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 怪物

  「我這幾日心神不寧，總想起我們小時候的事。那時候蓉兒跟在我們身後，如小尾巴一樣，叫你霽哥哥，叫我姐姐，她一直是我們的小妹妹。霽哥哥，這些你可還記得？」楊玉蘭哭訴著，泣不成聲。

  裴光霽抬起手臂把女子拉進懷中，「蘭兒，蓉兒入宮的這三年過的很幸福，只是天不遂人願，她得了不治之症，死在了流裳居。」

  「不治之症？」楊玉蘭微微一僵，吸了吸鼻子，把眼淚收起來。

  「是，即便是宮匪都束手無策。」裴光霽沉聲說道。

  楊玉蘭用帕子擦乾淨眼淚，嘆口氣兒：「蓉兒紅顏薄命，沒能繼續伺候霽哥哥，是她自己福薄。」

  「蓉兒死後，朕追封她為蓉妃，也算是全了她的心愿。」裴光霽哀嘆一聲。

  

  楊玉蘭靠在這寬闊而讓她感到發冷的懷中，抬起眼皮望著男人好看的下巴，瓮聲問：「霽哥哥，你有喜歡的人了麼？」

  鳳目微微閃爍了下，裴光霽搖搖頭：「沒有。」

  「那麼我呢？」楊玉蘭伸出玉手，撫摸上男人俊美的臉。

  裴光霽垂下眼皮，微微一笑：「你在我心中和其他女子不同。」

  僅是不同麼？

  以前的愛呢？都被三年的光陰沖淡了麼？

  楊玉蘭不敢問出口，握緊了手裡的帕子，勉力一笑：「蘭兒最喜歡霽哥哥。」

  見男子沉默不語，心思落向別處，不知在想什麼，楊玉蘭躊躇一會兒，開口問：「霽哥哥，聽聞不久前你剛處死了一位妃子？」

  高大的黑影一僵，那張英俊的臉起了絲變化，雖然極力掩蓋眼底的波動，但還是被楊玉蘭捕捉到。

  她深吸一口氣兒，讓自己的面容看起來更自然一些，「霽哥哥，那位妃子是不是犯了什麼錯誤？」

  裴光霽抬手把臉上柔軟的小手扯掉，垂下眼皮望著懷中的少女：「你怎麼對那個罪妃感興趣？」

  「今日悶得慌，便讓青兒妹妹陪著我出門逛逛，無意聽坊間的百姓這麼說的。」見裴光霽眉心隱見擔心，楊玉蘭又說道：「我出門喬裝了下，沒人認得出我是蘭園的花魁。霽哥哥，我不會給你惹麻煩的。那你說說那位罪妃吧？蘭兒想知道。」

  「她……」裴光霽遲疑片刻，竟不知該從什麼地方說起。

  她和他之間的淵源，可以追溯到七年前，他們之間的糾葛發生在大玥皇宮。時間地點都有了，但這其中的過程豈是一兩句話就能說清楚的？

  對上少女好奇的水眸，裴光霽幽幽說道：「不過是一個死人，再說她有什麼用？」

  「哦。」楊玉蘭垂下眼皮，不再追問。

  裴光霽待了半個時辰，就有事離開了。雖然楊玉蘭想把他留下來，但她畢竟是女子，一些露骨的話說不出來，只能看著他一次又一次的離開。

  隨著她傷口漸好，霽哥哥來看她的時間越來越少了。

  楊玉蘭擁緊被子，望著窗戶外的月色，想起今日發生的事，佟凌青說的話就像毒蛇一樣，撕咬著她的皮肉。

  霽哥哥騙她。

  他與她說話的時候，明顯敷衍的多。

  小妹從小身體就狀如牛，怎會無端的得了不治之症？顯然是被人害死。

  但霽哥哥為了包庇那個罪妃，竟然對她撒了謊。

  從小和霽哥哥一起長大，他說謊的表情她知道的一清二楚。每每提到那個罪妃，霽哥哥的眸光就會波動的很厲害，那種無處安放的神色，說明他在乎那個女人。

  即便他不想承認，但她卻比他更清楚。

  「霽哥哥……」楊玉蘭喃喃念叨著，心口倏然一痛。

  她捂住胸口，喉嚨里發出嘶啞的悲鳴。

  好痛，好痛……

  就像被十萬條蟲子啃咬一樣，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楊玉蘭斯斯喘息著，拼命的想從床上爬起來，但發覺四肢動彈不得，眼前被一團紅光覆蓋。

  赤紅的雙目讓她看不清周圍的事物，她驚慌的在床榻上掙扎著，無意中滾落到地上，手碰到了什麼東西，噼啪一聲。

  那是一面銅鏡，鏡子裡的女人雙目赤紅的望著她，嚇得楊玉蘭尖叫起來。

  她的叫聲很快被她自己遏制住，她不能讓霽哥哥看到她這種模樣，絕對不能。

  楊玉蘭手腳並用的爬上床榻，用被子把自己捂起來。

  她這是怎麼了？就像一個怪物，好可怕。

  絕對不能讓霽哥哥知道，她不想離開他。

  開元皇宮，養心殿。

  王全正把殿內的宮燈吹滅，右手揚起浮塵落在胳膊肘，才要躬身退下，身體一僵，瞬間失去了意識。

  咚的一聲響，讓龍榻上的人坐起來，修長的五指撩開祥雲帷幔。

  黑暗裡有道鮮艷的紅影，待那人緩緩走過來，榻上的人立刻下了床榻。

  「見過宮主。」

  「尋兒，起來吧。」清亮的女音，卻透著絲沙啞。

  大殿內漆黑一片，只有一丁點的月光透過窗戶縫隙照進來，投落在金磚地面上，也不起絲毫作用，大殿內依舊很黑。

  「宮主怎的來了元都？」紅姬花一般待在沙漠小洲的離宮，整日深居簡出，她能夠親自來元都，委實讓人驚訝。

  紅姬花一笑，笑的頗是陰陽怪氣，「怎麼？你金屋藏嬌在此，怕本宮主發現不成？」

  東方尋身體一僵，垂下眼皮，「宮主說笑了。佟凌萱是宮主訓練出來的金牌殺手，我自然要好生利用。況且用她來對付裴光霽，是再好不過。」

  「現在裴光霽就在元都，如此大好機會，你怎麼還讓佟凌萱去救他？尋兒，本宮主真的搞不懂你了。」紅姬花語氣轉冷，凌厲的目光朝那黑影射過去，帶給人無盡的威壓。

  但黑影卻不慌，而是抬起眼皮，望著那道詭異的紅影，「裴光霽是大玥的永和帝，死在元都，我們開元難辭其咎。因小失大，可不是我們的作風。」

  「哦？你倒是想的周到。只是……你不覺得對佟凌萱太過……關心了麼？」紅姬花眼皮一轉，慢悠悠的走過去，望著那暗夜裡依舊古井無波的眼睛。

  「我從小到大待人接物都是這樣，宮主難道不知道麼？」東方尋反問。