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誓死願 宿命決

  第四十九章誓死願宿命決

  史德利歌爾坐在霧氣繚繞的森林中，晨間的天色依舊黑暗如夜，細長的樹木層層迭迭、靡靡綿綿，就像是枝葉構成的綠樹神殿般神聖而清遠，這兒是克萊巴克城外的那片廣袤樹林，巴拉那將阿巴頓的遠征軍消滅的地方。

  崔西斯走到他身邊，問：「你準備好了嗎？」

  「還差一點兒，小姐，我需要你的幫助。」

  

  崔西斯猶豫了一會兒，問：「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麼要將所有人支開，僅僅讓我跟著你來這兒呢？這並不是一場公平的決鬥，他顯然是前來追殺你的，既然如此，你大可以帶上所有幫手，多少會有些幫助吧。「

  詩人朝身旁的屍體望去，這兒的死人太多，蛆蟲和食腐動物還沒來得及將這些食物消滅乾淨呢。

  他並未回答崔西斯的問題，而是說：「我帶著你，唯有一個請求，崔西斯，我決定履行對你的承諾。」

  崔西斯吃了一驚，她問：「什麼承諾？」

  「終結我的性命，為馬澤拉涅斯復仇。」

  崔西斯憤怒的站了起來，她說：「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思開玩笑？」

  史德利歌爾突然莊重的望著她，緊緊握住她的雙肩，他說：「你遠遠躲在樹林裡，藏在最隱秘的樹葉間，望著戰場上的局勢。一旦發現我被巴拉那制住，即將被他殺死的時候，我希望你毫不留情，將我的腦袋射穿，將我的生命終結，隨後以最快的速度逃離此地，千萬不要有片刻猶豫。」

  崔西斯神情悲憤已極，她說：「至少告訴我這是為什麼？」

  「如果你不這麼做，如果我死在巴拉那手上，我的靈魂將被他吸收，我的力量將與他合而為一，相比之下，我情願死在你的手裡，我希望你補上這致命的一刀，我希望你搶走我的人頭。」

  崔西斯愣了很久，驀地流下眼淚，她說：「你什麼都不知道，傻瓜。」

  恰恰相反，史德利歌爾什麼都知道，但他儘量什麼都不去想。

  史德利歌爾避開她的目光，輕輕的推了她一把，柔聲說：「走吧，走到你射程的極限，然後確保你會殺死我，但千萬不要幫我，你能答應我嗎？」

  崔西斯失魂落魄的說：「我用生命起誓，我答應你了，史德利歌爾。」她在詩人唇上用力一吻，說：「這是黑暗精靈的禮節，對不起，史德利歌爾，對不起。」

  說完，她毫不留情的轉頭離去，在郁集的樹林中消失了蹤影。

  史德利歌爾並沒有告訴她實情，他非常確信，當崔西斯殺死自己之後，憤怒的巴拉那會以驚人的速度追擊她，她逃不掉死亡的命運。

  但詩人並沒有告訴她這一點，他需要她百分之一百的承諾，不能讓她喪失勇氣。

  ————

  詩人坐在原地等了很久，時間越長，他的勇氣就以愈發驚人的速度衰退，他開始恐懼，開始產生了逃跑的念頭，開始想念那些被他以執拗的態度支離的朋友——耐古斯、黑翼、德爾古拉、蕾貝卡，在這生死未知的前夕，他感到無比孤獨，甚至想要怯懦的大哭一場。

  但他知道，他不能這麼做。在巴拉那面前，他的同伴僅僅只能淪為暗夜魔王吸血的犧牲品，即使自己給他造成致命的傷害，他也能頃刻間憑藉他人的生命恢復如初。

  同樣的，巴拉那也執意孤身前來，他也明白自己的能耐。

  這只能是一場單獨的對決，任何朋友都會成為累贅，成為被敵人利用的工具，成為可悲的糧食。

  當詩人回想巴拉那屠殺時的景象時，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勝算實在不大。巴拉那奔行的速度與巴拉森全力的衝刺類似，而且從不間斷，靈活的可怕。他的力量足以與阿巴頓抗衡，他的招式靈活而巧妙，不比耐薩基遜色，史德利歌爾必須讓他受到重傷，激活自己嗜血的渴望，唯有那時，詩人才有可能與他抗衡。

  他輕輕撫摸著炎陽之劍的表面，凝聚精神，開始準備咒語。

  終於，他聽見了遠方傳來的腳步聲，那人穿著皮靴，如同郊遊散步般朝這邊趕來，穿過黑夜和迷霧，詩人見到了那熟悉而落拓的身影。

  巴拉那依舊是吟遊詩人的打扮，他也看見了詩人，微笑著說：「你看起來非常鎮定呢，血魔史德利歌爾。」

  「你也一樣，夜魔巴拉那。」

  巴拉那說：「很遺憾，你的音樂非常動聽，但我不得不殺死你，史德利歌爾，因為你破壞了我的帝國，放走了我帝國中那些可憐蟲，同時幾乎讓鎮魂城所有人都知悉了貴族的真相。」

  「你已經找到了我，那些頹喪者對你而言已經沒用了。如果你殺死我，整個世界都將成為你的遊樂園，你的帝國也就可有可無了，不是嗎？」

  巴拉那大笑起來，他說：「你為我考慮的很周到，史德利歌爾。」他突然變得嚴肅起來，說：「最重要的是，我終於能向阿巴頓復仇了。」

  他的語氣陰森冷酷，史德利歌爾以往無法想像，他心中懷著多麼可怕的仇恨啊。

  巴拉那說：「一千多年來，我的仇恨和我的恥辱在我心頭交織，成了我生命中最痛苦的煎熬，也成了支撐我活下去的夢想。為了獲取力量，我尋求了暗影魔王奈文摩爾的幫助，獲得了黑霧的庇佑。為了獲取力量，我試圖召喚地獄之王路西法，通過與他的對話，我學會了足以殺死任何惡魔領主的異能。我像發了狂似的鍛鍊自己的軀體和武技，從而獲得了超越任何惡魔領主的戰力。現在，只差一點了，史德利歌爾，只差一點了。」

  詩人點點頭，克制住自己心中的恐懼，他說：「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正是這樣。」

  巴拉那的身軀開始變形，那藍色惡魔的猙獰形象在此破殼而出，史德利歌爾覺得徹骨的寒冷將他囚禁，他必須大口呼吸，才能保證自己不因恐懼而窒息。

  

  他揮動手指，鮮血剎那間從巴拉那身體各處流出，巴拉那驚訝的大吼一聲，朝四周看看，瞬間冷靜下來。

  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鮮血緩緩止住，他說：「你太讓我吃驚了，血魔，我沒想到你具備這樣的異能。」

  史德利歌爾說：「你逃不掉了，巴拉那！」他對自己施展了血之狂暴，覺得體內魔力充盈，一時信心十足，他張開手掌，地面上浮現出巨大的眼睛，鮮血的祭祀逐漸成形。

  敵人無法移動，史德利歌爾可以盡情的施放法術，很快，他就將令巴拉那受到重傷，從而讓自己具備與敵人一戰的速度與力量，還有那忘卻一切的戰鬥狂喜。

  巴拉那輕輕揮手，史德利歌爾突然間覺得自己體內的魔力仿佛被隔絕，就像諾崇的靜默詛咒那樣，他什麼法術都使不出來了。

  巴拉那說：「這就是我從路西法那兒獲得的異能，無論任何惡魔領主和諸神，他們都無法在我面前使用法術和異能。很遺憾，史德利歌爾，你的算盤落空了。」

  史德利歌爾畏懼的後退，朝草地的邊緣跑去，他不確定自己會被沉默多久，但他必須重新制定對策。

  巴拉那靜靜等了一會兒，血之祭祀完成之後，他感到一陣劇痛流遍全身，他哈哈大笑，說：「真是了不起！我必須承認，這滋味兒很不好受。」

  他幾乎毫髮無損，暗夜魔王的生命力極為驚人，史德利歌爾嗜血的力量依舊沉睡，他需要讓巴拉那受到更重的傷。

  幾分鐘之後，巴拉那被割裂的傷口自行復原，他欣喜的活動手腳，說：「我猜它持續不了多久，現在，讓我們正式開始吧。」

  史德利歌爾手持長劍，死死盯著巴拉那，巴拉那朝他沖了過來，速度極快，史德利歌爾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心中緊張萬分。當巴拉那來到他身前近百米之處時，巴拉那忽然驚喜的叫道：「有陷阱?真是有趣！」

  史德利歌爾大驚失色，眼睜睜看著巴拉那高高躍起，輕巧的避開自己的陷阱，轉眼間，巴拉那已經來到他身旁。詩人揮舞長劍，用盡全力朝巴拉那的脖子斬去，巴拉那伸掌握住詩人的手，與詩人用力僵持片刻，雙方各自出拳，擊打在對方胸口，在巨力撞擊之下，他們各自遠遠飛了出去。

  史德利歌爾勉強站立，察覺到一道影子一閃而過，他急忙揮劍抵擋，巴拉那高興的說：「很了不起的劍術，你的體能和力量都出類拔萃！這就是血魔的力量嗎？」

  詩人精神抖擻，全力以赴的迎敵，他漸漸能捕捉到巴拉那的動作了，這讓他燃起了活命的希望和獲勝的信心，巴拉那的影子從四面八方朝他攻擊過來，就仿佛無處不在的聲音一樣。但史德利歌爾總能在最驚險的時候擋住致命的攻勢，在十次交手內，他總能找到辦法還擊兩、三招。

  巴拉那的爪子朝他腦袋抓來，史德利歌爾長劍向巴拉那心臟刺去，巴拉那避免與詩人兩敗俱傷，主動放棄了這次進攻，遠遠跳開，露出讚許的笑容。

  詩人緊張的氣喘吁吁，巴拉那卻相當悠閒，他說：「很好，作為我向阿巴頓復仇前的替死鬼，你相當不錯，史德利歌爾。但你我都相當清楚，如果你無法讓我受到重傷，你根本無法發揮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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