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尚書府，邱連棟剛進太太的院子，便聽見東西摔碎的聲音。進屋一看，丫環、僕婦們都躲在一邊，太太瘋了一般，將屋裡的茶杯、花瓶「乒桌球乓」地扔了一地。

  邱連棟急忙上前勸阻道：

  「母親息怒，仔細著自己的身子。」

  太太一雙眼睛已經通紅，嘶啞著嗓子道：

  「身子？我的身子還重要麼！你知不知道，老爺已經把蘭芬接回來了，他邱遠正眼裡還有沒有我！！」

  邱連棟急忙扶太太坐下，道：

  「母親息怒。」

  說著，對一邊的僕人們揮了揮手道：

  「你們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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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僕人們都退下之後，邱連棟湊到太太跟前，伸手幫她按摩著肩膀道：

  「母親現在一定要稍安勿躁，那二姨娘只要活著，遲早有一天會被老爺接回來的，也不過早一時晚一時而已。」

  太太喘著粗氣道：

  「一想到今後要跟那個賤人天天同處一府，我就氣不打一處來，老爺這是明擺著要氣死我不成。」

  邱連棟道：

  「其實，這些年，之所以二姨娘能堅持下來，還不是因為她遠在家廟。您的本意是眼不見心不煩，可是，也正好給了二姨娘喘息的機會不是。」

  太太聽了這番話，心中似有觸動，若有所思地道：

  「你的意思是……」

  邱連棟冷冷地笑笑道：

  「現在二姨娘一旦進來，您這天天守著，要想讓她徹底消失，還不有的是辦法。」

  太太眉毛一挑，想了想，不禁冷笑道：

  「你說得對，蘭芬這個賤人，看你怎麼逃出我的手掌心！！」

  我們晚上的團圓飯吃的無比開心，邱遠正乘興多吃了些酒，還興致勃勃地講起了以前邱連桅小時候的趣事，逗得我們笑個不停。邱連桅不禁埋怨道：

  「爹爹，你盡講這些孩兒的糗事，這豈不是讓孩兒在月婉心中的英雄形象盡毀。」

  我笑著道：

  「沒關係的，反正你在我的心目中也沒什麼英雄形象。」

  二姨娘也道：

  「就是，月婉原本喜歡的就是你這個人，要喜歡英雄，還輪不到你呢。」

  邱連桅故作驚訝道：

  「娘，您是不是也喝多了，您的親兒子在這兒呢。」

  二姨娘笑著將我攬在懷裡道：

  「我就覺得，月婉比你跟我更親。」

  我急忙點頭撒嬌道：

  「是呢，母親。」

  大家呵呵地樂了一陣，邱遠正又對我道：

  「月婉，我和你母親有個想法，不知道你同不同意。」

  我忙道：

  「公公有什麼事儘管吩咐月婉。」

  邱遠正道：

  「是這樣的，我知道你和桅兒打算在四月十六成親。你看，現在你母親也回到了府上，我的意思是，你們的婚禮是不是就在府上舉行。別的你們都不用顧忌，一應事務都由我來安排，我們邱家會像第一次迎娶你一樣為你們辦一個隆重的婚禮。」

  從內心深處，我是真的不願意再邁進尚書府一步。但是邱遠正說的也沒錯，現如今，二姨娘回到尚書府，便意味著那裡又重新成為邱連桅的家。那麼，我這個兒媳婦便也不好永遠不回婆家。

  這時，邱連桅看出來我的猶豫，便對邱遠正道：

  「爹爹，您的心意我和月婉領了，只是我們已經決定就在這小院裡舉行婚禮，畢竟這是第一個真正屬於我們的地方。」

  邱遠正的臉上出現了失望的表情，但還是點頭道：

  「那好吧，既然你們已經決定了，為父也不好作其他安排了。」

  我想了想道：

  「不，公公，我們願意按照您的意思，在尚書府舉行婚禮。」

  大家都驚訝地看著我，邱連桅待要說什麼，我卻攔住他道：

  「母親回到尚書府，那裡便真正是你的家了，天下哪兒有守著家卻在外面娶媳婦的道理。公公這麼做，也是為了咱們考慮。就按照公公的意思辦吧。」

  邱遠正一聽立時精神倍增，高興地道：

  「月婉還真是通情達理，難怪桅兒會這麼喜歡你。」

  二姨娘也道：

  「桅兒，月婉都同意了，你也就按照你爹爹的意思來吧。」

  邱連桅看了看我，也只得點頭同意。

  送走了邱遠正和二姨娘，邱連桅拉著我的手道：

  「月婉，如果你覺得為難，我還是可以去告訴爹爹，我們在這兒舉辦婚禮。」

  我笑著搖搖頭道：

  「誰說我為難了，我高興得很呢。雖然只要跟你在一起，即使沒有婚禮我也願意。但是，現在能有一個這麼好的婚禮，還有父母操持，又何樂而不為呢？」

  邱連桅憐愛地摸著我的頭髮，嘆氣道：

  「我邱連桅何德何能，能娶到你這樣好的女子，上天真是待我不薄。」

  我伸手摟住邱連桅的脖子，道：

  「那我又何德何能，能得到這樣英雄豪傑的垂青，上天待我也真是不薄。」

  邱連桅露出一絲戲謔的笑容道：

  「哎？方才誰說的在她心目中我就不是個英雄豪傑。」

  我撒嬌道：

  「方才不算，現在才算。」

  邱連桅邪邪地笑笑，附在我耳邊道：

  

  「要不咱們造個小英雄吧。」

  春天的夜，連風都是暖的，吹開了一片院子裡的丁香花，飄出一陣陣的沁人心脾……

  四月十六，我第二次成為邱府的新娘。跟上一次不同的是，我沒有一絲猶豫和無奈，全身心都是滿滿的幸福。

  坐在花轎里，聽著外面喜樂的奏鳴，我仿佛頭一次做新娘子一般難以抑制心中的激動。

  尚書府里人頭攢動，邱老爺真的把這次婚禮舉辦的十分隆重熱鬧。那些京城裡與邱老爺交好的朝廷命官、皇親國戚、名門貴胄都來捧場。

  邱老爺和二姨娘大大方方地並排坐在堂上，接受我和邱連桅的叩拜。

  當夫妻對拜結束的時候，司儀一句「禮成」，我才發現自己已經淚流滿面。這一刻是我等了多久，經歷了多少磨難才換來的，其中的感觸，恐怕只有我和邱連桅才能深深體會。

  在那一刻，我終於成了邱連桅的妻子，我們今後便名正言順地在一起了，再也不會在乎別人的眼光，再也不會害怕分開。

  剛剛禮成，卻聽的門口一聲通傳道：

  「寧王賀吏部尚書邱遠正之子邱連桅大喜——」

  我們都一驚，邱老爺也十分納悶，他與寧王朱辰灝素無來往，不知今日怎麼會來祝賀。但儘管如此，還是趕緊帶著邱連桅和我還有一應賓客到大門口跪拜迎接。

  朱辰灝緩緩地從八抬大轎里走出來，身著標準的親王常服。我之前從未見過他如此的裝扮，猛一看到，卻覺得那紅色的袞龍袍多少化解了他眉宇之間的陰沉之氣。

  邱老爺行禮道：

  「吏部尚書邱遠正攜次子邱連桅、媳婦邱秦氏及邱府親故參見寧王殿下。」

  朱辰灝道了免禮，邱老爺起身道：

  「寧王殿下蒞臨犬子婚禮，實在令下官驚喜萬分。」

  朱辰灝嘴角一揚道：

  「邱尚書客氣了，本王其實跟令郎夫婦二人均有過往交情，今日來參加婚禮，完全是出於舊情。」

  說著走到邱連桅跟前道：

  「你說是不是，邱公子？」

  邱連桅笑笑，沒有作答。兩人目光灼灼，均直視對方。我雖然不知道他們之前的過往，卻也感受到那目光中濃濃的火藥味。

  這時，邱老爺也看出端倪，急忙上前道：

  「寧王殿下，下官斗膽請寧王殿下移駕婚宴，喝一杯喜酒。」

  朱辰灝這才收回目光，笑笑道：

  「本王既然來了，這杯喜酒定是要喝的。」

  說著便邁步進了尚書府。邱老爺不敢怠慢，趕緊著人重新擺了一桌上席，幾個有頭臉的皇親國戚和朝廷命官都過來陪坐。

  邱老爺剛要命人給朱辰灝倒酒，朱辰灝卻道：

  「今日既是喜宴，本王是不是該喝一杯新娘敬上的酒呢？」

  邱連桅臉色頓時沉下來，卻礙於場合，不易發作。我趕忙拉了拉邱連桅的衣袖，讓他不要衝動。然後拿過丫環手裡的酒壺，斟了一杯酒端到朱辰灝旁邊道：

  「寧王殿下，請。」

  朱辰灝卻沒立即伸手接過，只盯著我道：

  「月婉姑娘的花容月貌配上這鳳冠、吉服，真可謂是傾國傾城了。」說著伸出一隻手過來，好似要接住酒杯，卻趁機抓住了我的手。我一驚，急忙將手縮回，轉身回到邱連桅身邊。

  邱連桅看得真切，臉色幾乎變得鐵青。朱辰灝挑釁地朝他舉了舉杯，一口將酒飲下。旁邊陪同的邱老爺和皇親國戚們卻並沒發現朱辰灝這個小動作，都紛紛跟隨朱辰灝將杯中酒喝盡。

  朱辰灝喝完這杯酒便站起來道：

  「邱大人，喜酒已經喝完，本王事忙，就先告辭了。」

  邱老爺和一眾人趕緊站起來準備相送，卻不料朱辰灝突然面色一變，捂著肚子彎下腰去，一副痛苦的表情。

  眾人都被這幅場景驚呆了，只見朱辰灝瞬間臉色蒼白，冷汗直冒。一邊的侍衛見狀急忙上前扶住他。

  朱辰灝艱難地抬起手，指指方才我端給他的那杯酒道：

  「那……那酒里……有毒……」

  我頭腦中「嗡」的一聲響，頓時覺得手腳冰冷。

  有毒？這是怎麼回事？我親手倒的酒怎麼會有毒？

  我緊緊抓著邱連桅的胳膊，抬起頭望著他。邱連桅同樣緊張地望著我，我慌亂地道：

  「連……連桅，我……」

  邱連桅還來不及說什麼，卻突然從大門外衝進一隊錦衣衛。寧王的侍衛立即指著我道：

  「謀害寧王的人犯在那裡，還不趕緊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