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7 醒來

  一轉眼，時間又過去了三個月。

  於清瑤已經懷孕九個月了。

  預產期就在半個月後，可是她遲遲沒有醒過來的跡象。

  顏怡悠的葬禮莊嚴而隆重，戴家三兄弟以及鍾晴一臉悲傷，在帝都所有有頭有臉的政商界人士的簇擁下把她的骨灰埋在了戴父戴母旁邊。從那以後，就是她陪著父母了。和父母在一起的話，她肯定會很快樂的吧？畢竟，從小到大她最渴望的就是母愛。

  

  那麼，等孩子出生了，他也會十分期盼母親的愛吧？可是，為什麼都已經過去這麼長時間了，她卻還是不肯醒來？難道她是真不打算要這個孩子，也不打算要他了嗎？

  看著那張依然寧靜的睡顏，宋譽心裡一陣發緊。

  還記得當初，送走顏怡悠後，他立馬跑出醫院，衝到顏怡悠所在的醫院，眼巴巴的盼著她趕緊醒過來。

  但是，他瞪得眼睛都快脫窗了，那個躺在潔白的病床上的人兒也沒有半點反應。為此，戴春離還把他給打了一頓。

  但是他並不憤怒，他心安理得的接受了。

  畢竟，對別人家的妹妹之前還表現得深情款款，結果人才剛剛過世他就甩手不管，這種行徑實在是太不負責、也太傷人了。儘管他們都明白他是因為什麼。

  然而，天天盼天天等，他幾乎所有可以的時間都陪在她身邊，就想讓她在睜開眼的瞬間第一眼就看到自己。但是，他苦苦等待了三個月，她依然沒有醒來。

  吱呀——

  門開了，有人輕手輕腳的走進來，在他身邊停下。

  宋譽頭也不回，只管盯著病床上的顏怡悠看。

  在他身邊站了好一會，柳清清才不得不主動開口：「還是沒有半點醒來的跡象嗎？」

  宋譽搖頭。

  「那可怎麼辦？肚子都這麼大了，孩子隨時都有可能出生能。這樣的話，是得剖腹了？但是她現在的狀況，剖腹之後傷口怕是難以癒合吧？」

  「這些好像超出了你應該管的範疇。」宋譽回頭冷聲說。

  柳清清一怔，立馬笑了：「終於捨得和我說話了？」

  宋譽別開頭。

  柳清清主動搬了一把凳子坐在他身邊。「都半年了，你還是不肯死心？」

  「她會醒過來的。」宋譽低聲說，語氣堅定無比。

  每次他都這麼說，但說了這麼多次了，卻到現在都沒有得到實踐。

  柳清清抿唇。「那如果……我是說如果，一旦她醒不過來了——」

  「她會醒過來的！我老婆只是睡著了，她會醒過來！不許你這麼咒她！」宋譽噌的一下站起來，衝著她放聲大吼。

  柳清清被吼得一個哆嗦，眼眶裡兩顆淚珠來迴轉動。

  宋譽卻仿佛沒有看見，轉身又在椅子上坐好。「如果不是真心來探望我老婆的話，你就走吧！以後也不用來了。」

  這話他也說過很多次了，但她依然堅持每周過來探望兩次。

  時間長了，也就把他的話給當成了耳旁風。柳清清只是眼帶憐惜的看著他：「我只是心疼你。而且……都已經這麼長時間了，不是我說不好聽的話，你是真應該早作打算了。如果她真救不回來，你一個人帶個孩子打算怎麼辦？」

  宋譽一動不動，仿佛沒聽到。

  柳清清低嘆一聲。「算了，我知道你不會理我。但我還是要把話留給你——我還在等你。你的孩子，我也會當做我的親生孩子看待，只要你——」

  「滾！」

  雖然早打定主意不把他的冷臉當回事，可是當他冷冷丟出這個字的時候，柳清清的心還是被狠狠的傷到了。

  臉色一白，她握緊拳頭：「好吧，我走了。」

  但是走出去幾步，還是不放心的回頭又說了一句：「知道你早上又沒吃飯，我給你帶了點東西過了，你趕緊吃了吧！就當是……為了她，也為了這個孩子。」

  宋譽又不動了。

  潔白的病房裡安靜得不像話，只有儀器滴滴答答的聲音走過，就像是敲在人的心坎上。

  過了不知道多久，宋老先生走進來，蒼老的臉上滿是無奈：「你這是何必呢？」

  宋譽回過頭：「你也是來勸我的？當初你不是對我老婆很滿意的嗎，怎麼她才躺下多久，你就開始了挑三揀四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宋老先生老臉一沉，「柳家丫頭對你是一片真心。你就算不答應她，好歹也對人家好點。這半年了，她天天都來看你看你媳婦，光是這份情就很難得了！」

  「我沒有求她過來。」宋譽冷聲回應。

  「你這孩子！你是聽不懂人話是怎麼？你忘了柳氏還和咱們是合作關係呢！」

  「所以呢？我就要對她和顏悅色？我就要任由她在我跟前晃來晃去？是不是我現在就跪在她跟前向她求婚，然後等孩子出生後馬上就和她結婚才最讓您滿意？」宋譽氣憤低吼。

  宋老先生臉色一變。「你胡說什麼呢你？我只是讓你別對人家女孩子太兇了。不管怎麼說，她對你也是真心一片。而且你……你也還年輕。」

  「我年輕不年輕關她什麼事？」

  「你……算了！」宋老先生無奈別開頭，「這條路是你自己選的，我不管了！你愛怎麼樣怎麼樣吧！」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我可沒逼你！」宋譽抓緊時間大聲說。

  宋老先生一怔。「你這個……這個……」這個半天，卻什麼都沒說出來。只能無奈的長嘆口氣，看看於清瑤高高聳起的肚子，一步一頓的出去了。

  他算是看出來了，兒子這輩子就吊死在這個女人身上了。以前天天盼著他收心，可他偏不聽。現在好不容易聽話了，一家人和和美美的過了才多久，沒想到就出了這事……難道真的是他當初作孽太多，所以報應在自己兒子身上了嗎？

  

  想到這裡，老人家心重重一沉，幽幽嘆息著離開了。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流逝。轉眼天就黑了，病房的門再次打開，這次出現的是鍾晴和戴春譽。

  「還沒有消息嗎？」大步來到床前，鍾晴急切的問。

  宋譽搖頭。

  「怎麼會這樣？明明她都已經……」鍾晴咬唇，臉上浮現一抹慌張。

  戴春譽皺皺眉。「這也是說不準的。想當初，她不也是在出事三年後才內啥的嗎？」

  「難道還要等三年？」鍾晴眉頭緊皺。

  「也說不定，又換了地方——」

  「不可能！」鍾晴和宋譽異口同聲的大叫。

  戴春譽被嚇得一個哆嗦，頓時發現兩個人的四道冰冷的目光齊刷刷朝他掃射過來。一道道目光都跟刀子似的，差點在他身上捅出來幾個窟窿。

  饒是膽子再大，在被兩個人一起這麼看著的時候，他還是開始覺得害怕了。

  「我只是隨口一說。」摸摸鼻子，他小聲像是解釋的說。

  「沒有隨口一說這個可能。」宋譽沉聲反駁。

  鍾晴點頭。「她不會去別的地方的。」

  可是，事實就是她到現在都還沒有回來啊！而且眼看她的肚子都已經這麼大了，要是到了孩子生下來的時候還沒有動靜，那就真不好說了。

  這個事實大家都心知肚明，但他聰明的沒有說出口。

  宋譽已經轉回頭，一把緊緊握住於清瑤的手：「她會回來的。她不會捨得丟下我，還有這個孩子。這是我們一起期盼了兩年的呢！」

  鍾晴也直直的凝視著那個病床上的人兒眼泛淚光。「她這麼愛孩子的，肯定不會自私的丟下孩子遠走高飛。我肯定會回來的，就這幾天了！」

  你們為什麼這麼自信？戴春譽很想問。

  三個月了，宋譽幾乎是寸步不離的守在她身邊，鍾晴也是一有空就往這裡趕，但是直到現在，這個被他們寄予厚望的人都沒有半點反應，倒是肚子裡那個小傢伙依然放縱的生長著。雖然比起正常的嬰兒來說稍稍緩慢了一點，但各項指數都處於正常水平，用醫生的話說是可以正常分娩的。只是……這幾個月，嬰兒從母體吸收走了太多的營養，雖然他們一直在給她打營養針維持生命，但她還是不可避免的瘦削了下去。到現在，她早已經瘦得皮包骨頭了。

  這樣的話，順產肯定是不可能的。可是一旦剖腹，她現在的狀況也堪憂。尤其如果她再不醒過來，身體的各項機能最大的可能就是慢慢罷工，整個人也慢慢衰竭而死。

  這是醫生很早就跟他們交代過的，眼看著她的肚子一點點變大，他們在欣喜之餘，心裡更多的卻是擔憂。

  戴春譽自認和妹妹關係一般，所以在這件事情上秉持得是相對悲觀的態度。但是眼看宋譽和鍾晴都一口咬定，他也乾脆閉嘴，打從心底里選擇相信他們的話。畢竟，他們已經沒有精力再去尋找另一個她了。

  正想著，忽聽那邊宋譽一聲驚喜的低呼：「老婆！她……她動了！她的手指……」

  鍾晴和戴春譽一個激靈，趕緊轉頭看去，正好看到於清瑤微合的紅唇微微開啟，吐出一個低低的氣音。

  宋譽湊過頭去，清楚的聽到她吐出一個字——

  「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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