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我在等她

  「誰？你在等誰？」我撲到她身邊，怕自己聽不清楚。

  

  「她……」她的聲音很微弱，微弱到我要仔細才能聽的清。

  「楊亦凡嗎？」我能想到的只有這個人。

  她微微地搖了搖頭。

  「我做了一個好長的夢，夢見了小時候……」她說著眼角一滴眼淚滑了下來。

  然後我想到了，她媽媽。

  一個我只見過兩面的女人。

  「你說的，是你媽媽嗎？」我試探性地問。

  「我時常在想，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她會不會來看我最後一眼。」

  心中因她的甦醒而來的喜悅，這一刻全部被心酸所沖淡。

  我對她母親了解的不多，只知道，在華庭上大學的時候，她改嫁了，後來還生了個孩子。

  六年前我第一次見到的她，那個時候她剛剛改嫁，丈夫對她似乎挺好，只是，不允許她和華庭兄妹來往。

  可是畢竟是自己的孩子，所以她對他們還算關心。

  過年的時候去他家，只是匆匆見面，然後匆匆分別。

  因為從小就在母親身邊長大，而且父母感情一直都挺好，所以我體會不到華箏的心情。

  「你放心，她應該很快就會趕來的！」我拍著她的手安慰她。

  「真的嗎？」她像個孩子一樣用著稚嫩的嗓音問我。

  我點點頭。

  「能不能不要告訴別人我醒了？」她懇求道。

  我沒有理由拒絕她。

  可是我擔心的是，如果繼續不醒過來，是不是她會見到更多的人情冷暖？

  或者，剛剛路春泥進來的時候，已經讓她感受到了人情冷暖？

  「那你好好休息，這件事就我們兩個人知道！」我說著想起了什麼，「不，還有醫生知道，我要讓你快點恢復起來！」

  她沒有反對。

  我幫她捏了捏手腳，因為長時間躺著，所以她的手腳都麻了，動彈不得。

  在病房裡待得時間久了，外面就開始有人催促了。

  我悄悄地去找了醫生，把華箏的請求說了下，醫生倒是沒有太為難，積極地配合了。

  然後我要做的就是，怎麼把她母親找來。

  「你在忙些什麼，神神秘秘的！」蘇銳一路跟在我後面問我。

  「你別跟著我好嗎？你就沒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嗎？」我停下來轉過身衝著他說到。

  「你不覺得自己在過河拆橋嗎？」他站住，摸了摸鼻子，「我給你擋了多少壓力，現在嫌我煩了？」

  「我謝謝你！」

  「你是不是在這句話後面省略了，八輩祖宗幾個字？」

  「你不這麼說話會死嗎？」我罵了一句，「我現在很忙，所以如果你實在是很閒的話，就請去多陪陪你的好妹妹，而不是在我這裡浪費時間！」

  他不說話了，但是我往前走的時候，他仍然跟著。

  「蘇銳！」我煩的直跺腳。

  「有什麼忙的，帶上我！不就是那個丫頭醒了嗎？能瞞得過我？」他直接大手一伸就攬住了我的肩膀，「有什麼計劃，我來幫你參謀！」

  我頓時覺得在他面前我就是個白痴。他竟然已經知道了華箏醒了！

  那麼，姑且就帶上他吧。

  我問華庭有沒有通知他母親的時候，他說沒有，他不需要她來。她也不會來。

  蘇銳將路春泥給叫走了，讓我有了機會單獨問華庭這件事。

  「她是你們的母親，為什麼這麼大的事，你都不通知她？」我很憤怒，他竟然不通知她！

  「那麼，我很想知道，為什麼她要去西藏旅遊這麼大的事，也同時沒有人通知我？華箏從來沒有一個人出過遠門你知道嗎？不是我控制了她的自由，而是她，真的，對這個社會了解的太少了！」他更加的憤怒，「否則，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我看到他眼中閃爍的液體，那是一種很罕見的情緒。至少，我從來沒有見他為我流過眼淚。

  「那麼，事情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了，你還是不打算告訴她是嗎？華箏是她的女兒！」我說。

  他長嘆一口氣。

  「華箏最討厭的就是她。之所以她患上了憂鬱症也是因為她！她已經變了，不是曾經那個她了！」

  我沒有辦法理解，因為在我意識中，母愛是偉大的。就好像我給家族蒙了那麼多羞辱，我媽還是會偷偷給我打電話，偷偷來看我，偷偷地給我買好吃的。

  我不知道華箏心中對於她的母親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愫。但是她告訴我，她一直在等她的時候，那種語氣，讓我跟著有一種心碎的感覺。

  我無法體會具體，但是我可以感受到那種痛楚。

  想而不得。

  可是，這種想而不得是有機會改變的。所以，我要幫助她。

  「號碼給我！」我半是命令地對他說。

  他很不解地看著我。

  「給我！」我加重了語氣。

  他依然沒有動彈。

  我直接在他口袋裡將手機給搶了過來。

  「小米！沒有這個必要！」

  「華箏是我的好朋友，我能感受得到她對母愛的嚮往，我相信，她會製造奇蹟，所以我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機會！」

  我從他的手機中找到了號碼，然後發送到了我自己的手機上。

  給那個號碼打了很多個電話，對方一聽到是陌生人的聲音，還沒有說話就將電話給掛了，於是我給她發簡訊，自我介紹，說我是誰。

  

  再打電話的時候，她接了。

  「阿姨，華箏出了點小事故，想要見見您，您看方便嗎？」我儘量把事情說的輕一點，因為怕她會擔心。

  誰知道我的擔心完全多餘。

  「你找華庭吧，這個事和我沒什麼關係。她現在翅膀硬了，能自己飛了，跌倒了，還能來找我嗎？我早就說過，她這種脾氣和性格，早早地找個男人嫁了就行了！別想著上社會去闖蕩了，闖不出什麼道道的！」她喋喋不休地說了一大串。

  我真的沒有辦法相信，這是一個母親對女兒說的話。

  「她傷的有點重，真的很想見您！」

  「我不是說了嗎？有事找華庭！都是成年人了，還能一輩子依賴父母？我還有事，我不和你說了，沒事不要給我打電話了，我有我自己的家庭，哪有那麼多時間管他們的事！」

  我怕她真的會掛了電話，所以搶在最後說了句。

  「華箏快死了！她出了很嚴重的車禍！」

  「跟她說，用手機開視頻！我要帶孩子，沒時間往她那裡趕！」

  這真的是母親嗎？我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還覺得她挺好的，挺慈祥的一個人，現在看來，真的已經變得完全不認識了！

  「怎麼樣？」蘇銳走過來問我。

  我靠在二樓的樓梯護欄上，覺得自己怎麼連這種事都辦不好。同時為華箏有一個這樣的媽覺得可悲。

  她怎麼能在聽見女兒出了車禍之後無動於衷呢？

  那是親生女兒呀！

  我搖了搖頭，心情很低落。

  「我就說了，打什麼電話，直接去把人給綁來！」他說。

  我看了看他，這確實不失為一個好辦法！為什麼非要打電話呢？直接將人綁來，我就不信，當她看著自己的女兒躺在重症監護室，面臨著要成為植物人的危險的時候，她還能這麼鐵石心腸！

  「我去問家庭住址！」我說著準備走。

  「在路上的時候再問吧！」蘇銳拉住了我。

  事不宜遲，我們便馬上動身。

  離開醫院之後，他去路邊小攤買了點吃的。看見吃的我才意識到我竟然已經四天都沒有正經吃過東西了！我是怎麼熬過來的？

  墊了點食物，感覺人都變得自信一點了。他開了一會車，換我來，因為我發現他很疲倦了，這幾天跟我在醫院，也沒有休息好。心裡竟然有了點心疼。

  問到地址之後，找了一圈才找到地方。

  天都已經黑了。

  她開門的時候，臉上還敷著面膜。

  「是你啊！你還真的找上門來了！看來還是年輕人有毅力！」她說著讓我們進屋去。

  客廳里只有一個小男孩，看上去五六歲的樣子。這應該就是她和現在丈夫的兒子了。

  「隨便坐，家裡沒怎麼收拾，有點亂！」

  這個房子裡收拾的很整齊，客廳很大，正中間堆放的都是小孩子玩的東西。真皮沙發，超大屏壁掛電視。

  看的出來，她嫁了個有錢人。

  「你說華箏出事了，我跟你們說，那也是她自找的！我早就說過她了，安分守己點，不要整天把自己當個公主，我給她介紹的人她還看不上！現在報應了吧！」她一邊說著一邊擺弄自己的頭髮，「我是沒時間去看她的！你們看，我還有個小祖宗要照顧，哪有時間去管她！再說，她的事我早就不管了！」

  「她現在躺在醫院，全靠氧氣維持生命。即使插上氧氣，那也是植物人，拔掉氧氣，馬上就會死！」蘇銳說著將手機遞給她看。

  那是他偷偷拍的華箏的照片，照片上，依稀可以華箏安靜地躺在病床上。

  其實她並沒有插上氧氣，照片上的也看不出來什麼。但是大大的重症監護室幾個字很醒目。

  隔著面膜我看不出她臉上的表情，只是她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

  「媽媽，我要玩這個！」那個小男孩手裡拿著個玩具汽車走過來嗲聲嗲氣地說。

  「有那麼嚴重？」她的語氣變得沙啞了幾分。

  我點點頭。

  「你們等一下，我跟你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