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情不知所起

  日暖風輕，籬花似錦。

  不知不覺間，牆邊的海棠已經開成了一片。

  夏雪心嫻靜地坐在海棠樹下縫補著那件披風，陸承楓就靜靜地坐在她的身邊，看著她一針一線地縫補著。

  雖說他不知道這件披風是誰的，可是他卻很羨慕這個人，羨慕他能夠被雪心藏在心裡。

  「小姐，有位姑娘來找您。」

  這片刻的寧靜終是被嬋兒的到來打破。

  夏雪心咬斷了最後一針的錢，緩緩抬起頭來，正準備問是誰，卻已看到沈婉怡冷冷地朝她們這邊走了過來。

  她忙將那件披風塞進了陸承楓的懷中，並起身朝來者走去，「婉怡。」

  沈婉怡冷冷地看著她，輕笑道：「我們可以談談嗎？」

  夏雪心本能地回頭看了眼陸承楓，陸承楓會意，便拿著披風起身回屋，臨走前還支開了小桃。

  

  「小桃，去沏壺花茶。」

  沈婉怡斜睨了夏雪心一眼，徑直在一旁凳子上坐了下來，輕啟朱唇冷冷道：「我想，你應該知道我今天來的目的是什麼。」

  夏雪心一想到之前對她所做的種種，是既覺得好笑，又覺得有些內疚。

  不過，始終讓她不太明白的是，為何所有人都沒有識出她的女兒身，偏偏那秦墨羽就識出了她的女兒身？

  直到今天，她都沒有想明白。

  夏雪心微微咬著下唇，思索了片刻，「你是不是想知道我為什麼要女扮男裝欺騙你？」

  「如果你還念在往日的情份上，你就把所有的一切如實地告訴我。」

  此時的沈婉怡已沒了平日的溫婉與柔和，眼角眉梢不無怨怒之色。

  「不瞞你說，其實我一開始只是好玩，想整整沐庭軒，因為我夏雪心還從來沒被人拒絕過，只有我拒絕別人的份兒，因此傷到你實屬無心之舉。」夏雪心推心置腹道：「如果你願意，我們不妨做個好姐妹，之前的恩恩怨怨一筆勾銷，從今往後，我們以誠相待。如果你不願意，我也希望你能夠快快樂樂，開開心心地過日子。」

  說了這麼多，卻是沒有一句她想聽的。

  沈婉怡微微嘆了口氣，「我想知道你對沐庭軒是否真心的，你是否是真心想嫁與他？」

  夏雪心一聽，這似乎是話中有話，「真心如何，假意又如何？」

  「倘若真心，我祝福你們，若是假意，你做這些豈不是太殘忍？為了圖一已之快，又欺又騙，傷害了一群人，你不覺得良心會痛嗎？」

  說到此處，沈婉怡的情緒突然有些激動。

  不知是說中了夏雪心的痛處，還是說出了事情的實質，夏雪心竟無言以對了，低頭沉默了起來。

  許久，她才神色凝重道：「我自己已經為此付出了代價，至於你也如願以償，不必再違心地去喜歡一個人，所以你不必站在仁義道德的立場上指責我。」

  沈婉怡愕然，「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根本就沒喜歡過沐庭軒，至於你心裡真正喜歡的人是誰，你自己應該清楚，不必我言明了吧。」

  說了這么半天，夏雪心到現在還沒搞清楚沈婉怡到底想跟她說什麼。

  這個女人表面上心性淡泊，可是骨子裡卻是心思沉重，她不信她今天來就是跟她講這些大道理的。

  沈婉怡頓時皺緊了眉心，看來這丫頭知道的事情還不少……

  心裡想著，她便微微抬眸看了她一眼，「我也想知道夏姑娘你心裡真正喜歡的是誰？」

  這丫頭看起來單純且任性妄為，可是心裡卻是通透得狠。

  聊到現在，她一句正面的話也沒回過她，倒是把她給說得一愣一愣的。

  不過，有一點兒可以肯定的是，這夏雪心跟公子並沒有她想像中的那麼關係密切……

  春寒料峭，月夜微寒，沒有風，靜得仿佛能夠聽到花開的聲音。

  沐庭軒側臥在床榻上，望著清幽的月光，卻是怎麼也無法入眠。

  不知道雪心的身子有沒有好點兒，沐家跟夏家的婚事已是滿城皆知，可如今他卻成了孑然一身。

  如果沒有沈婉怡的出現，沒有她那奮不顧身的一擋，他跟夏雪心會不會就有一個美好的開端？會不會順利地走進彼此的世界？

  人生真的很奇怪，兜兜轉轉，原來所有的一切早已註定，哪怕隔著千山萬水，哪怕誰的闖入，都無法阻擋這份緣起緣滅……

  想著想著，沐庭軒越發地清醒無眠，他只好起了身，下了床榻，披上了衣衫走出了屋外。

  回想著這段日子裡發生的種種，真好像大夢一場。

  起起伏伏，跌跌宕宕，第一次被人打得鼻青臉腫，第一次被人當眾辱罵，第一次被父親當賊禁閉……想來真是有趣。

  在此之前，他從來不知道日子原來可以是這樣……迷迷糊糊中，天已大亮。

  沐庭軒起了個大早，雖然一臉憔悴，卻是心情大好，

  「公子，您這一大早的是要去哪兒？」沐庭軒提著一盒子點心匆匆走到大門口時，正好被管家撞上，「您這提的是……」

  沐庭軒看了看手中的食盒，「哦，娘昨兒做了雪花酥，之前聽娘說雪心喜歡吃，所以就想著給她送一些去。」

  說罷，便匆匆離開了。

  管家聽得一頭霧水，這倆人是怎麼回事？

  之前不是一見面就面紅耳赤，三句不到頭就能吵起來，現在怎麼又……真是怪了。

  「福伯啊，你剛在跟誰說話呢！」林氏從佛堂出來經過此處，隱約聽到有人在跟他說話，便隨口問了一句。

  「夫人早啊，剛才是在跟公子說話呢。」福伯如實道。

  林氏一聽，不由眉心一緊，「公子？他向來不會起這麼早的……」

  「公子說夫人您做了點心，夏小姐愛吃，就想著給她送一些去。」管家見林氏與他一樣詫異，便樂呵呵道，「公子為人平實，從來沒有對誰如此細心過。」

  林氏瞧了他一眼，對此話是頗為贊成地點了點頭……

  不知是忘了，還是怎的，昨兒陸承楓把披風拿走，夏雪心竟沒有去找他拿。

  晨起時，一看到那件披風，陸承楓便心生患得患失之感。

  這件披風於他來說是件煩心物，可於雪心來說，卻是件心愛之物，思量之後，他便拿著那件披風往夏雪心的房間走去。

  昨日沈婉怡走後，夏雪心只覺心煩意亂，因此昨兒個一宿都沒怎麼睡好。

  這不，天都大亮了，她還在貪睡著。

  小桃也不忍擾她，便在屋外的小院兒里靜靜地做著女工。

  忽然，竟聽到了沐庭軒的聲音。

  「咦？小桃你家小姐呢？」

  小桃驀地起身抬眸望去，不由有些驚訝，「沐公子？」

  沐庭軒少了幾分呆氣，倒了多了些許爽朗，「你們家小姐呢？」

  說著，他便提著食盒欲往屋裡去。

  「哎，沐公子，你等等，我們家小姐還在睡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