逼到了這一步,就只能向前,再不能回頭了。
羅煞橫一橫心,坐上輿轎,冷然道:「回去。」
轎輿輕晃了兩下起駕,羅煞想一想,轉首吩咐竹諾:「去喚一個信得過的太醫來。」
在遇到羅煞之前,竹諾已經在皇宮中待過一段日子,自然是在宮中簡單的培養了一定自己的勢力,至少找個人也是方便的。
太醫溫欒是竹諾在皇宮中培養的人,現在羅煞需要竹諾自然是派他來。
因是羅煞的急召,溫欒一陣風似的便趕來了。
羅煞也不與他寒暄,只由著茯苓為她浸手。宮中保養,素來愛用上好的新鮮花瓣淘澄淨了的擠了汁子浸潤雙手,為的就是讓雙手細膩白嫩。
溫欒又別出心裁把浸手用的玫瑰花汁子燒熱,兌上細細摩研了的珍珠粉,將手擱在花汁里浸泡,等熱水變溫漸涼,再換熱過的花汁再次浸泡,就這樣換水三次,把手背、手指的關節都泡得溫暖了,最是白裡透紅、細嫩柔軟。
羅煞也不理會他,只是換了兩次水亦不與他多話。溫欒本還靜靜候著,如此良久,不覺耳後漸漸沁出汗來。
羅煞頭也不抬,只安靜道:「溫太醫,本公主很欣賞你弄這些伺候人的功夫,的確心思精巧。只是本公主用人從來不在意是否只有這些小花巧,而是看他有沒有大處著眼的功夫。」
溫欒愈加面紅耳赤,恭聲答了句:「是」。
羅煞不覺莞爾,道:「溫太醫,這世上會答應的人多的是,本公主實在只稀罕會做事的。有些事你若做不好,本公主大可不交給你做辦。」
溫欒深深低頭,額頭的汗珠在燭光搖紅下倒是晶瑩可愛,誠惶誠恐地道:「公主放心,微臣一定盡心竭力。」
羅煞語氣溫和,道:「你做太醫也有一段日子了,太醫院之首,是時候也該換個人噹噹了……」
溫欒急忙跪下道:「微臣知道公主器重微臣,邵太醫的事是微臣失職了。」
羅煞微微一笑,示意茯苓扶他起來,揚一揚臉道:「坐吧,去把今年新貢的雨前龍井沖一壺給溫太醫。」
溫欒方才坐下,聽得這一句,忙站起來道:「微臣不敢。」
羅煞笑:「衝著你的忠心,一杯雨前龍井也不值什麼。」接著話鋒一轉,微藏凜冽之氣道:「本公主接下來交代你的事,若是辦得好,那太醫院之首,如探囊取物,若是辦不好……死的不只是我,你也是。」
溫欒躬身道:「微臣雖然不才,卻也知道盡忠職守同。公主放心,皇上未疑心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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