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跟蹤

  蔡襄眸中閃過一絲冷意，「趙總管這麼說，是意指我大宋如今很不安定麼？」

  要不是趙頊在場，蔡襄都想直接喝問出口，趙敏這麼說是在指責當今皇帝的統治不善，他雖然對趙曙的治理不太感冒，不過傳統儒家的教育教導他，要時刻注意維護皇帝的臉面，特別是對體制外的人，哪怕這個人是他很是欣賞的女子。

  趙頊若有所思，要是其他人在他面前說這種難免被人指謫為攻擊統治者的話，他早就跳起來跟對方辯上一辯了，不過偏偏是趙敏說出了口，他就想靜靜地看她怎麼回應，從來，他都不認為她是個妄打誑語的人。

  趙敏冷冷道：「好個安定，難道不再現當年澶淵之盟的一幕，我大宋就很安定了？不說國內四處多的是豪強強占土地，剋扣糧稅，費用靡靡，搞得民不聊生，每遇大災更是饑民無數，就差少人出來振臂一呼，不然你以為大宋這表面的繁華盛景就是國內普遍現象？蔡學士恐怕只是知道京城之內和一些大都市的情況吧，要是你到鄉下去，就知道那裡的百姓生活未必比以前有多大改善。再說國外，遼國向來對我們是虎視眈眈，仗勢欺壓，就連一個小國西夏，都敢公然叫板我大宋，更是不時入侵，而我們還糾結於是步步為營逼近，還是突擊戰鬥，連被動反擊經常都不能打消敵人一而再、再而三打草谷的誘惑，我們很多時候受制於補給和配合不力，將在外還要完全按照高層基於落後於戰場實際情報的意志行事，遺失戰機，無功而返，甚至導致慘敗，這些例子還用我多舉嗎？至於扶桑和東洋那些國家，就更不必我細說了吧，我大宋就那麼執迷於所謂天朝大國的面子，給人送錢，而不懂得從中撈取投資、貿易甚至金融等領域的好處嗎？」

  說到激動處，趙敏甚至飆出了「金融」這種現代詞彙，好在趙頊和蔡襄早就被趙敏的一番長篇大論唬得一愣一愣的，都沒反應過來她說了個當下還不存在的詞彙。

  還是趙頊比較習慣這種氛圍，先緩過神，打個圓場道：「我府上的人妄發議論，蔡學士不必放在心上，還請下筆吧，不好打擾你太久時間，最近你肯定要準備不少事情。」

  蔡襄側著臉，似是在沉思趙敏剛才那番話。

  趙敏淡笑道：「蔡學士只當我是痴人妄語罷了，其實說回來，我還真沒太把國事放在心上，處江湖之遠則安其心，我又不能做什麼，該心閒心安的時候，我還是挺沒心沒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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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襄呵呵輕笑了兩聲，漫聲道：「有意思，有意思。」說完一凝手腕，運筆如飛。

  片刻之後，「閒閒報刊」四個大字躍然紙上。

  要是平時寫完字，蔡襄多少都會面帶得色，這人要是對自己寫的字沒有自信，那也不會寫到他這種程度，不過今天不然，蔡襄寫完，心裡竟有些惶恐，這閒閒二字看著簡單，他這忙活了大半世人，好像還沒有人家一個年輕小姑娘了解得透徹。

  因為站的位置角度的關係，趙敏微微歪著頭，欣賞著這幅字，表面上看去這些字波瀾不驚，再細看時，每一筆、每一划就好像在述說一個故事，合起來，就是一個龐大的敘事，分解開來，從字裡行間竟似跳出一個個會說話的小精靈，錯落有序地組成一方夢幻的世界。

  「妙！」趙敏輕輕頜首，朝蔡襄大讚道：「真是百聞不如一見，我今天總算見識了世間第一等的妙筆生花。」

  蔡襄微笑著搖頭，這次還真不是他想謙虛，他突然發現，也許自己離開京城這個是非之地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他在大宋的朝堂中央已經折騰了夠久了，是該留點時間給自己和家人了，或許這也就是閒閒之意？

  本以為自己難得給人出手，沒想到最後竟然是一個小女娃給他吃了一顆定心丸，讓他能徹底毫無掛礙地離開這個紛紛擾擾的地方，現在回過頭來看，京城裡特別是朝堂上到處都是旋渦，自己這還算是功成身退了。當下蔡襄親自將這副字收好，鄭重地交給趙敏，「以後這幅字的價值，就有勞你們發揚光大了，要不然，它不過是遲早進入故紙堆的一張廢紙而已。」

  趙敏欣然收下，她看得出來，自己跟蔡襄是各取所需，就算不算那根千年人參，他們也不欠蔡襄人情。天下最大的難事不過身之所安，心之所安。

  從蔡府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晚了，趙頊開口邀趙敏共進晚餐。

  在他們四尺開外，人潮來往不絕，趙敏發現趙頊看她的眼神特別專注，眼裡仿佛沒有旁的人和物事。

  趙敏輕拉了一下趙頊的手，「改天吧，晚上我想單獨去一個地方。」

  「什麼地方？就算你覺得我不方便去，你也可以把種說帶上啊。」趙頊還不至於去吃種說的醋，他知道趙敏在他的侍衛群中最信得過種說，要是種說跟去的話，他也能心安些。

  「這次不用他去了，你自己吃吧，回頭我明天再找你。」趙敏頓了頓，眼神中透出無比的堅定，「我不會讓穎王府在京城書法大賽上丟臉的。」

  趙頊輕輕搖了搖頭，「敏兒，你要明白，就算書法大賽在父皇和母后眼裡有多關注，我最希望的還是你平平安安，千萬不要勉強做事，更別因此出事。其實我還想與你一起去挑選做花燈的材料，這些你們女孩子比我懂多了。皇家重視這些與民同樂的熱鬧層面的東西，不比那些風雅之物少……」

  趙敏淡笑道：「我明白呢，事情一件件來，總有個輕重緩急，我心裡有數。走了啊。」

  

  朝趙頊瀟灑地搖了搖頭，趙敏很快沒入了大宋京城的人流中。

  種說湊過來，看趙頊望向前方的神色還有點恍神，很想笑出聲，但不敢放肆在前，拼命忍住，讓趙頊充分醞釀完情緒後，才問道：「殿下，要不要我跟過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