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腳不沾地
2024-05-09 02:21:32
作者: 血在燒
我高中畢業後,跟家人吵架離家出走,去千里外的中海影視基地做了一名群演。
開始的時候,我雄心壯志,想要當大明星,結果半年後經歷了被騙錢、身高不達標、失戀等諸多打擊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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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漸漸明白,我只是個毫無表演天賦的普通人——多掙錢成了我唯一的目標。
可沒想到這小小目標,在進入炎炎夏日後也變得奢侈,高溫下拍片的劇組減少,幾乎一個劇開拍,一堆群演嗡的一下湧上去,激烈的競爭之下別說掙錢,連吃飯都成問題。
我在隔層的出租屋裡,吃了足足三天的醬油拌飯,打嗝都是一股醬油味道。
絕望的時候,我蹲在蒸籠樣的房間裡,手裡夾著一根菸頭,一邊抓著亂糟糟的頭髮,一邊胡亂的刷著手機上的各種QQ群,瘋狂尋找各種有用信息。
滴滴——
一個QQ群里跳出了一條信息——
「 ……《厲鬼凶墳》泰國劇組需要『屍體』5名、愛崗敬業、有演員證、年齡18歲以上……劇組包吃包住、薪酬每天300元……」
我眼睛豁然亮了——包吃包住,薪酬300?
對於群演來說,這無疑是天上掉餡餅,平時群演八小時時薪70,更別提什麼包住了。
而且這個泰國劇組我聽說過,最近在電影基地很有名,三個月前他們就來了,待遇都很好,盒飯也高級。
剛來的時候,為了進這個劇組很多群演爭破頭,沒想到這會兒居然還有群演的活流出來。
我心情很激動,趕緊跟發送信息的群頭聯繫,唯恐這機會被人搶了。
奇怪的是,這群消息出現之後,群里居然很安靜,一個個灰色的QQ頭像並沒有什麼反應。
我心中竊喜,如果沒競爭,上戲的機會就多很多。
我連忙私下聯繫了這QQ群的群頭。
群頭劉哥是個身材魁梧的光頭漢子,在演員接待大廳里見過面之後,他隨手翻看了我的演員證等其他東西之後,就點了頭,整個過程順利得讓我不敢相信。
「小吳啊,這幫人是泰國的,很多習俗習慣跟我們不一樣,你沒事別往他們身上湊。劇組是很敬業的,有時候為了逼真效果,會臨時加戲,你要做好心理準備,另外是封閉式劇組同吃同住,外出要向劇組提交申請……」群頭劉哥詳細的介紹了一些情況。
雖然封閉式劇組有點不自由,但是300塊錢的高工資依舊讓我心動。
「如果沒有什麼意見的話, 身份證複印件給一張我,然後在這裡蓋個手印。」劉哥說話的時候,從他黑色公文包里掏出了一張合同紙。
我微微一怔,蓋手印?平時不是簽字就夠了嗎?
這合同紙也不是平時見過的A4紙,而是表面很光亮,像是薄薄的一層皮。
我是第一次看到這麼高級的合同紙。
「沒印泥啊。」我疑惑的看向劉哥。
「哈,忘了跟你說了,泰國佬有點怪,要求每個群演簽合同用自己的中指血簽,你們的合同也會成為他們電影的道具之一,為了追求逼真的效果。」劉哥耐心解釋道。
中指血?
我心裏面犯嘀咕,這幫泰國佬真變態,敬業得未免太過頭。
尚未進入劇組,我都感覺到了一絲恐怖片的緊張感。
可一想到豐厚的待遇,我牙一咬,硬是咬破了中指,一滴鮮紅的血滲了出來……
我手指在合同上按了下去。
按上去的瞬間,我只感覺自己像是觸碰到了冰塊一樣。
好冷。
沒等我反應過來,合同已被劉哥抽了過去。
他抖了抖手中合同,嘴角露出一絲笑容,向我點點頭:「嗯,這樣就成了,我們吃完飯就去劇組報導。」
這一頓是劉哥請,雖然只是簡單的拌麵、餃子,依舊吃得我有種淚流滿面的衝動——終於告別醬油拌飯了。
吃吃喝喝,寒暄了一會兒,劉哥陸續又面試了四個人之後,就帶著我們五個人去了那拍恐怖片的泰國劇組所在地。
中海影視基地有一塊地方,專門仿作了亂葬崗、廢棄的醫院、做舊的現代化建築等地方拍攝恐怖片。
此時泰國劇組正在香港街後的一棟舊醫院那裡拍戲。
我們乘坐一輛黑色依維柯趕到舊醫院片場的時候,乍一眼都認不出來了。
我半年前來過這裡,這會兒功夫,密密麻麻的野草長得到處都是,醫院門口的鐵柵欄鏽跡斑斑、圍牆上都長滿了一人多高的蒿草。
醫院門口那根青天-白日旗的旗杆下,野草豐茂,密得放不下腳,放眼望去一片綠海。
這樣的綠意,令人瘮得慌。
唧——
唧——
一聲聲的知了聲在草叢中此起彼伏,嘈雜刺耳。
車剛一停穩,草叢裡轟的一下衝出一大片綠雲。
不少綠雲轟鳴著向大巴車深色鋼化玻璃撞擊,噼啪作響。
居然是鋪天蓋地的綠蚱蜢,每一隻都有成人中指大小,肥美油亮。
「這麼多蟲子,是要鬧災啊!這個環境真他娘適合拍鬼片。」不知道誰冒出了一句。
我心裏面咯噔了一下,看著面前鋪天蓋地的飛蟲,還有那密密麻麻的茂盛草叢,莫名的感覺到一陣毛骨悚然,仿佛有什麼東西未知的地方潛伏著。
這種感覺說不上來,讓我心裡發堵。
「阿吉娜,是阿吉娜啊!」忽然間,我身邊坐著的一個穿著假耐克T恤的平頭青年,很激動的抓著我肩膀,向窗外的一個方向指去。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我看到一個穿著泰國傳統服飾,風姿綽約的少女婀娜的站在醫院的台階上。
她目如點漆,五官輪廓立體深邃,略有些棕色的長髮如同瀑布般垂落在高聳的胸前,薄薄的嘴唇緊抿著,有著與眾不同的清冷氣質。
看到她的瞬間,我心臟竟然不爭氣的狠狠跳動了幾下。
真是的阿吉娜,泰國家喻戶曉的天后阿吉娜!
這是真正的國際巨星,代言過各種國際大品牌,屢屢出現在國內螢屏上,演的幾部泰國恐怖片也是風靡全球。
這個氣質清冷,與眾不同的女明星可以說是我夢中女神。
我完全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她。
這個泰國劇組的保密工作可真做得好,居然一點風都沒有透出去。
如果被人知道阿吉娜在這裡拍片,恐怕片場外記者會蜂擁而來。
我身邊的平頭青年,顯然也是阿吉娜的小迷弟,嘴裡面一個勁的念叨、雀躍。
「群眾演員集合,把這些草都給拔了!加五十塊錢!」忽然一個戴眼鏡的青年人,手持電子喇叭大聲道。
醫院院牆後,走出了十幾個人,男女老少都有。
看到這些人,我微微一怔,有種說不出的怪異感覺。
這些群演一個個目無表情,手中拿著鐮刀或鋤頭等東西,一言不發的低頭除草。
「愣著幹嘛?趕緊下去幹活了!」車內駕駛室里的劉哥回過頭,沖我們吆喝道。
我沒多說什麼,五十塊錢差不多抵我以前一天跑戲的錢。
我平抑下雀躍的心情,跳下車,聽著這戴眼鏡青年人的指揮,撅著屁股在大院外面沿著荒野的方向拔草。
雖是拔草,可不是什麼輕鬆活。
這些草長得又高又密,在車上的時候還不覺得什麼,但一下車鑽入草叢,我就感覺一陣發慌。
一人多高的蒿草密密匝匝,鑽進去後就感覺被綠意淹沒。
草叢裡面悶濕炎熱,呼吸都感覺有些困難,人身在其中只有努力抬頭才能依稀辨認出舊醫院的方向。
拔了三個多小時的草之後,我累得渾身酸軟,吃了三天醬油拌飯的後遺症出現了,腦子裡嗡嗡的響,頭暈目眩。
根本不知道自己鑽到了哪裡,只知道悶頭拔草。
迷迷糊糊中,我扯著蒿草一下用力過猛,草莖子尖銳的邊緣如同鐮刀將我手掌割開了一道血口。
我慘叫了一聲,劇烈的痛楚,讓我瞬間清醒。
唧——
忽然間草叢裡跳出了幾隻蚱蜢,竄到我傷口處瘋狂舔舐起鮮血。
我心一凜,重重一巴掌拍過去,幾隻躲避不及的蚱蜢被拍得血肉模糊,綠色、白色的漿液混著我傷口處的血水,又恐怖又噁心。
忽然間背後的蒿草一陣悉悉索索的響動,人在這種密集逼仄的環境下,對於風吹草動格外敏感。
我轉身查看。
靠!
我一個閃身,蹬蹬蹬後退了幾步,渾身起了一層白毛汗,心臟劇烈泵動。
剛才站著的地方,
我剛剛站著的地方,多出了一把鐮刀。
鐮刀的鋒面沾滿了粘稠的碧綠色液體,正握在一個老太婆的手上。
老太婆穿著很大紅色印花唐裝,下面一條黑色寬口休閒褲,很普通的裝扮。
她慈祥的面相卻給人一種很陰沉的感覺,木著臉,眼神陰鬱。
我對這老太婆有點印象,知道她是群眾演員,剛才在車上看到那群演里有她的身影。
「你怎麼割草的?差點砍到我了知道到不?幸虧我躲閃得快!」我很惱火。
剛才老太婆那鐮刀如果再劈快點,就要割到我脖子,我現在還心有餘悸,心臟砰砰跳。
「別吵。」老太婆道,口吻生硬、冰冷,丟下一句話,她慢吞吞的挪動步子往醫院方向走。
沒有半點要道歉的意思。
「你這老人是怎麼回事?」我怒了,現在老人家都這麼囂張無禮的嗎?不道歉就算了,還讓我別吵,我真是被氣壞了。
「導演說了,太吵的人會趕出劇組。」老太婆沒回頭,木然的丟下一句話。
我微微一怔,還有這個規定?
這份來之不易的工作我很珍惜,並不想丟了。
忽然,我發現這老太婆走路有些奇怪,身體一搖一晃的不說,身子還微微往前傾,竟然是在踮著腳,就差沒有用大拇指走路了。
我一陣毛骨悚然,腦子裡陡然冒出一句話——馬猴過橋,腳不沾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