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愚蠢的驕傲

  眾女素知張厲二人關係良好，本以為兩人只是切磋，是以並未阻止，見此都是大驚，忙與黃志鸝一起撲了上來，將厲天行緊緊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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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必了，看來是我錯了！」厲天行輕咳一聲，一把推開張世源的手。

  「厲天行，你果然了不起！枉我張世源自詡智計過人，千算萬算，最後還是中了你的計！沒有想到這次你竟是來和我同歸於盡的。」感覺到這隻無力地手，張世源自知厲天行的離去已經是不可挽救，心中一時竟不知是喜是悲，說不出的空空蕩蕩，輕輕嘆了口氣，又道：「如果不是剛才我足下不小心踩到一塊石頭，身體陡然增高了三分，你這一劍已然得手！不過即便如此，你這一劍依然砍傷了我胸口，劍氣粉碎我好幾條經脈。一劍之威能達如此境界，你也足以自豪了！」

  厲天行聞言半睜開眼睛，流血的嘴角露出了一絲苦澀：「一塊石頭！我厲天行居然敗給了一塊石頭……」

  張世源見他本是蒼白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紅潤，眼睛也似乎明亮了不少，心知這是迴光返照的表現，頓時竟隱隱有些傷感。

  「張世源！」厲天行叫喊著，神色很是複雜，「你是我近百年來所見的最有天賦的少年，可惜造物弄人啊，你殺了我兒子，你的功力卻也毀在我創的天影神功之下，而如今我自己卻死在你劍下，不知這算不算是佛家說的因果報應？」

  「不算！」張世源搖搖頭，「令郎自第一次見到我就鑑定執著地要將我除之而後快，我殺他不過是自保，並且幾乎因此失去了鸝兒。影先生殺我是為了他主子，而你殺我，並非是為你兒子報仇，而是也認為我是引起這天下禍亂的根本是吧？這從頭到尾，我都是受害者，被動得很，如果說這也算是報應，那這個天下就再沒了公理！」

  「唉！」厲天行長長地嘆了口氣，「是啊，這些孩子，我教他們天下為公，蒼生為重，他們記住了，但卻沒記住做人的道理。無論有多麼堂皇的藉口，漠視無辜者的人命都是不可原諒的。大丈夫行事不拘小節，卻並不是不守節。人生天地間，誰都有存活的權力，即便當真是以蒼生為目的而隨意犧牲他人的性命，都是可恥地！是以，我聽如問說天下間僅存的一瓶藍毒在你身上之後，我就堅定了殺你之心。」

  「我明白！不過你的弟子要能明白這個道理就好了！」張世源搖搖頭，心中第一次對厲天行生出了敬仰。他終於明白這個能與逍遙子齊名劍聖，並非是因為他那強絕天下的劍法，而是其廣博的胸懷和對生命的重視。

  厲天行要殺自己也並不是為了私仇，而是相信自己漠視人命，只是可悲的是他並不知道藍毒並不是我放的。他為天下不惜犧牲自己，這樣的作為，確實稱得上個聖字。張世源特明白自己雖然被叫著戰神，卻斷斷做不出這樣的事，是以在這一刻他也原諒了厲天行之子與影先生——無論如何，肯為毫不相干的人而犧牲自己的性命，終究是值得敬仰的。

  「他們不明白，但你明白，這也是我為何沒有替我兒報仇的原因。」厲天行的雙眼忽然發亮，「我即將死了，這一身功力就全都傳給你吧！但願你能將天影劍法的精神發揚廣大！」

  「什麼！？」張世源驚了一驚。

  「師傅不可！」一直沒有說話的黃志鸝立時出聲相阻，「你將功力傳給他，那連百分之活下去的機率便徹底沒有了！」

  「呵呵，鸝兒，人，萬萬不可逆天行事！」厲天行笑了起來。

  「師傅！」黃志鸝哽咽道。

  厲天行強嘆了口氣，笑了起來，「鸝兒，難道你還看不穿麼？人生一世，草木一春，枯枯榮榮，天道如此，何必強求？」

  「我命由我不由天！何必信這賊老天？」溫雪香忙道，「厲前輩你……不要放棄！」

  「對啊！不要放棄！」眾人紛紛道，明白了厲天行廣闊的心胸，更沒有人願意這位受人尊敬的長者稀里糊塗的死去。

  「我也曾經年少過，我命由我不由天這話當年說來豪氣逼人，但結果怎樣？不過是有子難認，有妻難尋，孤老一生！」厲天行言辭中漸漸多了些寂寥之意。

  厲天行重重喘了口氣，抓住張世源的手，急道：「小不死的，快些過來，再遲片刻，老夫怕就要真元散盡，想為這個天下再做一點事怕也是不成了！」

  「罷了！源郎，你答應師傅吧！」黃志鸝嘆了口氣，「哀莫大於心死。」

  厲天行欣慰地點了點頭，道：「鸝兒，你還是明白了！」

  黃志鸝再也忍不住，趴在厲天行身上，淚如雨下。

  「不成！」張世源忽然揚揚眉，神色說不出的堅毅，「厲前輩，張世源不是迂腐之人，但我不能接受你的功力！我接受了你傳功，你必死無疑，而我不接受你的功力，你卻還有百分之一的機率復活。如果我接受了你的功力，和影先生、花如問之輩又有何不同？我今後憑什麼去教訓他們？用你的功力和他們對手，即便勝了，我又安能於心無愧？」

  「什麼！」眾女同時呆住。她們怎麼也不能相信張世源居然會拒絕！但他們看到張世源那雙明亮的眼睛，卻漸漸明白，嘴角慢慢露出了一絲笑意。這個少年啊，貪生怕死，愛慕美色，唯利是圖，粗話滿口，即便是身懷絕世神功的時候看來也是個標準的無賴，絕對的小人，但內心深處居然也有著那麼一種近乎愚蠢的驕傲。

  「哈哈！好，好，後生可畏！」厲天行大笑，鮮血卻自嘴角和傷口處再次噴射了出來。

  

  黃志鸝大驚，忙自點穴止血，但卻徒勞無功，一面駭然張世源神功驚人，一面卻是無可奈何，當即再不遲疑，一掌拍在了厲天行的腦袋上，但掌勢才一落下，手卻被後者抓住，頓時愣住。厲天行搖搖頭，道：「鸝兒，別白費力氣了，你自己也說了，哀莫大於心死！」

  「但……」黃志鸝大急，但後面的話卻直接堵在了嚨間。

  厲天行的氣息卻是越來越弱，臉上卻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神情，微笑道：「也該去見我妻兒的時候了……」

  眾女眼角已然濕潤，張世源茫然之外，鼻子竟微微有些發酸。

  一雪落天，厲天行嘴角笑意凝住，一代劍聖，不知何時已磕然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