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福無雙至(四)
2025-01-28 13:37:29
作者: 妃色琉璃
嘖,這些人究竟要待到什麼時候?真是煩死人!」~頂架上,紅笑兮盯著正廳的方向低聲抱怨。
韓尤嘉摸摸他的小腦瓜,「就是人散了,今晚也不一定有機會……還是讓雲揚先帶你回義莊那邊吧。」
「我不!我也要幫忙!」
看紅笑兮倔強地把臉扭到一邊,韓尤嘉只能無奈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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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容進瓜洛住了一晚,她平素睡眠很淺,這一回卻莫名其妙睡到天亮。
在街上逛了一,所見皆是老弱病殘,且眼神不善。這縣城古怪得讓人心慌,他們不敢久待。買了生活用品匆匆出城,幾天來都歇在城外荒廢的義莊。
紫因看得實在太緊,連著天他們都沒下手的機會。一大早老遠瞧見胡家大門口人來人往,張燈結彩,還納悶了一回。待她傍晚摸進胡家聽見怒罵,才曉得是笑歌中了圈套。
本打算趕在堂之前潛入新房營救,人都快到東廂卻發現那群喜娘沒哪個是省油的燈。聽見笑歌呼救,她怎會不心急?但,若是強搶,雙拳難敵四手且不說,紅笑兮不會武功,夜雲揚又水平一般,一旦被圍攻,她護得了這個也護不了那個。思慮再三,只得又退回來,眼睜睜看著笑歌被架進喜堂又送入洞房。
瞥眼繃著臉不言語的夜雲揚,韓嘉不禁暗暗嘆氣。他和笑歌的往事,紅笑兮已說給她聽。被蠱毒所困的那些日子的記憶零零碎碎,不過當日他與笑歌拜訪何府時的情形,她尚且記得一些。 韓尤嘉正發愁不知該如何是紅笑兮人小鬼大。突然冷笑一聲。「說起來臭丫頭現在一定後悔得管那兒哭鼻子了吧!」
這話突兀得很。那兩個都不由一愣。注力果然都轉到他身上來。但聽他又道「從前有人幫忙。她做什麼都吃不了虧。這回就叫做咎由自取!上次差點死在無空門手裡。她還是不學乖。我們索性等等再救她。讓她也好好反省反省!」
「差點死在無空門手裡?怎麼回事?」夜雲揚登時變了臉色。
紅笑兮沉默半晌嘴道。「也沒什麼……她不知怎麼當了偷兒。碰巧遇上我被無空門地人偷了東西。她就問也不問幫我又偷回來。結果被人說破壞行規。打得半死扔在西郊鬼林里。幸好她命大。我救她回來才三四天就又活蹦亂跳。不但偷了我地東西逃走害我……要不是這樣。她也不會有今天!」
頓一下又憤然道。「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麼。放著好好地公主不做了苦頭也不來找我們商量……我、我就是討厭她這樣!總是什麼事都自己決定。偏還要說是為了我好!」 紅笑兮咬牙別過臉去,眼淚終究還是滑下來。韓尤嘉摟緊他,很是感慨,「寧願在外受苦也不肯回去,笑歌一定是有什麼苦衷才不能跟你們商量吧……雲揚不是說那時候在流雲鎮,她並不是自願跟人走的麼?我想,她叫人接我們去長歌村,大概是打算重新跟你一起生活……」
嘆口氣,她又低道,「那孩子素來嘴硬心軟,受了委屈也不辯解,就是真為別人好,她也絕口不提……我還記得晨曦出事的時候,那惡人寫信想誆王爺來陽鶴。王爺拒絕,我當時忿恨不已,把笑歌的書信也一併燒了。現在想想,她之後自毀聲譽做了山賊,處處針對白家,大約也是為著晨曦的事……而今若非她援手,我怕這一輩子都是渾渾噩噩,每天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
自清醒以來,這還是韓尤嘉第一次在人前提起兒子的事。紅笑兮不忍看她傷心,忙輕聲安慰她。夜雲揚心頭一動,憶起往日種種,問不覺就順嘴溜出,「那我呢?她究竟是為著什麼才時時阻擾我與師妹相見,還以婚約困住我,不叫我回去尋我師父?」
紅笑兮對這事也是想不通透。只是從小霸道慣了,他可以說笑歌不好,卻容不得別人誤解她。當下便冷哼一聲,「你這麼委屈,那幹嘛還要跟蹤紫家那小子到流雲鎮?老實跟你說,我也曉得小笑幹嘛非要嫁你。不過以她的脾性,你那師父師妹十有八九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這話可犯了夜雲揚的忌諱,雖然對方只是個小鬼,他亦忍不住火冒三丈,「胡說八道!師父冒著生命危險救我。不但將我養大,還教授我武藝讓我報仇……你
家人,她做什麼你們自然是偏幫她。照我說,她根著性子胡來,根本不管別人如何!當初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我、我……」
他終還是說不出『不管了』這種話,只得恨恨咬牙不看他們。聽著前院的笑聲,心裡亂作一團。不想去想,還是止不住要想——她是不是真的如紅笑兮說的一樣,束手無策,獨自飲泣?
紅笑兮正想反駁,韓尤嘉卻拍拍他的手背,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雲揚,你師父可是姓許?」
夜雲揚愕然,扭頭瞥她一眼,良久方狐地反問,「你如何會知道?我從來沒跟人說過……」
「你還記得,十年前的夏天,你師父帶你去過哪裡嗎?」
夜雲揚一愣,皺想了半天,遲疑道,「那時候師父確實帶我下過一次山,但去的是什麼地方,我不清楚。不過我記得師父當時被人重傷,右手從此不能再用……嘉姨與我師父是故舊麼?我似乎沒聽他老人家提起過……」
韓尤嘉露出副「果然如此」神情,低笑一聲,「我同他也算不上故舊,但他的右手是怎麼廢的,我倒略知一二……算了,等救出笑歌,你再問她吧。這種事,旁人不好多說。」
那意思不就說……笑歌是當事人?!
紅笑兮跟夜雲揚大眼瞪小眼,想力發揮到極致也沒弄明白一個五歲的小姑娘怎麼會同這種事有關聯。
只是不管怎麼追問,尤嘉也不肯再說。被好奇折騰得死去活來的兩隻只好專心盯著前院,等待下手的時機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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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辦呢?拿了布團她又會嚷,不拿的話,一會兒可怎么喝合酒呢?」
「是啊,一解繩子她就亂抓亂撓,這可如是好?」
新房裡,幾個阿婆圍著被綁在輪椅上的笑歌七嘴八舌地議論著。這還沒洞房呢,就揭蓋頭那一眨眼的工夫,她們沒留神被她掙脫了,結果害新郎倌挨了她一爪子。幸虧新郎倌脾氣夠好,臉上掛彩還笑嘻嘻出去招呼客人,可這種事,任誰看了心裡都不舒服啊!
正愁沒法讓她乖乖聽話,胡大嫂推門進來,將手裡那把白里泛紫的奇異花朵往笑歌跟前一送,笑道,「沒事。有了這花,包準她不出一刻就能安靜下來——等她老實了就放開她,不然大喜日子總綁著也太不像話了。」
笑歌大駭,扭頭躲開那撲面而來的香氣。胡大嫂卻一把鉗住她的脖子,把花湊到她鼻尖下,口中還道,「劉姑娘,你放寬心,我們這兒沒人會害你。聽話,多聞聞,對你有好處的。」
眾阿婆立馬上來幫手,只差沒把花塞進笑歌的鼻孔里。不多時,看她眼神恍惚,神情漸松還隱約有了笑色。
胡大嫂才指揮眾人解了繩子,取了堵口的手巾,將她抬去床上坐著。
「劉姑娘,好點了嗎?」胡大嫂試探地問她。
笑歌嘻嘻一笑,伸手奪過那束花,用力嗅著,口齒不清地道,「好香,真好。」
胡大嫂拍拍她的手,忍不住地笑,「劉姑娘啊,今兒是你的大喜日子,你可開心?」
「嗯。」
她笑得一臉甜蜜,全不復之前的兇悍模樣,眾人這才放下心來。忽聽得外頭有人來說酒沒了,還有十幾個新到的客人沒地方坐,胡大嫂忙出去張羅。
眾婆子跟著這年輕姑娘折騰了一天,真正累得夠嗆。神經一松,肚子也起來。看笑歌已只懂得抱著花痴痴發笑,諒她也翻不出什麼大浪。索性關緊窗戶,反鎖了房門,全跑去前院湊熱鬧沾喜氣。
紫因只當還有人守著,親自端了酒來朝她們道辛苦,直把群老婆子樂得連東南西北也分不清。
誰都想不到,她們前腳剛走,那先前還一副痴傻模樣的新娘子會突然跳下床來,一臉忿忿地拽落鳳冠,把花一摔,還低聲罵了句粗話。
她躡手躡腳摸到門邊側耳傾聽一回,又返去衣櫥那兒一頓亂翻——好得很。紫因大約是覺得她跑不脫,沒收的裝備也未轉移地方。
笑歌大喜過望,匆匆換好行頭,想一想又照樣把嫁衣套在外頭——手環里的迷香已經不多,防身用的刀片也早在被紫因逮到時丟失。今時已非往日,沒了那張標誌性的臉,她若是穿著普通衣服出去,不留神叫人捉住,十有八九會被當做奸細秘密處死。
一切準備妥當,她擰斷鳳冠上的一股金絲,正打算開鎖。無意間瞥見角落裡的薰香爐白煙飄裊,登時眼珠一轉,又折回來撿起那束醉心花,掐下幾朵用力擰出汁水沿著爐蓋上的孔洞滴進去——當然,桌上的酒壺她也沒放過。
但願兩樣里有一樣管用吧……
笑歌咬咬牙,撥開鎖,貓兒般無聲無息地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