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破法

  以命換命，單這一點就陰毒至極，足以讓子孫後代萬劫不復。也難怪奚老師家每年都會出怪事。這九轉借運局說來簡單，卻是以敗壞身邊人命數為己用的手法，收歸己用，所以奚老師同辦公室的同事都會無端死於非命。

  「青哥，這咋辦？」呂小布此刻儼然化身十萬個為什麼。

  我愣在當口，也沒說話，幾番催促後，呂小布忽然問：「你是不是不知道怎麼破這個東西？」

  我坦誠地看著他的雙眼：「你說對了，我不會。」

  卜陰術法流傳於世的一共有兩卷，我家傳只有正法一卷的殘本，連《卜陰正注》都只得一半，恰好寫到九轉借運這一處時，恰好沒了。

  我當然不會當著呂小布傻眼，畢竟我比他道行還要深點，眼看著月色漸漸朦朧，雞叫頭遍，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這種陰邪的法門我自然不敢冒失地用中指血破法，現在也是急得焦頭爛額，有種下不來台的感覺。

  

  而且當下還有個棘手的問題。

  除了害怕之外，我有點懷疑此次夜探墳山的目的，回顧整個事件，先是奚老師家出了怪事，我去布局解決，緊接著孟小姐也出事了，但當我對孟小姐施以援手後，奚老師家裡接著又出了怪事。

  而這一切的起源似乎都在這尊詭異的九方塔上，到底破還是不破，這是一個問題。

  這九轉借運局是時間的起點，理論上說破掉這個局一切也就完事了，但在我的盤算中，一旦破局，孟小姐馬上就會化險為夷，但奚老太作為施法者馬上就會被陰法反噬，況且這九轉借運局是為了給奚老師續命，保不齊破法之後奚老師有什麼不測，二者只能選一人施救，著實有些讓我為難。

  思忖良久，我心下一狠：破了他奶奶的！

  之所以下狠心，還是基於兩個方面的考慮，第一，孟小姐作為我的客戶，又是個無辜人，無端成為九轉借運局的犧牲品為奚老師續命，這說不通；其二，不管奚家處於什麼目的要做這件事，都是違反了天道倫常，奚老師四十五歲那年本來命已該絕，卻因了這個局每每續命苟活，這已是大不逆，誰種的因誰結的果，今夜必然得有個終結。

  想到這裡，心下大慰，想我葉家幾世陰匠雖沒有做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大事，但維護天道倫常自是不在話下。

  當下聽到雞叫二遍，時間已然不多。

  卜陰逆法的規矩在於施法之時需在日出之前，破法亦如是。我既然已經決定破掉這個局，因此必須在雞叫三遍、日出昕光之前完成。只是眼下有些犯怵的是九方塔四圍密密麻麻擺著看似雜亂、實則有序的覆子錢，此外在塔基處的地面上還細密地拉著紅絲線，形成了阡陌交通狀的格局，細看之下知是以九宮八卦為方位設置的，其中利害我卻不明白，只好硬著頭皮上。

  這些細線之上還布著不少桃木製的鎮魂釘，不出意外每顆釘上都有被人打入的印訣。但凡我一動，且不說會有什麼危險，施法者也勢必會知曉，奚老太到底是什麼來路我尚未可知，萬一她要尋仇，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她的對手。

  但眼下已經沒有那麼多時間思忖，我依照從《卜陰正注》里學到的手法，依樣畫葫蘆先取掉了八八六十四顆鎮魂釘。

  說來也奇怪，每去掉一顆木釘，地面上傳來的陰冷之氣便少了一分。這鎮魂釘是配合那些名為馭魂索的紅色絲線使用的，按照九宮八卦的格局、加以死者生辰八字定的方位。一鎮一馭，驅使陰靈為己所用。而馭魂索為黑狗血浸染製成，與桃木製成的鎮魂釘同為至陽之物，因此陰靈不得飛散，也無法作怪，只能乖乖聽從九方塔的控制。

  一來二去，我已經解決完九方塔四周的布局，這次來時我偷偷裝了一些上次用剩的五清五晦，當下拿隨身帶的礦泉水和了，一股腦潑到九方塔所在方位的死門上，旋即以左手食指與右手小指勾連，做了一個「破」字印訣，順勢打進了九方塔內。

  只聽得砰砰兩聲脆響，九方塔跟被人用斧子劈了似的，一層層裂了開來，最上端那個嬰兒死胎髮出一陣似有似無的聲響，無聲間那盞鬼火似的天燈滅了，就在此時，我感覺一陣陰涼，似乎有什麼東西從地底下沖了出來。

  當下便心說不好，一個側身要躲，沒想到呂小布看我施法覺得好奇，便湊上前看熱鬧，這一變故來得太突然，我也沒來得及給他示警，我一屁股坐到墳頭上時，只見呂小布兩眼發直、全身發抖，似是中了邪一般，跪倒在倒塌破裂的九方塔前。

  在電光火石間我猛然悟透了一切。

  說來還是怪自己學藝不精便貿然行動，之前我一直心中有個疑問，就是為什麼奚老太要繞這麼大個圈子，先是在奚老師家擺了個古鈴鐺，接著在自家住的院子堂屋裡放置了五煞聚鼎，還在遠離住處幾十里遠的地方找了座孤墳立上一座九方塔，塔里還供著死胎。

  原本一招就能解決事兒，非要繞這麼大一圈，無非是想增強借運局的效力，如果沒猜錯的話，奚老師家的古鈴鐺就是九轉借運局的壓勝物，它的效力來自於老家堂屋穴眼裡擺置的五煞聚鼎，而五煞聚鼎里供奉的致陰燈油則是用來點燃九方塔中死胎手裡的天燈，而這一切布局最為陰毒的是，這個死胎應該就是李皓汶那胎死腹中的孩子，在九方塔垮塌碎裂的一瞬我眼角瞥到了一張黃符紙，上面寫的卻不是李皓汶的生辰八字，必然是那個死胎的。

  也就是說，奚老太同時借用了李皓汶和他死去的孩子兩個陰物來做局，父子同心，加之嬰靈怨氣極大，九轉局的效力可見一斑，但就因為這一招過於陰毒令我防不勝防，剛才破局的時候我直接去掉了地上的馭魂索和鎮魂釘，相當於解放了李皓汶的大靈，沒想到令呂小布這個二把刀倒了血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