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五回 分離
2025-01-29 11:04:58
作者: 燕雲小阿摸
「難道你想說,你在甘露寺這頭有一個肉身,在吃遍天這頭也有另一個一模一樣的肉身?那麼你一個肉身徹底死了的話……豈不是該復活在另外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中嗎?那麼按照這理論……我呢?我又是怎樣的存在呢?」黎凰瞪大了眼睛,她其實並沒有弄明白單烏都在說些什麼,「而且,我們通過那迦黑月還有那佛祖的信力所在而感知到的不同世界,似乎與你這形容也不太一樣啊,如果一定要說的話,他們所溝通的世界……更仿佛是一片星空吧?」
「唔,那我們先把這個世界拍扁好了。」一個單烏回答,同時抬手一壓,那一堆重迭得幾乎都成為了一體的罐子立即扁平了下去,成為了一張布上面畫著的同心圓——這張布竟是由這罐子周邊的世界一起扁平化而來的,那種仿佛突然將眼前的世界折成一張紙的效果讓黎凰不由大吃一驚。
「我覺得,這樣子的才是不同的世界……」單烏比劃著名說道,那一張布隨即一層層地分離了開來,只在中間留下了一個將所有布都壓在了一點的同心圓,「我之前思考身魂識的關係時用過這樣的比喻,而現在,我覺得這個比喻還可以更加拓展一些。」
「你看,我們現在大概就等於是存在在這麼一層布面上。」單烏舉手一點,其最上層的一層布面脫離了開來,而後,在那個示意為罐子的同心圓的周邊,出現了一圈圈大大小小的隨意的圓圈,「而這些圓圈,就是那迦黑月或者佛祖所能掌控到的世界,也的確如你所說,這些世界仿佛是一片星空,星子之間是那會讓人迷失且不知歸路的無間縫隙,而如果能夠得到其他世界的坐標,便可以在不同的世界之中來回穿梭,或許,就好像當初北冥真人洞府之中看到的那面鏡子的道理一樣。」
「你還有『但是』?」黎凰已經能察覺到單烏的語氣了。
「是的,但是,這些所謂的不同世界,依然是存在於同一層布面之上,互相之間有著相同的時間流速,並且每個世界之間的構造都是大差不差,譬如說這個是那魔神的死後輪迴,這是那迦黑月的,而這個則是那佛祖的極樂世界,等等等等,而你我之間,大概就相當於這層布面上打了個褶,如此,重迭在了一起。」
那層布面隨意地被折迭了一下,而後重迭起來的那個部分被單烏按了一下,便粘合在了一起。
「但是,不管是那迦黑月,還是那佛祖,他們都只是存在於這一層布面上的人。」另外的那些布面呼啦啦地迭加到了這一層被打過褶的布面的上下,並且彎曲了起來,以那同心圓的一點為中心,層層接合,與此同時,那一層層的布面上,出現了幾乎完全一模一樣的各種畫面來,甚至連那個褶都打了一個一模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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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我在這個世界之中死了,這個世界於我來說就是徹底消失了。」最初的那一層布面在單烏的控制之下唰啦一聲地完全消失,但是留下的那層層迭迭,卻也沒法看出不同來,「但是,我卻可以在另外一個世界之中,繼續以完整的姿態存在……」
「你認為,這種一層一層的,才能算做是一個完整的世界?而你想要做的,是跳出這單層布面上?」黎凰勉強追及單烏的思路,卻越發覺得頭大了起來,「這些奇怪的概念你都是從哪裡來的?那升仙道的那堆東西嗎?」
「有點關係,升仙道,神魔界,等等等等……」單烏點頭回答,「並且,我認為,真正跳出來這層布面,才能算作是一個我所期望看到的所謂『然後』,也是如今我們這麼多各自獨立的意識們……能夠真正統一的關鍵。」
「所以……我們再將話題拉回來好了,你如今放任自己的那一部分意識合著肉身一同離開自己,又是想試出什……」黎凰的疑問尚未徹底出口,她便已經看到單烏伸出了手,緩緩地將眼前的那最上層的布面給拉扯了平整,與此同時,那下方的布面卻依然維持著那麼一個皺褶。
「你看,那佛祖如果有能耐控制著這麼一層布面變得平整的話,這不同的世界之間就有可能有分歧出現了。」單烏指著那一層被拉開的布面上,孤零零的飄蕩著的一個點,「能理解我想要探究的答案麼?」
黎凰愣愣地看著眼前那一迭如海浪一樣起伏蕩漾的布層,看著那單獨存在於某一層布面上的孤單單的同心圓,嘴角抽搐了一下,方才勉強擠出來了三個字:「不理解。」
……
然而不管黎凰理解不理解,都改變不了這既定的現實,當單烏的某一道意識連同肉身與這片識海世界的聯繫徹底消失之後,那識海城池之中的各色單烏開始往著四面八方流竄而去,甚至不斷地做些咚咚鏘鏘的嘗試,讓黎凰越發地尷尬了起來。
「現在這感覺……」現實世界中的黎凰抬著手扶起了自己的額頭,「簡直就好像自己腦子裡一刻不停地在敲鑼打鼓一樣,如此下去……我這修為大概真的只能停滯不前了。」
「不過……如今似乎真的無法將這肉身翻轉回去了呢……」黎凰怔然了片刻,突然翻起了白眼,「要命,這會兒我該從哪去搞那些血肉出來穩住那群嗷嗷叫要吃肉的傢伙們?早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情,就應該讓他多留點血肉下來的啊,他突然這麼一弄,誰知道要到什麼時候他才能找到那……不知道是什麼的答案啊?」
黎凰雖然喃喃抱怨著,但是也明白方才那種時機其實根本容不得單烏去思考太多,只能輕重權衡並捨棄一些細枝末節,而黎凰這一頭的麻煩和這個世界的隱秘比較起來,顯然是微不足道的。
「哼,既然如此,我便也稍稍離開一下,去走些別的道路好了……」黎凰的心中盤算著,已經隱隱有了主意。
……
單烏如今是不得不獨自面對那佛祖雕像了。
單烏幾乎是從來沒有感受過這麼孤零零的境況,好像自己是被全世界所拋棄了一樣——沒法聯繫黎凰也就算了,單烏這一回是連自己的其他意識也都消散一空,好像自己被封禁了一樣,正孤身一人漂浮在茫茫的黑暗之中,看不到光,看不到地面,看不到其他的種種……
而這感覺甚至讓單烏覺得自己腦子的運轉都有些遲鈍了。
在平常的時候,單烏自問一句話的時候,便會有另外一個意識立即將自己的看法說出來,而後一群人互相爭執著討論著並且迅速地達成同一個建議而後執行,這整個過程在習以為常之後簡直是行雲流水,並且會讓單烏有一種背後有無數人正在支持著自己的錯覺,雖然那無數人其實全部都是他自己分裂出來的意識。
可現在,單烏的自問卻不會等到回答,只能努力順著自己如今的思維模式盤算著,甚至還要時不時地反省一下自己這思路時不時走到了死巷子裡,如果換其他的意識來是不是會做得更好一些。
然而,這些仍不是讓單烏感到彆扭的關鍵。
「現在的我,真的有能力在那佛祖意識的侵襲下繼續保持清醒嗎?」單烏忍不住想著,「或者說,我現在心裡的念頭,還有希望瞞過那佛祖的探查嗎?」
單烏的忐忑其實並沒有持續多久,因為很快,那些捆縛住他這意識的梵文字符便已經輕而易舉地與他這意識融合在了一起,那重重經文奧義突然就變得無比有道理起來,甚至讓單烏髮自內心地覺得自己應該按照這些經文的指點,好好念經,好好修行,好好禱告,好好遵守戒律……好好地變強,並去剷除這個世界上所存在的偽佛。
「偽佛是誰?」單烏這意識只來得及稍稍地掙扎,並回憶一下寂空的那張面目之後,這些念頭便已經被山呼海嘯湧入單烏意識之中的經文們所湮滅了。
單烏於是低下了頭,跪坐在那椅子上,以一種他自己都沒法預料到的速度,行雲流水地謄寫著那捲經文。
墨水很快便見了低,但是單烏的舉動卻沒有一絲半點的遲疑——單烏捏著那杆羊毫的指尖自主地崩裂了一個小小的口子,這個口子之中緩緩地滲出了飽含靈力的血液,血液順著這筆桿子匯聚到了筆尖,而後由筆尖在紙面上拖拽出各種蜿蜒流轉的筆畫來。
這些失去控制放肆流轉靈力的波動到底還是驚動了這甘露寺中留守著的其他僧人,畢竟這處於佛像腳下的房屋怎麼說也是宗門重地,於是很快便有人小心翼翼地調集了一隊人馬,緩緩地包抄了過來,甚至直接落下了這甘露寺之中的防禦囚禁的法陣之後,方才有人鼓起了勇氣,上前推開了那扇虛掩的房門。
而在看到那房中景象的時候,這群人幾乎是同時發出了一聲驚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