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混沌一式(二)
2025-01-27 20:14:17
作者: 聽風觀雲
第8章混沌一式
八、混沌一式
夢中老人教了一遍,見江浪舉手投足之際,竟已練得似模似樣,點頭笑道:「這就對了。天下沒有平庸的徒弟,只有平庸的師父。曲中流麼……」瞧了江浪一眼,搖了搖頭,又道:「這招叫做『混沌一式』,招式尋常,簡便易學,講究『抱物成球,寬打高舉』,只是『混沌三式』的入門功夫。你功力平平,若猝遇強敵,難以抵擋,因此你務須牢記,危難之際,你只須自顧自的反覆使出這招,多半還是能自保的!」
江浪跟著依法修習了一會,忽道:「這種招式,倒像是太極拳!」
夢中老人神情儼然,一本正經的道:「不錯。太極拳乃武當三豐祖師所創,講究意、氣、形、神,做到『含蓄內斂、連綿不斷、以柔克剛、急緩相間、行雲流水』,我這套『混沌三式』,始於太極,終於混沌。佛曰:不生不滅,不垢不淨……」向江浪瞥了一眼,見他又臉現迷茫之色,便即笑了笑,道:「凡事循序漸進,這些道理以後你會慢慢明白。現下,你只須跟著我做便是!」
次日一早,江浪又被金六連嚷帶推的叫醒,一骨碌從床上躍下。金六笑道:「江大鏢頭,最近你可是越來越能睡了。段副鏢頭催促趕緊出發,說是今兒晚上便能趕到虎丘賀家莊交貨啦!」
鏢隊自無錫到蘇州,已不過六七十里地。當日下午申牌時分,一行人途經劍池,邊行邊打聽,終於到得姑蘇城外西北十里的虎丘賀家莊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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鏢行中人進入蘇州境內以來,沿途風景,已自令人嘖嘖稱讚。此刻行至近前,但見那劍池畔山石迭嶂,林木蔥鬱,飛泉流瀑,池內流水不絕,幽深莫測。遙望雲岩寺古塔矗立山巔,「風壑雲泉」,端的是靈山秀水,難描難繪。
眾人沿著蜿蜒的山道迤邐行來,到得一座牌匾上橫書著「賀家莊」三個大字的漢白玉牌樓前。段振飛翻身躍離馬背,擺了擺手,眾鏢師紛紛下馬,車馬盡皆停了下來。
只見那賀家莊倚虎丘山勢起伏而建,泉石園林,極盡幽深,屋宇連綿,雖則看上去規模不大,但構築精巧,極具匠心,竟非人間氣象。
鍾元鳴長嘆一聲,對段振飛道:「段副鏢頭,這趟走鏢,能夠看到眼前這等圖畫般的風景,回宿遷後總鏢頭便是一文錢不給,我老鍾也覺得不算白來一趟啦!」段振飛微微一笑,道:「端的是好風景。想來住在此處的主人,必非尋常之輩!」
便在這時,忽聽得一聲長笑,石階上一人手中摺扇輕搖,快步而來。待得走到鏢隊前一丈開外,立定腳步,唱了個喏,道:「各位達官爺遠道辛苦,敝莊主令在下在此恭迎台駕。敢問哪一位是段副鏢頭?」說的雖是官話,卻難掩軟綿綿的吳儂韻味。
段振飛見來者是個二十七八歲的青年公子,青衫方巾,作文士打扮,相貌俊秀,說不出的風流儒雅,心中先存了三分好感,上前一步,躬身抱拳,道:「相公請了!在下段振飛,不敢請問公子爺高姓大名?」」
那青年收攏摺扇,目光在鏢行一行人臉上掠了一眼,嘴角含笑,拱手道:「久仰『密不透風』段英雄大名,當真是如雷貫耳,今日有幸得見。在下公孫白,忝在賀家莊的管家。段副鏢頭從宿遷遠道而來,車馬勞頓,一路辛苦了。請列位跟在下入莊奉茶。」
說著微微轉身,伸手肅客。
到得莊內,眾人在東首一個較大的院子前停下。只見門外四五名青衣羅帽的莊丁簇擁著一名肥肥胖胖的老員外,正在候客。
段振飛心道:「這個員外定是賀老莊主了!」果見那青年公孫白停步轉身,微笑道:「段副鏢頭,這位便是敝莊賀老莊主。」又向那賀莊主介紹了段振飛。
賀莊主和段振飛、鍾元鳴等見了禮,迎進客廳。分賓主坐定,略行寒暄,賀莊主和段振飛便即取出財物的清單,吩咐公孫白和鍾元鳴等前去拆開箱子上的封條,詳細查驗核對。
待得交接鏢銀完畢,天色已黑,賀莊主甚是熱情,吩咐擺下筵席,款待青龍鏢局一行人。
賀家莊留膳留宿,殷勤周至,令段振飛等大為感激。當晚眾人在賀家莊的西廂院中歇宿,次日早飯後告辭而去。
賀莊主攜公孫白等人送到莊門外,甚是客氣,臨行前又打賞一百兩銀子茶資。
待得鏢局一行人轉過山坳,去得不見了影蹤。那賀莊主面容一端,右手一揮,眾人躬身退去,片刻間走得乾乾淨淨。
莊外林蔭之中,只剩下賀莊主和公孫白二人。賀莊主退了兩步,向公孫白躬身行禮,畢恭畢敬的道:「少主,五十萬兩銀子已到,咱們要不要立時向教主報告?」
公孫白輕搖摺扇,淡淡的道:「暫時不必。姑姑她老人家讓我來虎丘親自監督鏢銀交接之事,其實是想弄明白青龍鏢局這次押鏢的具體經歷。賀長老,你不覺得奇怪麼,鄧通達是個老狐狸,明知道這次走鏢兇險重重,便詐稱舊傷復發,卻讓段振飛這傢伙沖在前頭。你明不明白,青龍鏢局的這趟鏢銀原本不可能順利送到虎丘的?」
賀莊主眉頭微皺,道:「屬下也覺得頗為不解。少主,鄧通達舊傷發作之事當真是假裝的?」
公孫白點點頭,緩緩說道:「千真萬確。」
賀莊主低頭思索,忽然微微一笑,道:「定是濟南府『長風鏢局』的章啟鳳等人被劫殺後,姓鄧的嚇破膽子啦!」
公孫白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側頭想了想,忽道:「賀長老,適才我所說這五十萬兩財物不可能順利送到,你可知是何意思?」
賀莊主眼前一亮,抬起頭來,道:「少主的意思是說,以青龍鏢局這些人的能耐,不可能擊退雁盪山的『銀鞭神舵』丁一峰。除非那個段振飛當真『密不透風』,武功猶在丁一峰之上。」
公孫白笑了笑,直視著扇面上的「忍」字,淡淡的道:「段振飛如果真有這個本事,也不會甘為副貳多年,屈居在鄧通達之下了!」
賀莊主恍然大悟,笑道:「難怪昨晚筵席之上,你不住的以言語套問他們這趟鏢途中的具體情景。屬下還以為你是想打聽五湖幫、神蛟島和黑風寨的情況呢?」
公孫白冷笑道:「五湖幫、神蛟島和黑風寨的人馬加起來,又能成得多大氣候,自也不在教主她老人家的眼裡。我只是奇怪,『快網』田七被人打傷,此事與青龍鏢局有無干係。還有,雁盪山的『銀鞭神舵』丁一峰又怎會失手?」
賀莊主一怔,皺眉道:「說來也真是詭異。只可惜青龍鏢局的人都守口如瓶,絲毫沒有吐露到底是誰打退了雁盪山群賊。」
公孫白淡淡的道:「鏢銀到不到,對本教來說一點兒也不打緊。倒是誰能擊敗『快網』田七,打退『銀鞭神舵』丁一峰,此事須好好查一查。江南武林之中,幾時多了這麼厲害的高手?」
賀莊主凝神思索了一會,緩緩的道:「少主對青龍鏢局的人是不是有所懷疑?」
公孫白點頭道:「如果段振飛這個人沒有可疑之處,多半便是那幾個年輕鏢頭和趟子手有古怪。嗯,讓鄧通達和段振飛撿了這麼大的便宜,青龍鏢局的名頭必會越來越響!」
賀莊主道:「少主,要不要派人盯著?」
公孫白點頭道:「也不必盯得太緊。區區一家鏢局,諒來也翻不了甚麼大浪。說不定當真遇到高人暗中相助,段振飛自己也蒙在鼓裡呢。嗯,我只想弄清楚,到底是誰把丁一峰嚇得連夜逃回雁盪山老巢,乖乖的躲起來做縮頭烏龜,再也不敢露面了。」
說到這裡,他將摺扇一合,插入腰間,笑道:「今兒是八月中秋,還好段振飛那傢伙識趣,及時趕到。好了,我要先去探望一下表妹,這便動身。賀長老,那件事便辛苦你關注一下啦!」
賀莊主躬身道:「請少主放心。」
鏢局一行人眾原路而回,一面在虎丘山下瀏覽山水風景,一面三三兩兩的嬉鬧說笑。
常言道:「無事一身輕」,於鏢局中人來說,鏢銀交卸之後,不必再擔心強盜劫掠,這一刻才是大伙兒最輕鬆、最愉快的時候。
眾鏢師和趟子手人人興高采烈,段振飛卻牽著坐騎,呆呆出神,蹙眉不語。
江浪牽馬跟上,與段振飛並肩緩緩而行,問道:「段副鏢頭,你好像有心事?」
段振飛轉頭瞧了他一眼,道:「江兄弟,我心中始終存著個老大疑竇,難以索解。前日若非你墜落樹下,那位青袍老人也不會現身相救,這一趟鏢銀必失無疑。到底那老者是甚麼來頭,為何出手相助,丁一峰又怎會畏之如虎?」
江浪也自心中奇怪,道:「是啊。這回鏢銀險些不保,真是多虧了那個拉胡琴的老先生。卻不知他到底是什麼人?」
段振飛目光在江浪臉上注視片刻,緩緩搖頭,又道:「我曾讓你知會大伙兒,任何人不得將那老先生現身之事說與外人,因為他曾跟丁一峰說過,『廢話少說,老夫不想江湖中有甚麼閒言閒語。』當時我雖被打得倒地不起,卻也能聽出來,他不想讓人知道此事。」
江浪點了點頭,道:「段副鏢頭儘管放心,鏢局眾家哥哥均是嚴守秘密,絕不向外人吐露此事。」頓了一頓,又道:「昨晚吃酒之時,賀家莊的那位公孫管家也曾向我們幾人打聽過,哥兒幾個都沒提半個字兒。」
段振飛吁了口長氣,道:「江兄弟,你適才問我有什麼心事,這才是我真正的心事啊!」江浪奇道:「那是為了什麼?」段振飛道:「我有點兒懷疑,賀家莊的人好像事先便知道,咱們走這趟鏢,未必能順利到達。」嘆了口氣,拍拍江浪肩膀,笑道:「罷了,或許是我多慮了。好在有驚無險,算是便宜了咱們。別想這麼多啦,既然來到姑蘇,讓大伙兒到城中喝酒去,好好過個中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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