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白虎授徒（二）

  「這……這是哪兒？」

  許久之後，楊鵬睜開迷濛的雙眼，疑惑的望向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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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見當頭明月高照，直覺四周清風微拂。各種奇花異草，於身邊飄飄蕩蕩。風起之時，更如仙子臨世一般，搖曳著婀娜的身姿。而自己，正身處於這處奇花異草之間。鼻翼之中，竟是那些藥草之清香！

  不遠之處，一個蕭瑟的身影佝僂著腰肢，背對著楊鵬。隨著陣陣的咳嗽之聲，輕輕的顫抖著。於不經意之間，便是露出了一副落寞之極的模樣！

  微風輕拂，一襲白袍隨風而動，卻也有著幾分不食人間煙火的仙神模樣！

  看到這裡，楊鵬心中已是明了！

  可是……

  他明明記得，自己被恩師白虎監兵於抖手之間，便摔落在了迷霧沼澤的泥潭深處。轉瞬之間，便有無數大大小小的泥花蟲涌了上來，或鑽、或纏的將自己拖進了泥潭之中。

  剎那之間，楊鵬也想過要掙扎一下！

  可是一想到回家無望之後，他便心灰意冷的放棄了掙扎。轉瞬之間，那身體上的痛苦、泥潭的壓力，窒息的感覺，便消失不見了。他只覺得，自己終於解脫了！而後，便是漸漸的失去了知覺……

  卻不曾想，自己又活了過來！

  不用說，必定是恩師於心不忍，再一次將自己救了出來。

  一念至此，楊鵬已是意味索然！

  他呆呆的躺在地上，腦子裡已經陷入了一種無意識的狀態，空蕩蕩的一片。睜著碩大的眼睛，一言不發。直愣愣的望著閃爍的星空，比死人也差不了多遠。

  不遠之處，白虎監兵迎風而立，也是一動不動！

  除了偶爾忍耐不住的咳嗽之聲以外，仿若已經忘記了楊鵬的存在！

  一時之間，崖頂之上便陷入了一種古怪之極的沉默狀態。這師徒兩人誰也不理誰，就好似完全忘記了彼此的存在一般。又好似在欣賞著這崖頂之上，那清清冷冷的無邊風月，而陷入了陶醉之中。

  「如何？」

  也不知過了多久，白虎監兵終是問了出來。清清冷冷的聲音里，不含一絲人間煙火之氣。既沒有恨鐵不成鋼的惱怒之情，也沒有悲痛欲絕的傷心之意。就像是問了一句無關自己的風月而已，是那樣的淡然！

  「還好！」

  楊鵬的脖子轉都沒轉一下，淡淡的回了一句。其語氣里，滿是對生命的漠然之態。既沒有獲救之後的欣喜，也沒有悔恨不已的羞愧！更是置身體之上的陣痛於不顧，就好像完全的失去了知覺一般。

  「可還繼續？」

  聽聞楊鵬的漠然，白虎監兵靜靜的轉過身來。慢慢的渡了過來，如是問道。嘴角微微上挑，露出了一副譏諷的微笑。

  「隨意！」

  楊鵬淡淡的說道，其漠然之態，沒有絲毫的改變。

  白虎監兵淡淡的看了楊鵬一眼，微微的搖了搖頭。隨即轉過身去，淡然的說道：「死，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在苦痛之中，能慢慢的活著……咳咳……豈不聞，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咳咳……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伐其身行，行弗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咳咳……」

  說到這裡，白虎監兵終於沒有忍住，很是劇烈的咳嗽了一陣！

  看到楊鵬沒有做答，也不動怒。只是微微一笑，繼續道：「汝，可曾想過。淪落異世，是為何故？」

  「倒霉唄！」

  楊鵬躺在地上，自嘲一笑。

  「呵呵！」

  白虎監兵搖了搖頭，微微笑道，「是，也不是！倒霉，自是必然！誰人遇此，必覺霉運當頭，天不佑我！豈不知……咳咳……天道淪落，何已庇護？然，淪落至此，卻能不死！汝，可曾思及，是為何故？」

  「倒霉之中的倒霉唄！」

  楊鵬躺在地上，咧嘴苦笑。

  「哈哈哈哈……咳咳咳……」

  聞及此言，白虎監兵爆笑如雷。而後，卻被牽動了傷勢。很是咳嗽了一陣之後，這才接著，道，「此話有理！不過……汝，可曾思及？這，或許便是天降大任於你！故……咳咳……才百般折辱！順之，必是泯然於眾生之間。挺之，或是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待回頭，這一切……咳咳……又該是何等的可笑至極！」

  「哈哈哈……」

  聽聞此話，楊鵬躺在地上爆笑如雷。

  白虎監兵也不動怒，微微一笑，輕聲問道：「哦！吾之言語，竟如此之可笑？」

  「可笑！可笑！可笑之極！」

  楊鵬躺在地上，終於扭過頭來，淚流滿面的說道，「想我一介凡人，不幸淪落至此。幸遇恩師，得以指教。然，不思進取，一心尋死。恩師如此浪費唇舌，苦苦規勸。我不知悔改，是為無禮。恩師一心為我，我並非不知。卻躺在此間一動不動，是為無理。曾應及恩師一事，卻未做到，是為無信。只顧自己，不顧他人，是為無德！試問，想我這樣無禮、無理、無信、無德之人，上天又怎會垂青於我！

  還道什麼，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大老虎，難道你不覺得，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麼的可笑嗎？哈哈哈……你大可不必如此如此待我，就讓我自生自滅好了！」

  「哦！原來如此！」

  白虎監兵微微一笑，也不計較楊鵬語言上的些微不敬，只道，「是有些可笑！」

  不過才一咧嘴，他卻又話鋒一轉，辯駁道，「不過，卻並非是吾之可笑！規勸，是全我師徒之誼。無禮，乃汝之一時不解，算不得什麼！無理，乃徒兒身體有恙，不便起身。吾……咳咳……又怎會怪之？無信，更是談不上。人尚在此間，誰敢說吾徒兒無信？呵呵……至於無德，人非聖賢，孰能無過？看世間起起落落、望蒼穹雲捲雲舒，過眼雲煙而已！此等小事，吾怎會耿耿於懷呢？

  因之，可笑的是徒兒之不解，而非吾之言論……咳咳……」

  

  「哎！」

  看到恩師如此苦口婆心，楊鵬深深的嘆息，道，「何必如此呢？身尚在，心已死。就是勉強喘息，也不過是苟活而已！恩師，你便讓我去吧！」

  看到楊鵬依然如故，白虎監兵暗自惱火。不過，才一張嘴，又強自壓下火氣，冷冷道，「汝，為何一心尋死，卻不知悔改矣？」

  「為何？」

  楊鵬苦苦一笑，自嘲道，「之前，恩師所言，我猶言在耳。三百年啊！這得多麼漫長的時間啊！

  即便我滿身自負，遠勝於恩師。可是……就算我再怎麼拼，不也得幾十或是上百年的時間，才能小有所成！待那時，尚且不說能否離開這個該死的世界。即便能離開，又能如何？

  我修道之身，倒是能夠等得。但是我之父母，那都是一些普普通通的凡人啊！

  他們……他們哪裡等得到我的回去啊！屆時，我即便是回去了，又能如何？不過是物是人非，時過境遷而已！那樣孤苦伶仃的日子，我又能怎樣？與其屆時傷懷，不如早早解脫了去。或許，這便是我唯一的選擇了！」

  「哈哈哈……」

  聽到此話，白虎監兵又是一陣爆笑。轉而一臉惱怒，道，「吾來問汝，就此而已，別無他法？」

  「是！別無他法？」

  「汝告訴吾，汝之一心歸家，除卻膝前行孝之外，還有何故？」

  「別無他故？」

  白虎監兵狠狠的踏前一步，猛然蹲了下來。盯著楊鵬的眼睛，怒目而斥，道，「好！如此說來，汝也算是一個至孝之人！可是……汝只思及原世界之生身父母，異世之生身父母，你又將置之於何處？吾想，汝不至於厚此薄彼吧！」

  「這……」

  「哼！」

  問完之後，白虎監兵不待楊鵬答話，拂袖而起。面朝無盡蒼穹，戟指而道：「這且不說！想必，此間有著一鳥，名曰噬魂，汝應是知道！」

  「知……知道！」

  「知道便好！吾來問汝，此間之人死後，魂靈何去？」

  「人死之後，魂靈便會被噬魂鳥吞噬。然後……然後便是不知！想來……想來應該是……」

  「不錯！人死之後，魂靈便會被噬魂鳥吞噬。而後，便被封印此間，再無出頭之日！」

  說到這裡，白虎監兵轉過身來，冷冷的俯視著楊鵬，道，「汝可還記得，六道之人身死之後，又會如何？」

  「呃……」

  聽到這裡，楊鵬好似忽然想到了什麼！猛的一撐身子，便想要坐起身來。卻不曾想，泥花蟲在他身上留下的無數傷勢，卻是令他眉頭一皺。疼的他即便是冒出了一身的冷汗，也沒能坐起身來。

  白虎監兵視而不見，譏諷道：「看來，汝便是明白了！不錯，正是如汝之所想。六道之人，身死之後，便會再自投胎！如若你修道有成，早晚一日，必能回歸六道！即便……咳咳……即便汝生身父母已死，汝也可與地府之中，尋其往復投胎之蹤跡。即便今生無緣，也可他世有報！可是……可是汝卻於此間一心尋死！如此一來，汝便再無結草銜環之日了！汝，可曾思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