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二回 重見天日的艷骨（下）

  艷骨回過頭，居然是一張完整的人臉，除了沒有顏色之外，看起來甚至比之前的那副容貌還要完美，還要風情萬種。

  吃遍天的臉就這樣抽搐了一下，不過好在他還記得正事，立即大聲地套起了近乎：「還記得我嗎？我是吃遍天！我在這裡等了你兩百年，今天終於等到你了！」

  

  ——吃遍天這兩百年當然不是為了等艷骨，在他的認知之中艷骨早就死了個透徹了，但是他並不介意渲染一下自己與艷骨之間的情誼，好讓自己能夠博得如今這不知道到底是什麼狀態的艷骨的好感。

  「如果她能馭使這些黑泥的話，並且她能夠認我這個朋友的話，我或許可以很輕易地就進入這一片黑泥區域的深處？」吃遍天的心中隱有期待。

  而那個艷骨則在略略的疑惑之後，一點一點地向著吃遍天移動了過來，試圖將吃遍天給看個仔細，看看其是不是真的與自己曾經的記憶有關。

  吃遍天「呵呵」地咧著嘴傻笑著，他覺得自己或許應該鼓起勇氣上前一點，好表現出自己對艷骨歸來的欣喜之意，但是他還是很害怕這些黑泥的威力，以至於他在心中權衡了許久，卻一直未能挪動哪怕一步。

  艷骨顯然也並不在意吃遍天的遲疑，她一邊在那片黑泥表層挪動著，一邊默默串聯著自己那早就在漫長的黑暗寂靜之中僵化成了石頭一樣的思維。

  「是啊，我好像的確曾經有過一個朋友，叫吃遍天。」艷骨漸漸拾起了過往的記憶，但是這些記憶並沒能給她提供什麼有價值的訊息。

  「聽他的話，我好像已經被埋了兩百多年了？」艷骨一念及此，竟又停下了腳步，傻愣愣地戳在那黑泥之中，好像自己根本無法理解那兩百多年到底是一個怎樣的概念，「兩百多年……這個時間，很長嗎？」

  艷骨開始回憶起自己之前感知到的點點滴滴——她靠著自我意識對那些黑泥的影響，與那些黑泥們結成了共生的關係，造就了她這麼一副軀體，並開始艱難地向著黑泥的上層遊動。

  然而，就在她覺得勝利似乎在望的時候，她的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攔路的麻煩傢伙——這些攔路的傢伙們也是黑泥，並且還是團結在了一起，幾近無堅不摧的存在。

  艷骨試著想要繞路，但是她與那團變節了的黑泥之間的距離實在太近，以至於艷骨一下子就被那團黑泥背後的力量給牽制住了，一層無形的叫做「馴服」的枷鎖套在了艷骨的脖子上，壓得她根本無法挪動分毫。

  這情況，就好像一隻正在努力往花朵盛開的方向爬動的蟲子，被突然從天而降的一團黃光壓在了下面，千萬年後成為了一顆封了只蟲子的罕見琥珀——那團黃光自然正是樹膠，也是最終化為琥珀的那透明成分的物質。

  艷骨抗拒不了那麼一群鮫人的意念，於是被自然而然地被平復了心境，而後坦然接受了現狀，並決定就此安安靜靜地滯留在這黑泥深處了。

  但是另一方面，另外那些對此事表示不滿的黑泥也惡狠狠地將自己的意願塞進了艷骨的意識之中，逼著她去思考該如何掙脫眼前的困境，如何抗爭，如何強大自己，如何去追求更為廣闊和美妙的風景。

  就這樣，艷骨在這夾縫之中被反覆煎熬了許久，終於，在那黑泥雙方對戰的過程中，從那無解的困境之中掙脫了出來，並且順著那些黑泥的翻湧之勢，直接來到了黑泥的表層。

  然後艷骨突然就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些什麼事情了，她只能聽從內心的召喚，往黑泥深處的廢墟而去，卻沒想被吃遍天叫住了。

  ……

  「我們是好朋友，不是嗎？」吃遍天呵呵乾笑著搓手靠近，想要同艷骨套近乎，但是任憑他費勁口舌，艷骨卻依舊沒有一絲半點的回應，而吃遍天亦終於喪失了耐心，開始試圖往那黑泥之中涉足深入。

  卻沒想那黑泥依然對他極不友好，張牙舞爪氣勢洶洶，被那些暴躁的黑泥圍困住的艷骨臉上露出了不解之色，然而沒過多久，她就已經決定了站在黑泥的那一方，同樣對吃遍天擺出來搏殺的姿勢來了。

  吃遍天訕訕地退回，搓著手有些尷尬，因為他已經發現了，這境況其實並不是他所以為的「艷骨控制了這些黑泥成為了黑泥之主」，而是「這些黑泥重新塑造了艷骨所以艷骨其實算是那些黑泥的傀儡」。

  「真是沒用的女人，死了也一樣沒用。」吃遍天的臉色漸漸就沉了下來。

  ……

  艷骨的出現，以及其與吃遍天的對峙，很快便通過她與那迦黑月之間的聯繫讓那迦黑月和黎凰知曉了，那迦黑月在稍稍的震驚之後，不由自主就開始盤算起更為美妙的主意來：「如果艷骨能夠將吃遍天引入那黑泥中央，再一舉反擊，是不是真的能夠一了百了？」

  「難說呢，沒準吃遍天還會有什麼壓箱底的絕活。」黎凰搖頭晃腦地說道，「其實我一直有件事情想不通，為何……吃遍天不肯從高空之中過來呢？」

  「那些黑泥不是已經能夠成就飛行妖獸的模樣了，難道高空之中仍是破綻？」那迦黑月聞言一愣——她覺得黎凰既然敢於留滯在這廢墟之中定然是有所依仗，以黎凰的性格來說這廢墟必然是安全無比，所以方才黎凰那話語才讓她有些心驚。

  「不過，這兩百多年以來吃遍天都沒有試過高空的途徑，是不是說明……那高空的所謂破綻其實是個陷阱，而吃遍天他早已看透？」那迦黑月想到了這麼一個可能，正想要開口詢問，卻被黎凰搖頭打斷了。

  「罡風層之下的高空，只要利用這胥中中樞之地的控制技能，那些黑泥所化的妖獸均可布陣，再加上我的控制……殺人我不敢講，但是守一個銅牆鐵壁是沒有問題的，實在不行，我甚至可以命令這片廢墟直接沉沒到這黑泥的深處。」黎凰一邊說著，同時手裡比劃著名，「我設想的是……他為什不能突破罡風層，從罡風層之上跨越這片黑泥的區域，而後直接降臨到我們的這處廢墟之上？那樣的話，我一定反應不過來，甚至那些黑泥也未必能反應得過來。」

  黎凰的手指指著上方，那迦黑月順勢抬頭，看到了自己頭頂上的那一個界限清晰的巨大的空洞，空洞中露出的碧藍的天色，眼瞅著竟是比尋常的天色還要清澈一些。

  「你們都沒有往罡風層上面去過嗎？」黎凰有些好奇地向那迦黑月問道。

  「誰會找死？」那迦黑月哼哼了兩聲，如此反問。

  

  「真的會死？有人死過？」黎凰追問，她曾經在冒充夢華女的時候讓她的那些男寵們往高空之上去過，而後那些小男寵一個個就炸成了漫天的煙花，但是那多少也是因為他們的修為不濟，所以，如今黎凰好奇的是，難道修為到了如吃遍天和那迦黑月那種地步的人，也無法穿透那罡風層嗎？

  「當初單烏從那麼高的地方落到這個世界之中，居然還能基本完整地摔下來……是他自己夠厲害？還是老天放了他一馬？」黎凰忍不住回憶起當初單烏的經歷，「如果我也能夠穿過那罡風層，往那一片星空之中找到當初他進入的那個點，是不是可以順勢找到回去的通道呢？」

  「好像也有些鬼扯……」一念及此，黎凰搖頭嘆氣，覺得這事兒沒那麼容易——當初能夠往返兩界的自己這麼個節點，關聯著的根本就不是一條現實存在著的道路，時間，空間，兩個大千世界之間的各種規則，互相牽連之中，早已經讓事情變得整個兒無解了。

  「你難道想試著往那罡風層中練上一練？呵，不是我說，你這水準，在剛剛進入那罡風層的時候，差不多就可以死了。」那迦黑月冷笑著說道。

  「以後再說。」黎凰不置可否，反而笑眯眯地盯住了那迦黑月，「說真的，如果吃遍天確定不會衝出罡風層的話，那麼……我突然就有了想要將他引入黑泥之中，就地坑殺的念頭了呢。」

  「哦？」那迦黑月微微挑了下眉毛，「這麼久之後，你才生出這樣的念頭？」

  「呵呵，現在這不是需要離開此地，找一些有靈智的妖獸來，我那些嘗試才能夠繼續下去嗎？」黎凰掩嘴輕笑，「這種情況下，仍放著吃遍天在那頭堵門該怎麼行呢？」

  「你想怎麼做？」那迦黑月反問，她雖然覺得黎凰的動機不純，但是對於解決掉吃遍天這種事，她可是一萬個贊同的。

  「利用艷骨。」黎凰回答，「我們合作，我控制黑泥你控制艷骨，我們可以做出艷骨已經能夠馴服這黑泥，並且記起與吃遍天的舊事的假象來，用這種假象，來讓吃遍天深入，到那個時候……」

  黎凰的嘴角勾笑：「你等這一天的到來很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