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2025-01-28 19:16:16
作者: 羽飛梁
天色放亮,邱連桅和裴青峰、司馬宙在麗豐祥的前廳用飯。司馬宙好奇地問道:
「你是怎麼知道貨物被掉了包的?那『穿天猴』雖然是個毛賊,手段卻端的老道,封印都沒弄壞。」
邱連桅笑笑道:
「其實很簡單,是我小時候在金陵叔叔家學到的。那時候見每次運貨前叔叔都會親自在封包上留個非常不起眼的記號。當時就問叔叔為什麼要那樣做。你們都知道,所有的貨物都有自己的封印,所以當時覺得真是多此一舉。
「但叔叔說,這世界上老實人少,見財起意的人多。那明面上的封印是用來防君子的,這個自己的記號才能真正防得住小人。」
司馬宙點頭道:
「原來如此,可你怎麼知道那劉二還在倉庫里。」
邱連桅道:
「根據孫哥所說,他離開的時間非常短,那之後老五在,我們也很快就到了。再強的高手也不可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將事情辦完,全身而退的,所以只可能還躲在倉庫里。」
裴青峰皺眉道:
「我真沒想到這綢緞莊裡還有內奸,看來這些夥計們的底細還得好好再查一查。」
邱連桅拍拍裴青峰的肩膀安慰道:
「這綢緞莊本就是人員複雜,出些紕漏也再所難免,何況咱們是被盯上的。你放心,我已經叫人去查了。」
司馬宙問:
「那紙條也讓人去查了麼?」
邱連桅道:
「那個其實不難,能將掉包的東西放在倉庫里,還知道大內貨品的準確放置地點的,只有在倉庫里幹活的那幾個夥計。」
司馬宙若有所思地笑笑道:
「這些人心思還真是縝密,『壹玖叄換伍柒貳』,第一倉庫第九貨架第三件貨品調換第五倉庫第七車第二件貨品。呵呵,可惜這才華沒用在對的地方。」
正說著,玄凌進來對邱連桅耳語了幾句。邱連桅聽了皺了皺眉,點頭道:
「知道了。」
裴青峰見狀問道:
「怎麼了,什麼事?」
邱連桅道:
「那內賊已經找到,正是倉庫里做清點工作的鄭師傅。不過玄凌找到他的時候,他一家七口已經在城南樹林裡全部中毒身亡。」
裴青峰一拳打在桌子上,氣道:
「真是草菅人命!」
司馬宙面色凝重:
「在他們眼裡,這根本就不算人命。」
用過飯,邱連桅送司馬宙和裴青峰出去,臨走時司馬宙又囑咐道:
「我馬上去請令牌,你一刻也不要耽誤,直接送到宮中去,半個時辰之後,咱們在宮門口見面。」
邱連桅點頭道:
「大哥放心。」
司馬宙和裴青峰走後,玄凌跟著邱連桅走向倉庫。邱連桅問玄凌道:
「用過早飯了麼?」
玄凌點頭:
「用過了,那些負責押送貨物的兄弟我也都看著用過了。老五昨天吃飯的碗邊上發現了瀉藥,今日他們用的碗都是我親自查看過的。」
邱連桅點點頭,又道:
「你吃過了飯可記得吃藥。」
玄凌掏出昨天準備餵給劉二的那種小藥丸塞到嘴裡,道:
「公子不說,在下又忘了。別說這藥還真管用。自服用以來,在下腿上的舊傷,已經多日不痛了。」
說著倆人會意地對望了一眼,哈哈大笑著走進了倉庫。
八月初八,尚書府開了鍋一樣忙碌,這是邱漣漪和司馬徵結婚成禮的大日子。
征西王府和尚書府的結合,不是一般官家婚禮能比擬的。光正式大慶,便要三天。以滿足全國各地親朋好友、大小官吏前來拜謁的需求。
這第一天的夜宴,是最正式的,娘家婆家的親戚朋友都要歡聚一堂。因此那天不到傍晚,諾大的尚書府便只剩下我一人。
我有孝在身,這種喜事自是不能參與。不過於我來說卻是正好,征西王府這種地方,給我一千兩黃金我也不想踏入一步。
八月初的京城,白天還是很熱。到了傍晚,天氣開始涼爽起來。我便讓雪煙搬了桌椅,坐在廊下乘涼。
我輕搖著羅扇,默默注視著園中兩棵正在怒放的石榴花。雪煙見我看得出神,便問道:
「奶奶想什麼呢?」
我笑笑道:
「你看那石榴花,紅艷艷的,這燈光一照,還真像一個個小紅燈籠。我記得當年我與邱連桐成婚之時,在咱們院子的樹梢上,就掛著象這樣的紅燈籠。」
雪煙點頭道:
「奶奶記性真好呢,那些紅燈籠還是我和雲翠親手掛上去的,為了那燈籠……」話說出來,又猛地想到什麼,急忙頓住。
我聽到「雲翠」二字,不由地想起了邱連桐那也曾生動溫柔的眼神,想起了新婚之夜,那個病重臥床,卻依然給了我最溫暖懷抱的男人。那句「我們以後在一起,就不會冷了」言猶在耳。
念及如此,心中不禁冒出一股悽然之情,潸然淚下,不由自主地吟道:
「水紋珍簟思悠悠,千里佳期一夕休……」
話音剛落,卻聽得門口一人接道:
「……從此無心愛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樓。」
我一愣,望向院門,居然是邱連桅站在那裡,不由地驚訝道:
「連桅?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邱連桅沒回答我,只是走過來,伸手幫我擦掉掛在臉上的淚珠,柔聲道:
「想什麼呢,這麼傷心。」
我不知道怎麼說,低下頭不做聲。邱連桅沒有再問,反而看著門前那兩顆石榴樹道:
「我記得在當年的布政使府,你和大哥的院子裡好像也有兩棵開花的樹。」
我點頭道:
「嗯,是丁香。連桐喜歡丁香的味道,天氣好了,我們就會到丁香樹下喝茶,賞花。」
邱連桅笑笑道:
「對,我第一次去看大哥的時候你們就坐在廊下的丁香樹邊上喝茶。大哥那麼精神,跟我走的時候完全判若兩人。」
聽他提及曾出走的事情,我又想起浣朱,便問道:
「有件事,想問你好久了。那浣朱……是個怎樣的女孩子?」
邱連桅雖然驚訝我提起浣朱,但還是回答道:
「浣朱姐姐是我見過最溫柔也是最堅強的女子,在那些灰暗的日子裡,她在我心中就好似一縷陽光一般。」
我伸手握住邱連桅的手,輕聲道:
「我知道浣朱不是你的戀人,她為之搭上性命的愛人是連桐。」
邱連桅吃驚地看著我,問道:
「你怎麼知道?大哥告訴你的?」
我搖搖頭,將雲翠的事情說了一遍。邱連桅冷笑道:
「看來太太還跟從前一樣,就如大哥說的,哪裡都比邱府好。」
我搖搖頭,望著邱連桅那深如潭水的眼睛道:
「也不盡然,沒有邱府,我怎麼會遇上你們兄弟。如果沒有遇上你們,我恐怕早被舅母嫁給個什麼風燭殘年的土財主來換取實惠。如若那樣,恐怕我現在早已不在人世了。」
邱連桅伸手摸摸我的頭髮道:
「大哥跟我說,他那天在破廟裡看到你的時候,便覺得你很像浣朱。不是指長相,是那種感覺。他始終忘不了浣朱濕淋淋的被他抱在懷裡,卻再也無法暖和過來的那個情景。」
我耳邊又響起邱連桐那句話:
「你冷嗎?我們今後在一起就不會冷了。」
不禁又落淚道:
「有時候覺得,這個世界生來就是為了跟咱們作對的。無論多好的人,都不能善終。」
邱連桅輕輕將我摟在懷裡,聲音溫柔而堅定:
「這個道理,我從離開邱府的時候就知道了。所以,我那時就立下志願。我一定不能做個好人,而要做個強人,強大到足以保護我身邊所有在乎的人。」
「呵呵,這才是真男兒,好漢子嘛!」門口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我一聽急忙擦掉眼淚站起來道:
「我這裡又沒辦喜事,怎麼這麼多貴客臨門呢。」
果然是裴青嶸和裴青峰兄妹倆站在門口,裴青峰手裡還抱著一個罈子,看樣子應該是酒。
裴青嶸道:
「日子是大喜,可惜人看了晦氣。我又跟玲環坐在一桌,真真是倒足了胃口。這麼好的陳年女兒紅,一口都喝不下。於是就乾脆拿了一壇去找大哥,大哥說桅哥哥一定也在你這裡,我們就一起來了。」
裴青峰一掌拍開酒罈子的泥封道:
「這良辰美景,人家都在喝酒,你倆怎麼坐在這裡喝茶呢。雪煙,讓他們弄些下酒菜。今天我們跟你家奶奶、公子,來個一醉方休。」
八月的夜空新月如媚,四個年輕人在空曠的尚書府里,尋得了片刻的自由。推杯換盞之間,暫時忘掉那些紛紛擾擾,只求安心地盡情享受這一刻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