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念信

  沐庭軒把『夏雪心』的原話一字不漏地說給了陸承楓。

  「她，她說她自己會跟夏世伯解釋？就憑著她寫封信回去，連個面都不見？」

  聽著沐庭軒的描述，陸承楓簡直不相信他所說的這個人就是夏雪心。

  那可是疼她疼到骨子裡的爹，她爹可是因為她才病重到臥榻不能起，可是她安然無恙地活著回來了，卻不曾回去看一眼，這還是他的小師妹，夏雪心嗎？這樣冷血無情的人，怎麼會是他的小師妹夏雪心呢？

  「你是不是不相信她是這樣的人？」沐庭軒冷笑道，「我也不相信，可是卻真的這麼做了。」

  「不行，我得去問問她，即便不顧別人，可是那是她爹……」說著，陸承楓便徑直繞過沐庭軒欲往秋水閣而去。

  沐庭軒卻再次攔住了陸承楓，

  「請你不要讓我無地自容，也請你不要去自取其辱，如果她還是從前的雪心，自是不用你說，她也會回來，可是，她已經不是從家的雪心了，你去，只會多一個人痛苦罷了。」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的心都在滴血，「算我求你了，不要去找她，浪費這個時間，不如好好地回去照顧夏世伯。」

  看著沐庭軒那痛苦不堪的樣子，陸承楓呆怔了許久，終是決定跟他回文州城去……

  而此刻，夏雪心差的送信的人也正叩響了夏家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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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門仆打開了門，見是個陌生的臉孔，便問了一句，

  「你找誰？」

  「我是來給夏老爺送信的。」那人手中確是拿著一封信。

  「哦，那給我吧。」門仆並未讓那個人進去，而是欲去接他手中的信。

  「大叔，我們家姑娘說了，這信必須讓我親手交給夏老爺。」那人執意道。

  門仆大叔皺了皺眉心，思索了片刻，

  「好吧，你跟我來吧。」

  那人便跟著門仆大叔進了大門，延著走廊走到了東跨院兒的臥房。

  夏明正病蔫蔫兒躺在床榻上，微微閉著雙眼，整個人形容枯槁，憔悴清瘦不堪，一眼看過去，就像是一具風乾了的屍體。

  可說是屍體，卻還留著一口氣。

  「老爺，有人給你送信來了。」那門仆小心翼翼地湊近了夏明，在他睛畔微微說道。

  夏明緩緩睜開雙目，渾濁的目光閃著微弱的光，

  「扶，扶我起來。」旁邊侍候著的丫頭忙將孱弱的他扶倚在床頭，「信，信呢？」

  門仆看了眼身後跟進來的年輕人，

  「快把信給老爺啊。」

  那人一聽，忙上前一步把信遞到了夏明的眼前，夏明微微顫抖著雙手接過信，可是一雙昏花的老眼，卻是怎麼也看不清信上的字。

  但他隱隱約約卻能看到只有簡短的一句話，

  「老爺，我來幫你念吧。」正在此時，小桃端著藥走了進來，看到夏明手中拿著信一直在抖，她便忙放下手中的藥碗走了過去，接過雙手，「老爺，讓我來幫您念吧。」

  夏明愣了片刻，這才把信微微遞到她的手中，

  「爹……」是小姐，這的確是小姐的字跡，小桃不禁一陣驚喜，小姐她，她平安無事，她真的沒事，「我是雪心……」可是，當看到後面一句話時，小桃卻再也不敢念下去了。她面露難色地看了眼夏明，夏明正神色凝重地看著她，

  「念，念啊……」並虛弱地催促著她。

  小桃微微翕動著雙唇，早知今日要念這封信，她就不讓小姐教她識字認字了。

  這句話若是念出來，不是要老爺的命嗎？

  小姐她，她怎麼會寫這樣的信，既然無事，為何不回來看看老爺……

  「小桃，你，你念啊，念啊……咳咳咳……」夏明不禁一陣憤怒跟激動，並劇烈地咳著，「小桃，你，你快念啊……」他的喉嚨里似卡著一口老痰，可是等他拿開帕子的時候，帕子上卻染著一片腥紅。

  「老爺，老爺，你，你怎麼了？」小桃忙欲擱下信，去把藥端給夏明，可是卻被夏明喝止住了，

  「快給我念信……」他用盡了最後一口氣怒聲道。

  小桃眼淚嘩嘩地往下落著，

  「好，我念，我念……」她邊說邊泣不成聲，「我，我，我要退婚……我，要選擇，自己的幸福……如果您不同意，就當從來沒有生過我這個女兒。」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念完這封信的，她只知道當她在念這封信的時候，好殘忍好殘忍。

  她不敢看老爺，只是盯著信上的字，卻怎麼也想不明白，小姐為何要做這麼決的事情。

  「這個……不孝女！」沉默了半晌的夏明，突然從口中噴濺出一口鮮紅的血來，染紅了床上的被褥，也濺到了小桃手中的信上，雪白的紙箋上就好像突然開出發血紅的梅花來。

  「老爺！」

  「老爺！」旁邊站著的人都嚇呆了。

  待小桃走過去的時候，夏明已然絕了氣。

  「老爺……」

  時光，總是轉瞬即逝。

  一轉眼，仲夏在悄然不知中退去了。

  抬頭間，樹上的葉子已經黃了兩三片，在一片老綠中顯得有些突兀。

  沐庭軒與陸承楓回到夏家時，已近傍晚。日頭漸西，天突然就沉了下來。

  兩人敲了半天門，卻是沒有人來開。

  結果，沐庭軒不經意地推了一大門，大門居然就開了。

  原來，門沒有拴。

  兩人一前一後，徑直走了進去。

  一進去，便發覺氣氛有些不對勁兒，這偌大的院子裡一個人也沒有，人都去哪兒了？

  兩人頓覺不妙，連忙往跨院兒走去，可還沒走到跨院兒的門口，便從院內傳來嚶嚶嗡嗡的哭泣聲，兩人不禁相視了一眼，忙撒腿就往院內跑。

  只見夏明的房門口圍著一群下人，都眼眶紅紅地抽泣著。

  兩人沒有多問，忙扒開人群走了進去，只見小桃跟陸承錦跪倒在夏明的床榻前，哭成了淚人。

  「老爺，你怎麼就這麼走了，您還沒見到最後一在呢，老爺……」小桃的嗓子都哭啞了。

  「夏世伯，您怎麼就這麼去了呢？您讓雪心姐姐回來怎麼面對這一切啊，夏世伯……」

  看著眼前的這一切，沐庭軒跟陸承楓兩人都傻掉了，半天才從眼前的事實中回過神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

  「夏世伯，庭軒對不住您，庭軒對不住您啊。」說著，沐庭軒便伏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

  這三記響頭磕得他頭破血流，卻也敵不過他心裡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