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8 團聚

  於清瑤是被疼醒的。

  她覺得自己好像睡了長長的一覺，靈魂仿佛游移在一片無盡的黑暗之中。她居無定所，飄飄蕩蕩，不知道今夕何夕。

  甚至，她覺得自己腦海里都是一片空白。

  但是，她卻一點都不覺得害怕。這個地方，她記得自己之前好像待過，而且待的時間還不短。那一次，她記得自己就是肚子在這一片黑暗中飄蕩，游移，心情卻是格外的平靜，甚至還想過就這樣在這裡過一輩子算了！

  但是後來，為什麼自己離開了？

  她隱約記得，她好像是聽到了哭聲。

  低低的，極度壓抑的，卻異常悲傷的哭聲，透過無盡的虛無鑽進她耳朵里，把她深藏在心底的痛處翻了出來，讓她再也無法躲在這片虛無中自欺欺人。

  

  她不由自主的順著這個哭聲尋找過去，結果等到她真正找到的時候，眼前所見讓她大吃一驚——

  她看到一個年輕的女孩子，年紀也就二十出頭吧，小臉憔悴至極，滿臉淚痕，那壓抑得令人心痛的哭聲就是從她早被咬破的唇縫裡發出的。

  一邊哭著，她一邊用力拿著刀片在手腕上劃下一道又一道傷痕。

  咕咕的鮮血從長長的刀口裡湧出來，流了一胳膊，比女孩紅腫的眼睛還要刺目。但是女孩卻笑了。

  「葉揚，於清凌，這輩子我是鬥不過你們，但是我會詛咒你們一輩子！下輩子，我一定要讓你們血債血償！」

  她聽到她咬牙切齒的說完，然後丟下刀片，搖搖晃晃的爬起來，抓住早掛好的繩子，義無返顧的把脖子伸了進去……

  別呀！好好的活著不行嗎？別人做了對不起你的事，那是他們的錯，你就該報復回去才對。用自己的命詛咒別人沒用，下輩子更是虛妄！

  她著急得伸手想把她給拉下來，但卻發現才伸出手，就好像有一股吸力從女孩的身體裡生發出來，死死的把她給吸了進去。

  救命！

  這是她失去意識之前的唯一意識。

  然後現在，她再次來到這個地方，但是心卻怎麼也定不下來了。

  她要出去！這個地方不是她的家，她不想在這裡過一輩子，她要離開！

  心裡大叫，她不停的到處游移，想要找到突破口，但不管她走到哪裡，入目所見都是黑暗的虛無。她尋尋覓覓，心急如焚，卻始終不知道自己所汲汲尋找的東西在哪裡。直到——

  疼！

  一陣尖銳的痛楚突然從腹部傳來，然後迅速蔓延至全身。然後，痛楚加劇，再加劇，一波接著一波的來襲，她疼得想要大叫！

  然後，她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然後，又一個，再一個……

  還有一抹光亮刺破了眼前的黑暗，就仿佛是給她指明了方向，她立刻不顧一切的朝前飛奔起來

  ……

  當於清瑤再度睜開眼的時候，她已經被轉移到了加護病房。耳邊還能聽到滴滴答答的儀器運轉的聲音，鼻腔里充斥著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

  很久沒有睜開眼了，她的雙眼有些不適應刺眼的光線，因此剛剛睜開就趕緊閉上了。

  但是旁邊的人已經發現了。

  「老婆！」又是那個熟悉的聲音，然後她發現自己的手被人握住了。一絲暖意透過這雙手流淌進她的手心裡，再流竄到全身各處，無形中給她的身體注入一絲力量。

  就衝著這個聲音，她也必須睜開眼！

  心裡想著，她用力睜開眼，但還是不能適應過分明亮的光線。反覆試了好幾次，好容易終於能勉強睜開眼了，她就看到了一張滿是激動的男人面龐。

  「老、老公？」張張嘴，她試探的低叫。

  宋譽的眼淚刷的就下來了。

  「老婆！」一把抱住她，「我終於等到你醒過來了！」

  「老公，你怎麼變成這樣了？」無力的被他抱著，於清瑤低聲問。

  她只是睡了一覺而已，可為什麼他卻跟好幾個月沒有好好吃飯睡覺似的，鬍子拉碴也就算了，竟然面黃肌瘦，顴骨都露出來了？在她睡著的時間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但是，宋譽仿佛沒有聽到她的話。他的全副心神都放在了終於徹底醒來的她身上，他激動，他亢奮，他緊緊的抱著她，恨不能把她融入到自己的骨血中去，這輩子都不要再讓她離開了！

  但是，想當然耳，這個想法是不可能的。

  很快，就有人進來了，飛奔過來把他推開。

  「你趕緊給我放開放開！不早和你說過她不能動的嗎？她才剛剛做過手術，刀口都沒恢復你，你這樣是想害死她是不是？你趕緊給我放手！」

  好不容易從他的胸懷中脫離，於清瑤抓緊時間大口大口呼吸幾口氣，才發現來人也是一臉的緊張。

  「菀菀？」再見到好友，她卻覺得恍如隔世，有一種極不真實的感覺。

  聽到她的聲音，顧菀頓時也眼圈紅了。

  「小瑤，你嚇死我了你知不知道？你怎麼能這樣，你知不知道我差點就以為你不要我了，你叫我以後一個人怎麼辦啊！」

  呃……

  於清瑤被罵得有些暈頭暈腦。

  很想擠出一個笑臉來說些俏皮話，但她發現自己渾身無力，身體就像是一塊破棉絮似的，手腳也完全不受自己控制。現在她所能控制的也就這張嘴還有這雙眼睛而已。甚至連嗓子也有些發乾，雙眼也有些澀澀的。

  「菀菀，我口渴。」看著好友的淚眼，她小聲討好的說。

  顧菀一愣。「那你不早說？」轉過身，卻發現宋譽早已經倒好了水站在床前。

  這種事情，也的確是男人來做更方便。於是，顧菀監督指揮，宋譽操作，小心翼翼的餵她喝了大半杯溫水，於清瑤終於覺得舒服多了。

  也正是因為這個半躺在宋譽身上的機會，她得以看清楚自己現在的狀況，立馬心狠狠一沉——

  「我的孩子……孩子呢？」

  她明明記得，睜眼前她還看到自己的肚子高高隆起的啊！可是現在，為什麼變平了？就好像……裡面什麼東西都沒有似的。

  「孩子在隔壁呀！」顧菀回答。

  

  於清瑤一怔。

  顧菀頓時掩唇低笑：「傻小瑤，你不會忘記你已經把孩子給生下來了吧？」

  是嗎？已經生了？

  隱隱約約的，她好像是覺得一波波的劇痛從腹部傳來，然後自己不停的申吟，好像還有宋譽的聲音在不停的說著什麼，還有許多雜七雜八的聲音。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迷迷糊糊的，痛楚就消失了，她聽到一聲響亮的啼哭，緊繃的心立馬放鬆了。她記得自己好像還隱約瞥見了一個粉紅色皺巴巴的小東西，然後她徹底放下心，就是去了意識。

  這片段的記憶太過模糊，她還以為是自己的夢境。但是現在看來明顯不是。

  「那孩子呢？」她忙問。

  「在隔壁餵奶，一會就給你抱過來。」顧菀笑眯眯的回答。

  雖然還沒有看到那個孩子，但於清瑤的心已經不由自主的軟得一塌糊塗。她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她的孩子！

  還好等的時間不是很長。

  不多大會，又有人進來了，這次卻是鍾晴和戴春離。

  戴春離手裡抱著一個小小的襁褓，滿臉柔情，雙眼瞬也不瞬的盯著襁褓里的小傢伙，仿佛恨不能就這樣看著他一生一世。還是聽到鍾晴一聲低呼，他才抬起頭來，頓時手一松，差點就把襁褓給扔了。

  「小……小瑤，你醒了？」雖然早從醫生那裡知道她已經恢復了意識，但沒有親眼看到她睜開眼，沒有聽到她的開口說一句話，他們總覺得不大可靠。

  於清瑤點點頭，急切的看著那個小小的襁褓。「快把孩子抱來給我看看！」

  「好嘞！」

  戴春離連忙把小傢伙送過去，就放在她枕邊。

  那一刻，於清瑤覺得她的心都要化成一灘水。

  小小的人兒，身上還是粉粉的顏色，頭髮稀疏但是黑黑的，雙眼緊閉，小嘴慢慢長大，打了個小小的哈欠。一雙小手緊握成拳，不停揮舞著，手指都還是粉嫩透明的，別提多可愛了。

  一瞬間，她都不敢伸手去碰。

  「這真的是我的孩子嗎？」她小聲問。

  「當然是啊！」鍾晴笑眯眯的點頭，拉過她的手握住小傢伙柔軟的小手，「你摸摸看。」

  小傢伙軟得好像沒有骨頭似的，就像一個小麵團一樣，她都不敢下重手。

  但是小傢伙好像很喜歡她的碰觸，立馬就停下了張牙舞爪，小腦袋還往她這邊蹭了蹭。

  於清瑤立馬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這是她的孩子呢！她期盼了兩年的孩子，終於給她等到了。

  「我能抱抱他嗎？」她小聲問。

  病房裡的人頓時全都噴了。

  「親愛的，這是你自己的兒子啊！你要是不能抱，那誰還能抱了？」顧菀吃驚低呼。

  於清瑤於是也笑了。「是啊，我傻了。」

  趕緊示意宋譽把小傢伙送到自己懷裡，聞著他身上好聞的奶香味，她突然覺得之前那許多痛苦都值得了。

  「對了親愛的，你知道孩子是男是女嗎？」突然，顧菀又問。

  於清瑤一怔。「是男是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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