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六章 一次就好

  緊咬著後四個字，納蘭明慧整個身子顫抖的更加厲害，就像抽搐了一樣。

  蘇嬤嬤驚呼一聲，趕緊從懷中掏出瓷瓶，倒出一粒清心丸放到納蘭明慧嘴中。

  「太后，都過去這麼多年了，您該放下了……」

  納蘭明慧搖搖頭，「哀家放不下，每每午夜夢回，總會聽到那個孩子的哭聲，她哭得好悽厲啊，就像惡鬼一樣，折磨著我，折磨了我那麼多年，那麼久……」

  右手拍著胸口，納蘭明慧想把悲痛排解出來，卻堵在心口不上不下的，讓她斯斯地喘不上氣兒。

  蘇嬤嬤哀嘆一聲，把納蘭明慧扶到椅座上，倒了杯香茶，讓她緩緩。

  「仁孝大帝彌留之際，已經告訴您，他早就原諒您了，您為何還是放不下呢？仁孝帝說他此生最怨恨的，莫過於你親手殺死了自己的親生骨肉，無論那個孩子是您和……」蘇嬤嬤未再說下去，怕戳到主子的痛處。

  

  納蘭明慧哭聲更甚。

  屋檐上的佟凌萱細眉微蹙，她想起她那次和東方尋一起掉落的那個山洞，翻到的一個帝王的日記。

  回想著上面的內容，其實仁孝帝至始至終都沒有怪過納蘭明慧。

  他心痛的是自己沒有保護好她，讓她被人欺凌，受了此生最大的恥辱。

  但納蘭明慧，這個仁孝帝深愛的女人，始終都無法釋懷。

  沁兒聽得雲裡霧裡，通過剛才蘇嬤嬤和太后的對話，她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納蘭太后曾經有過孩子，不過這個孩子……

  打了個冷顫，納蘭太后的心真狠啊！

  竟然親手殺死了自己十月懷胎的骨肉。

  「今日之事，勿要告訴裴光霽。」回去的路上，佟凌萱出聲提醒。

  沁兒微微一僵，立刻吶吶應了聲。

  前面的人忽然一笑，她偏頭問：「沁兒，你是不是覺得背叛了裴光霽？」

  沁兒愣了下，慌忙搖搖頭：「沒有，奴婢就是、就是……覺得娘娘太過冷漠了，即便您不交代，奴婢也不會亂說。」

  佟凌萱眼底划過一抹驚詫，她扭頭深看了眼那道瘦小的身影，快步往霽月殿走去。

  人剛到，就見大殿裡坐著一個人影，他一身墨藍長袍，右手端著茶杯，在淺飲茶水。

  整個人看起來很閒適，時不時的用手指撥弄著花瓶里新摘的小花。

  侯在後面的張德水看見她們來了，出言提醒桌案前的人，那道藍影立刻站起來，轉頭朝她望著。

  他一臉淡淡，如和睦的春風，少了往日的冷酷和厲色。

  佟凌萱抬腳跨進大殿，張公公和沁兒自動退了出去。

  「元王之亂初定，想必你有事要忙吧，怎的有空來這兒？」佟凌萱安靜的坐在旁邊，臉上神色未明。

  裴光霽到現在還有一種錯覺，佟凌萱自從回來後，對他的態度轉變很大，這種轉變令他欣喜的同時，內心還有一絲慌亂。

  這種慌亂被他下意識的牴觸，掩埋在最深的心底，不讓任何人看出來。

  「事情都處理的差不多了，方才你去哪了？我聽張妃說你在御花園逛游，但去園中找你，卻未找到？」裴光霽端起茶壺，為她倒了杯茶。

  望著那冒著熱氣的茶水，佟凌萱垂眸答道：「出了御花園，我就讓沁兒陪著我四處轉了轉，也不知道轉到哪兒，覺得累了就回來了。」

  「哦。」他淡淡應了聲，嘴角依舊彎著，看起來心情不錯。

  略作躊躇，裴光霽出聲邀約道：「萱兒，晚上我們出宮逛街吧。」

  「嗯？」佟凌萱一怔。

  「我怕你在宮中悶得久了，會不舒服。今晚我讓張德水陪著，我們一起出宮，如何？」他眉眼彎彎的望著她，星眸內有光芒閃爍。

  那種逼人奪目的亮光，是很難讓人拒絕的。

  佟凌萱動動唇，沒有說話，卻聽他搶先來了一句：「你不說話，就當你是默認嘍！」

  他急慌慌的站起來，唯恐她會拒絕般，就朝外喊了聲：「張德水！」

  二人就一起離開了，待佟凌萱回過神來，只看到那消失在宮門口的偉岸背影。

  守在門外的沁兒，忍不住噗呲一聲，「還是第一次見皇上這樣。」

  佟凌萱目光遲疑著，到現在才明白過來，這是她和裴光霽的約會嗎？

  心中微動，讓她拳頭一緊，手心裡的東西，讓她雙目閃過一道冷光。

  待把沁兒支開，她攤開手掌，裡面正是裴光霽的腰牌。

  只要有了這個東西，她在皇宮絕對行動自如，無人敢攔。

  但想起今晚的約會，她皺了皺眉頭，她本打算……

  把腰牌收起來，攏進袖中，她垂眸告訴自己：就一次，就這一次就好……

  夜幕降臨，老早的，張德水就派人送了件衣服，讓佟凌萱穿上，隨後被沁兒帶著走到後院，大樹下停放著一輛普通的馬車。

  這不由讓佟凌萱想起失憶後，花神節那次和他的一起出遊。

  帘子被張德水打開，裡面坐著一臉笑容的男人。

  他伸出修長的手掌，佟凌萱略作遲疑，搭放上去。

  望著女子配合的進來，滿面乖巧，讓男人禁不住喜上眉梢。

  這幾日他仔細觀察萱兒，她是不是已經原諒他了？

  這是不是說明，她心裡始終是有他的，要不然她為何會在金鑾殿上捨身相救？

  若是佟凌萱知道他這樣想，肯定會忍不住嗤笑。

  因為她知道裴光霽不會沒有任何準備的把自己暴露在危險下，而納蘭德之所以能夠攻入皇宮，直搗金鑾殿，全都是他設的局。

  那個狡猾如狐的男人，怎會這麼輕易放棄呢？

  他這樣做，無非是有所圖。

  把納蘭德和裴光元徹底拿下，把納蘭家族連根拔起，再無東山再起之力。

  所以，那個時候，她會跳出來，擋在他面前。

  因為護駕的這種理由，是她待在皇宮的保命傘，距離東方尋吩咐的任務目標就越近。

  望著面前男人一往情深的模樣，佟凌萱垂下眼皮，努力的讓自己選擇忽視。

  他那麼聰明，為什麼就想不通他們沒法在一起呢？

  她早已認命，認定了他們終生分離的結局。

  而旁邊的男人，卻天真地希翼著什麼呢？

  苦苦一笑，佟凌萱轉眸望向暗下來的天幕，柔美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